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衍欢 马坚 董舒文

东盟是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优先方向和重要伙伴，也是中国周边外交政策实施的主要对象。周边传播理论认为，近者相似，似者易通。从地理空间上看，广西是我国的内周边地区，与之接壤的东盟是我国的外周边地区，二者之间具有一种天然的地缘相近性与心理亲近感，因为内外周边不仅山水相连、环境相似，而且民族、文化、饮食、习俗相近，一定程度上有着共同的文化记忆，相互之间沟通容易。从经济角度来说，无论是传播还是合作，地理的相近性都大大减少了双方传播与合作的成本。

在当代，无论何种产业，合作与竞争都是相伴相生的。美国符号学家莫里斯用“正和游戏”与“零和游戏”的方式描述国际关系机制中的权力关系，他认为，国家主体之间的权力关系并不会是双方收益与损失完美相抵的零和博弈，仅仅凭借压制另一方获得的话语权并不能长久地保持；只有在使用“正和游戏”策略，通过统筹合作的形式赋予及保障其他参与者权力得以实现的情况下，才能最终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立足广西与东盟地缘相近、文化相似的天然优势，近年来，广西广播电视台（以下简称“广西台”）积极与东盟各国主流媒体开展交流合作，通过多途径、多手段的媒介合作进行立体传播实践，“将信息分层次地传递至目标受众中去”，持续向周边国家讲好周边的故事，传递周边的声音，实现了传播效益的最大化。

开展纪录片合作，服务于周边外交

近年来，广西台积极参与中宣部“纪录中国”“外宣影视项目”、外交部“亚洲专项资金项目”、国家广电总局“丝路视听工程项目”等国家部委各类国际传播项目，努力挖掘中国与东盟诸国之间友好往来的故事，梳理广西与这些国家携手同行的传统友谊和现实往来，以中外合拍的方式，推出一系列立意深远、制作精良的外宣主题纪录片。2020—2022年，广西台已经与越南、泰国、柬埔寨、老挝等东盟国家官方电视台合拍了10部纪录片（见表1）。

从创作主体角度来说，广西台的很多以周边国家历史文化和环境为题材的纪录片都是由多国共同策划与联合制作的，因此，可以视其为一种多重视角的交汇。换言之，纪录片建构了一个数字场域内的、情感与意义流通的共同空间，在促进各方情感交融的同时，重新唤起了两国人民的共同记忆。例如，在中马合拍的《光阴的故事——切水不断》纪录片中，来自中马双方的故事亲历者讲述了他们对诸如中马领导人建交、中国乒乓队访马等多段往事的回忆与感想，以此促进观众共同情感的回忆和共鸣。从周边传播的历时性角度来讲，在一个事件发生之初，该事件收获的关注度与讨论度相对最大，传播效应相对最好。从这个角度来讲，诸如《光阴的故事》等记录中国与东盟各国友谊的纪录片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对真实历史事件的“追忆”（Call back）与一种情感的回溯，当观众在观看纪录片时，其可以轻易从漫长的时间长河中重新找回对事件与情感的高关注度。换言之，作为一种媒介，纪录片将过去的时间与信息在现实社会中进行了一种具有解构性质的还原，以此影响着观众的个体记忆、集体记忆以及社会记忆。同时，在传播中，广西台准确把握特殊的时间节点，重点把握国家领导人出访、中国与东盟国家建交纪念日、历史人物事件怀念日等关键时间节点作为外宣时机，以影视外宣配合国家外交，营造了于我有利的周边舆论环境，增进了传播效果。

推动媒体合作共赢，拓展传播路径

广西台以交流机制和平台建设为抓手、以务实合作为重点，通过建立和扩大东盟主流媒体“朋友圈”的形式，借船出海、借筒传声，搭建起稳固长效的对外传播渠道。

如果从一种完全理想化的角度解读跨国媒体合作，可以理解为一种立足文化、辐射经济、政治等方面的交流活动与外交手段。在文化层面上，我国对外媒体合作带来的是价值观、历史与记忆的交融与理解，文化和民心的互亲互信。而在某种意义上，地缘文化与地缘政治是密不可分的结合体，地缘文化类似于地缘政治，过去与现在的文化秩序可以对政治秩序施加影响。这意味着，媒介合作的影响可以从此文化层面过渡至政治层面。地缘文化关系可以成为一种地缘政治关系，对现实社会施加影响，建立良好外交关系与利益共享体系，推动区域共同体的建立。此外，媒介合作还可以对经济造成影响，对媒体平台自身而言，建立海外分部、聯合报道与合办刊物等实践在培育人才、增加就业的同时也促进了经济合作意向的确立。

广西台与东盟国家的媒体合作并不是一种无体系的、“单枪匹马”的单向媒介传播，相反，经过多年沉淀，广西已搭建电视、广播、杂志、网络等多位一体的全媒体、全方位立体传播平台。首先，在电视媒体方面，近十年间广西台积极与东盟国家合作筹建诸多“中国剧目”，这些“以外媒为平台，发中国之声”的栏目为中国优秀影视作品在东盟的推广争取到了大量的曝光机会，也成为东盟观众了解中国文化与中国价值观的重要平台。广西台先后与柬埔寨国家电视台、老挝国家电视台、缅甸国家广播电视台、越南之声数字电视台合作开设“中国剧场”“中国动漫”“中国电视剧”专栏，在这些栏目的固定时段中，来自上述东盟国家的观众可以欣赏到多部中国—东盟联合译配的中国优秀电视剧与动画片。在收获目标国观众的广泛好评的同时，“中国剧场”模式也得到了来自中宣部、国家广电总局的认可与推广。此外，在广播媒体方面，固定节目的落地、大量播出时间客观上可以提高对目标国的传播覆盖率，而中外双语的广播模式兼顾了海量边民、跨境民族与目标国观众的收听需求，因此收获了较高的收听率与好评率。广西台还推出了纸质刊物作为对外合作发力点。2012年，广西台与越南广宁传媒中心合办的《荷花》杂志以一种“两国一刊”的新模式迅速覆盖了越南全境，成为我国唯一一本在越发行的纸质刊物，为越南民众了解中国提供了独特的文字媒介视角。

总体来说，广西台与东盟国家电视台的合作可以促进传播的效益最大化。借船出海的模式可以消解传播中“自我—他者”的矛盾。在这个意义上，“他者”指向了一种具有二分法性质的分类特征：“他们”是“我们”的他者，敌人是朋友的他者，陌生人是本国人的他者。可以想象，如果我国的媒体贸然进入某个东盟国家已然稳定的媒体环境中，那大概率会因被目标国当地观众当作“新进入某一环境中的陌生人”而遭到排斥与抵触。因此，只有协同合作，才能实现传播效果的最低折扣和传播效益的最大化。相比于我国媒体平台进入当地、讲述“中国故事”的模式，将当地媒体集团与媒体频道拓展为传播主体、借用当地媒体平台讲述“共同故事”的模式更容易被受众接受与认可。

举办文化交流活动，促进民相亲心相通

陆地教授指出，与国际传播理论不同，周边传播理论格外强调“民间、民营、民族”的“三民”传播主义。基于此，广西台与东盟国家合作举办了多届跨国文化交流活动，将一个可信、可亲、可爱的中国传递给东盟与世界。

作为国家广播影视“走出去”工程的优秀项目典例，广西台落地东盟的线下“中国广西电视展播周”活动通过集中展播与中国、与广西相关的精品节目的方式，展示了我国友好可亲的国家形象，也为线下口耳相传的人际传播提供了出口。与此同时，当音乐成为文化的重要的无形载体与表现形式，多届中国—东盟跨国歌会以一种非语言的方式促进了中国与周边东盟国家民众的相近相亲。例如，广西台与柬埔寨、老挝、泰国、缅甸、越南等东盟国家多次联合举办“同唱友谊歌”中越歌曲演唱大赛、“澜湄双城记”、“中国（东盟）春节电视周”、“中国—东盟同唱友谊歌”歌会、“同一个月亮·共一片爱心”等跨国活动，将中华文化以人们喜闻乐见、具有广泛参与性的方式推广开来，深度影响对象国主流观众，推动“亲诚惠容”理念在周边国家落地生根。

美国传播学家彼得斯认为，任何成功的互动与交流本身便暗喻了互动双方共享着相似的意义空间。因此，中国与东盟国家的跨国交流活动以文化作为两国民众意义空间城堡的“钥匙”，以音乐交流、影视展播与节庆联欢等形式表征作为“钥匙”的符号与载体。作为一种合力塑造符号与编码系统、构建相通空间的实践，媒体用富含意义的方式构建合作双方的共性与从共性中可以挖掘到的身份认同，为双方心理、情感的血脉交融提供了认知世界的逻辑基础。

打造多媒介全平台的融媒体传播体系

随着5G、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兴科技的迅速更迭，数字媒体已经成为信息传播的主渠道。新媒体带来的既是风险，也是机遇。一方面，伴随新兴媒体的不断发展，全球媒体产业间的竞争日趋激烈，特别是以Twitter、Instagram等为代表的海外新媒体传播平台常与我国平台抢夺第三世界国家的传播高地与话语权；另一方面，新媒体的出现削减了地理距离的阻隔性，也为合作提供了更加高效的互动和反馈平台。作为一种媒介，在信息的流动与扩散以外，新兴媒体为立场与观点的表达提供了新的平台，也为民心相通、情感相连提供了对话的意义空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把握国际传播领域移动化、社交化、可视化的趋势，在构建对外传播话语体系上下功夫，在乐于接受和易于理解上下功夫，让更多国外受众听得懂、听得进、听得明白，不断提升对外传播效果。”可见，媒体融合是深化对外传播成效的必由之路。

通过在移动视听、短视频推送等方面的积极探寻，广西台在勇于促进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结合的基础上，建构起了立体的内容传播体系。内容产品的国际传播路径已经由传统的卫星电视、网络平台拓展至社交新媒体移动端，海外受众规模不断扩大。2019年，“广西视听”移动客户端的推出使得来自世界各地的互联网用户都可以随时随地获得广西台供给的所有实时内容，传播时间、空间上的障碍被进一步破除。同时，考虑到年轻一代观众的接收偏好并适应新媒体时代碎片化传播特性，广西台将系列专题片《广西故事》等重新剪辑成了多个短视频，并译配成英语版、越南语版，在Facebook、YouTube等海外多个新媒体平台播出，促进了优质内容的多次和更有效的传播。

东盟是中国周边外交的优先方向，也是中国媒体特别是广西媒体周边传播的重点目标。广西台正在以强化周边传播和媒体深度交流为契机，为“一带一路”和“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倡议的实施与传播，充分发挥“边媒”独有的“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更好地呼应和服务国家周边外交战略。

作者唐衍欢系南宁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马坚系广西广播电视台国际频道总监

董舒文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生

【編辑：沈金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