刘铁

摘 要：工师文罍为秦昭襄王时物，历来研究者对其圆雕纹饰关注较少。本文通过器形、纹饰、铭文、科学检测来综合分析，断定工师文罍纹饰为伪造。

关键词：工师文罍 纹饰 辨伪 科技检测

工师文罍系1993 年西安市公安局打击文物走私所缴获，据传出自甘肃西和县，同年移交陕西历史博物馆。该器铜质，铸造成型。直口，窄沿，方唇，短束颈，圆肩收腹，小平底。肩部装饰相对的圆雕走兽和羊首各一组，下腹部饰四个牛首纽。口沿外壁刻铭一行17 字：“卅四年，工师文、工安。正十七斤十四两，四斗。”通高27.5 厘米，口径13 厘米，腹深26 厘米，重5300 克，容水7950 毫升（图1 ～图3）。

工师文罍最早著录于1994 年韩建武等人发表的《陕西历史博物馆新征集文物精萃》一文，此时尚未发现口沿外刻铭，故称“立兽纹铜罍”。 1 次年，发现铭文后改称“卅四年工师文铜罍”，韩建武再次撰文，于《中国文物报》发表。2 之后吴镇烽、王辉、周天游、梁彦民均对其进行著录和研究，但均未涉及铜罍纹饰的真伪讨论。3 下文拟从器形与纹饰、铭文、科技检测分析三个方面对其纹饰进行考证。

一、器形与纹饰

罍是盛酒器，商人嗜酒，成熟的青铜罍在商代晚期已经定型。这一时期的圆罍，装饰精美，器形端庄，表面凸出的圆雕装饰规律是肩部置对称的兽首衔环或兽首半环耳，下腹部只装饰一个牛首纽。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通体圆雕装饰只有3 个，商代晚期的亚址罍（图4）、4 西周早期的父戊罍（图5）5 就是这一时期的典范之作。

周人重食器，西周中期铜罍数量锐减，这一时期的铜罍基本继承了商末周初的器形与风格，只是下腹部的牛首纽消失不见，如西周中期的夔龙纹罍（图6）、6 对罍（图7）7 就是其中代表。

西周晚期铜罍几乎消失不见。春秋战国的罍体变得矮胖，表面纹饰大多繁缛密集，有的自名为“缶霝”，肩部多置一组相对的顾首立兽衔环，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的蟠螭纹罍（图8）、8 绳络纹罍（图9）9 就是如此。肩部四等分置四个附件的铜罍在这一时期有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的龙耳缶（图10）、10 春秋晚期的四耳罍（图11）11 等。工师文罍肩部有两个走兽附件、两个羊首附件，下腹有四个牛首纽，而商周铜罍一般的三个圆雕附件和东周铜罍的两到四个圆雕附件，均远远小于工师文罍的八个圆雕附件。商周至战国的铜罍从未有如此装饰的先例，自西周中期至战国以来铜罍下腹均无兽首纽是其共有特征。工师文罍肩部的四个圆雕附件以及下腹的四个牛首纽显然是脱离了时代背景的臆造，不符合现有的铜罍装饰规律。

附加的八个圆雕附件自身纹饰孱弱，锈色轻浮，观察不到范铸痕迹，应为失蜡法制作后做旧处理。在附件与器体相接处可以看到部分白色的锡焊痕迹，并非与铜罍一体铸造成形，乃后期添加。

工师文罍的本体造型是一件素面罍，这在春秋早期的素面罍（图12）、12 战国的夔龙纹罍（图13）、13 秦代的雍工罐（图14）14 上都能看到类似的造型特征。从以上器形和纹饰特点来看，工师文罍附加的八个圆雕附件系伪作。

二、铭文

工师文铜罍上秦昭襄王三十四年（前273）的刻铭同样是证明其纹饰作伪的又一证据。铭文纪重“十七斤十四两”（图15），秦制每斤约合今250 克，而铜罍现测重5300 克，折合每斤为296.5 克，高出了46 克之多。秦法严苛，物勒工名，何况该罍尚有“工师文”监制，乃秦宫故物，断然不会出现这么大的重量误差。这是源于后世作伪者添加的八个圆雕附件，增加了铜罍重量，才出现了铭文重量与实际重量不符的情况。

三、科技检测分析

为了进一步确认铜罍的纹饰伪造，使用便携式X 荧光能谱仪检测铜罍口沿、羊首、圆雕走兽、器身、牛首纽、器底六个不同部位，得到不同部位合金成分，发现羊首、圆雕走兽、牛首纽三个部位锌的百分比含量过高，分别为20.399%、21.858%、19.848%（表1）。大量含锌的青铜铸件是现代铸造的合金特征。传统铸造用锌的时代比较晚，宋以后偶尔见，明代以后大量使用。宋以前的青铜器含锌属偶然现象，即便含锌，百分比也极低。因此，在青铜器合金成分分析数据上有没有含锌是真伪鉴定的一个标志。工师文罍的圆雕附件含锌量突出，是其纹饰作伪的又一力证。

综上所述，工师文罍本是制作于秦昭襄王三十四年（前273）的一件素面铜罍，器身上的八个圆雕附件均为现代伪造附加。

1 韩建武、赵峰、朱天舒：《陕西历史博物馆新征集文物精萃》，《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1994 年第1 辑。

2 韩建武：《卅四年工师文铜罍》，《中国文物报》1995 年7月9 日3 版。

3 a. 吴镇烽：《工师文罍考》，《于省吾教授百年诞辰纪念文集》，吉林大学出版社，1996 年，第95 页。

b.王辉、程学华：《秦文字集证》， 台湾艺文印书馆，2010 年，第49 ～ 51 页。

c.周天游主编：《寻觅散落的瑰宝――陕西历史博物馆征集文物精粹》，三秦出版社，2001 年，第23 页。

d.冀东山主编、梁彦民分卷主编：《神韵与辉煌――陕西历史博物馆国宝鉴赏· 青铜器卷》，三秦出版社，2006 年，第112 页。

4 吴镇烽编著：《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第25 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第33 页。

5 同注4，第78 页。

6 冀东山主编、梁彦民分卷主编：《神韵与辉煌――青铜器卷》，第110 页。

7 同注4，第120 页。

8 中国青铜器全集编辑委员会编：《中国青铜器全集》第15卷，文物出版社，1996 年，第131 页。

9 中国青铜器全集编辑委员会编：《中国青铜器全集》第8卷，第122 页。

10 同注9，第160 页。

11 侯毅、渠川福：《太原金胜村251 号春秋大墓及车马坑发掘简报》，《文物》1989 年第9 期。

12 中国青铜器全集编辑委员会编：《中国青铜器全集》第7卷，第127 页。

13 同注9，第121 页。

14 张天恩主编：《陕西金文集成》第13 卷，三秦出版社，2016 年，第68 頁。

（责任编辑：李红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