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向琦

对页疫情后香港能否保持全球三大艺术品交易中心及亚洲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地位，相信巴塞尔展会上的人流，将能成为香港艺术界的首支强心针。

编者按

时隔三年，万众期待的2023 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重磅回归，于3 月21 日至25 日期间在香港会展展览中心举行。来自32 个不同国家及地区的177 家国际画廊为公众带来自2019 年以来最大规模的艺术盛会，这也标志着曾经因为疫情中断、备受阻隔的艺术世界今年可以重新回归这一重要的艺术赛场。

2023 年春天，香港维多利亚港湾再次吸引了全球艺术界的目光，来自32 个不同国家及地区共177 间画廊汇聚在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现场；巴塞尔艺术展主导的城市艺术周也同步启动，重塑了疫情后，以香港为中心的亚洲艺术景观。

巴塞尔艺术展创立于1970 年，作为全球艺术行业的交流平台，每年分别在瑞士巴塞尔、美国迈阿密、中国香港及法国巴黎举办，展会现场精彩纷呈，可谓是全球艺术市场的风向标。

香港作为巴塞尔艺术展的亚洲发生地，不仅连通了东西方艺术品的交流，也向全世界展现了亚洲当代艺术的风采，这使得其在全球艺术市场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现在，让我们一起走进这场艺术盛宴，品鉴现当代艺术市场的展会亮点、行业趋势、画廊表现及收藏品味等。

今年香港巴塞尔艺术展是2019 年以来最具规模的一届，呈现了横跨各媒介、各主题的艺术作品，艺术家涵盖了从二十世纪早期的现代艺术先驱到95 后新兴艺术家，创作形式也从油画、色粉、雕塑、摄影到影像装置等不一而足。

展会分为三大核心展区：一、“画廊荟萃”（Galleries）云集了全球各地区的顶级画廊；二、“亚洲视野”(Insights) 由 19 家画廊组成，专注展示亚洲艺术家的作品；三、“艺术探新”(Discoveries)专门展示 23 家新兴画廊。除此之外，还有艺术策展及论坛板块，如“艺聚空间”(Encounters)、“策展角落”(Kabinett)、“与巴塞尔艺术展对话”(Conversations)、“光映现场”（Film）“藏家沙龙”（Collector Lounge）“艺术刊物”（Reading）等。

TIPS

巴塞尔艺术展

巴塞尔艺术展1970 年由TrudlBruckner、BalzHilt 和ErnstBeyeler 三位瑞士艺廊代表创办于巴塞尔，现今为全球一致推崇的国际艺术交流平台，也是全球最富盛名的国际艺术展览，相当于是影视界的奥斯卡、足球界的世界杯。《纽约时报》称它为“艺术界的奥林匹克盛会”；《巴黎日报》评论它为“全球最棒的艺术展览”；《法兰克福日报》称它“形式最棒的艺术盛会”；《时尚》杂志称它“世界上最美的临时艺术博物馆”。

巴塞尔艺术展2013 年登陆香港，掀开亚洲艺术市场新的一页，为世界打开亚太艺术之门。现在每年分别于巴塞尔、迈阿密和香港三地举行，展示现当代艺术的最高水平。巴塞尔艺术展被誉为全球水准最高的艺术展会、全球艺术市场的“晴雨表”。

展会亮点

其中值得关注的板块 ：“ 艺聚空间”，区别于传统的展位，它是由第59 届威尼斯双年展澳洲馆策展人Alexie Glass-Kantor 策划的主题展览，以“此刻，当下”（This present，moment）为主题，放置了13 件大型艺术装置，它们吸引着每一位进入展会的观众。策展人Alexie 在采访中说道，“艺聚空间阔别多年后，载誉归来，意义非凡。展区内的每个艺术项目都关乎我们——或是个人，或是集体——如何掌握空间，也就是如何在奇特而流动的当下自处。”

对页上图：《The Wine Dark Sea》2022-2023 年，大理石和瓷釉，乌克兰艺术家Stanislava Pinchuk，Yavuz 画廊

下图：金泓锡《沉默的孤独》2017-2019 年，树脂、泡沫橡胶、衣服、布料、不锈钢，Kukje 画廊 图片由巴塞尔艺术展提供

来自乌克兰艺术家Stanislava Pinchuk 的反纪念碑式的大理石装置，庄严肃穆，与展览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让观众们驻足注目。大理石上刻有以《奥赛德》为基础的移民小说字句，当观众心中默念诗句时，会联想到世界上依然有许多人因为战争而被迫流离失所。我们该如何透过艺术活在当下，这始终是不可忽略的重要话题。

展览作品《沉默的孤独》呈现了七位头戴动物面罩，拥有不同年纪和职业的人型人物装置，装置真实到会让观众怀疑是否是一场行为艺术。而看似俏皮的形象与姿态，又不禁让人想起表演者小丑的心酸生活。作品隐晦地表达了全球化资本主义制度中被剥削者的卑微地位和他们内心的苦楚。

如果不凑近看地上的小丘陵，你可能不会发现，构成《像雨中的眼泪》的这些撕碎的废纸竟是欧元纸钞！当观众知道艺术家粉碎了约二十万欧元的纸币后，都在原地惊叹这奢侈的艺术创作原材料。策展人故意把作品放置在纸醉金迷的艺术市场展会现场，因为展台里随机挑选的一幅画也动辄上千万人民币，如此对比，让观众去思考资本的定位，重新审视金钱和艺术的关系。

本页《像雨中的眼泪》2023 年，碎纸币（欧元），雕塑装置，西班牙艺术家 Carlos Aires，Sabrina Amrani 画廊

“艺聚空间”策划的装置作品都与我们身处的时代与社会息息相关。巴塞尔艺术展在举办艺术品交易平台的同时，也在努力兼顾当代艺术的社会属性。

画廊表现

我们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艺术展的主角：参展画廊与艺术家身上。

往届展会上，欧美与亚洲画廊在参展数量上不相伯仲。今年，亚太地区尤其是亚洲画廊占比明显增加，观众可以看到更多优质的本土艺术作品。尽管如此，欧美地区的许多老牌顶级画廊们的表现也毫不逊色，他们带来了很多诚意十足的蓝筹作品与新锐作品。

让观众最感动的展位，来自伦敦画廊Helly Nahmad Gallery，他们策划了一场致敬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的展览；展台汇聚了十余位大师们的代表作品，包括胡安·米罗、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亨利·马蒂斯、克劳德·莫奈、马克·夏加尔、乔治·莫兰迪、巴勃罗·毕加索与瓦西里·康定斯基等，所展览的作品都堪称博物馆的珍藏级别，这是在艺术博览会上难得一见的场景，画廊用心地安排了艺术品跨越山海的旅行，只为了让亚洲观众们一饱眼福。

另外值得关注的是，全球四大超级画廊 ：高古轩画廊、佩斯画廊、豪瑟沃斯画廊与大卫卓纳画廊，他们在展会上大放异彩，一如既往地在艺博会VIP 预览日取得了斐然的销售成绩。

高古轩画廊（Gagosian Gallergy）于1980年创立于洛杉矶，仅仅四十余年它就已在艺术市场里确立了不可撼动的地位。此次参展的蓝筹艺术家多达30 余位，如：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草 间 弥 生（Yayoi Kusama）塞西莉·布朗（Cecily Brown）、达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等。

其中贾黛·法多朱蒂米（Jadé Fadojutimi）的大型喷枪即兴创作作品，吸引了观众的眼球，亮橙色、红色、绿色和蓝色的丝带，重叠交织，色彩自由地流动，让人联想到缠结在一起的生物染色体，像是微观世界里的生命体。同期，高古轩的香港空间正在举办贾黛的个展 ：《触摸：何以、何故、何处》。

另一国际画廊巨头的豪瑟沃斯画廊（Hauser&Wirth Gallergy），于1992 年由Iwan Wirth、Manuela Wirth 和Ursula Hauser 在瑞士苏黎世创立，目前已在全球拥有16 个线下空间，包括香港、伦敦、纽约、洛杉矶、萨默塞特、格施塔德、圣莫里茨、南安普敦（纽约）等。

此次展台的核心位置展出了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先驱艺术家菲利普·加斯顿（Philip Guston）的代表作，他在绘画作品中经常使用平凡的生活物件，如灯泡、砖块、靴子等，并辅以粉红色基底；常见的事物与粉色调意外地带有深沉的气质，嘲讽式地表现了现代社会中的问题。遗憾的是，作品大约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才受到了大众的关注，此时艺术家已经去世。

本页上图：图片拍摄于贾黛的个展《触摸：何以、何故、何处》现场

下图：毕加索 -PABLO PICASSO《Femme à la couronne de fleurs (Marie-Thérèse)》

除此之外，非裔美国艺术家温弗雷德·伦伯特（Winfred Rembert）以浮雕式染色皮革为媒材的具象平面作品也同样值得我们关注。这位艺术家在监狱度过了逾七年的苦役生活，他的传奇人生成为了他成功的注脚。因此，温弗雷德的艺术作品表现出一种力量，一种毅然反抗种族暴力和不平等的力量。

本页上图：菲利普·加斯顿《低层（Lower Level）》油画 188×250.2cm 1975 年

下图：毛利悠子《Decomposition》2023 年 东京Yutaka Kikutake 画廊

卓纳画廊（David Zwirner）自1993 年在纽约创立至今，代理过许多艺术家，他们如今已是艺术史上的巨擘。这次展出的艺术家包括凯瑟琳·伯恩哈特（Katherine Bernhardt）、马琳·杜马 斯（Marlene Dumas）、草 间 弥 生（Yayoi Kusama）、奥斯卡·穆里略（Oscar Murillo）、西格玛·波尔克（Sigmar Polke）、托马斯·鲁夫（Thomas Ruff）等等。

最吸睛的装置作品是来自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的《红色雕塑》，该雕塑被悬挂于展厅中间，他的躯干支离破碎，面部是空心的眼窝与微张的嘴，与他对视仅片刻，就好像整颗心都随之掉入无底黑洞。这位艺术家大概将这对漆黑的瞳孔作为了通往另一个未知扭曲时空的通道。

沃尔夫森的大多数作品都蕴藏着某种内化的暴力，让人去面对难以接受的困境。这件作品以90 万美元的价格被中国龙美术馆纳入馆藏。

LGDR 厉蔚阁画廊作为顶级画廊之一，也在本次展会中表现出色。除了传统的架上绘画外，还展出了数字艺术家Beeple 的新作，艺术家本人也来到了展会现场。展出的是超大立体矩形的数位动态装置《S.2122》（2022），四面显示屏循环地播放数位影像，不时会跳出古典绘画片段。该新作由中国南京德基艺术博物馆购入并纳入永久馆藏。

许多亚洲画廊也在此次展会中表现突出，日本画廊在展会现场构建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今的日本艺术实践。从日本女性主义影像艺术先驱出光真子（Mako Idemitsu）、当代画家松川朋奈（Tomona Matsukawa）、物派艺术家小清水渐（Susumu Kohimizu）到装置艺术家毛利悠子（Yuko Mohri）等。毛利悠子将电极插入水果中，测出水果内部的水分含量并用其数据生成一种声音，通过两边的音箱柜播放，乐声萦绕在展厅里。观众们置身其中，穿越到日本先锋艺术运动中。

本页乔丹·沃尔夫森《红色雕塑》213.4×45.7×50.8cm 2016-2022 年，卓纳画廊

成立于1983 年的中国香港画廊汉雅轩（Hanart TZ Gallery）也在展会中呈现了不一样的主题——实验写意山水，郑在东、邱世华、王冬龄、徐龙森、郑力等艺术家用当代语言呈现水墨里的山水精髓与意境。

售卖清单

今年三月，正值美国硅谷银行与瑞士信贷接连出现信用危机，从而导致大众消费意愿趋向保守。然而，背道而驰的艺术市场，验证了这句谚语：乱世买黄金,盛世藏古董。香港巴塞尔展会的售卖现场如火如荼。

笔者观察到，收藏家群体呈现年轻化趋势，很多95 后的青年也积极投身艺术收藏行列，他们开始购入一些轻量级的艺术品，从几万至二十万人民币不等。不仅如此，过往收藏古董瓷器与书画的藏家们的收藏体系紧跟潮流，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到现当代艺术。整个收藏家群体的收藏策略更加新锐、个性，具有实验性。

如下为部分画廊销售记录：

本页雷诺阿《La leçon (Bielle,l'institutrice et Claude Renoir lisant)》（1906）图片来自Helly Nahmad画廊

艺术趋势

巴塞尔艺术展作为介于一级与二级艺术市场中间的平台，是观众了解艺术市场趋势与发掘新兴艺术家的最佳场所。

笔者发现，此次展会现场的作品有一些共性与特点：

一、抽象绘画占比超过具象绘画，且具象绘画普遍在表现“有形”的人物形象；

二、色彩丰富且跳跃；

三、电影取景框里的近景构图；

四、立体、几何图形频繁出现；

五、超现实主义风格与现实世界中的图景相互杂糅。

深究画面中的主题与含义时，我们发现展会里的许多艺术作品都与社会政治问题相关联。现今，我们无法剥离开政治环境、社会形态和个人探索等主题来谈论画作。无论是普通的艺术爱好者，还是专业的收藏家都愿意参与到具有“为社会服务的艺术品”属性的叙事中，并在艺术与社会的关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关于艺术家的身份，不论是女性，还是少数群体，都会帮助艺术家在艺术市场上获得更多的关注与追捧。近年来，很多报告显示，女性艺术家作品的销量增长迅速。这样的趋势似乎是受了欧美社会主流风向的影响，但笔者认为，更多的是艺术界革命的成果。比如LGDR 厉蔚阁画廊代理的美国艺术家德里克·亚当斯（Derrick Adams）就非常具有代表性，他的许多绘画作品风格就符合上述所说的标签：立体色块、几何图形、有形的人物形象、当代社会议题、黑人特质（Blackness）等。

除此之外，在展会现场，我们还看到了来自日本艺术家加藤泉，笔下极具生命力的人形大眼生物；中国90 后女性艺术家王茜瑶，具有感染力的抽象线条；瑞士艺术家伦茨·基尔克（Lenz Geerk）的兼具古典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人物绘画等。

本页左图：德里克·亚当斯 《艺术进行时》2022 年 丙烯 木板 137.2 × 137.2 cm

右图：（组图）草间弥生标志性的大南瓜雕塑品

虽然我们在艺术博览会上看到了一些数字艺术品，但架上绘画仍是主流。过去两年，以数字艺术、NFT 和元宇宙为中心地追捧热潮正在逐渐消退；现在具有明显纹理和材料支撑的真实绘画作品，更受藏家与观众们的欢迎。收藏与观看艺术品，其实都是观者在与艺术作品之间创造体验、开启对话，然而数字艺术品并不能为观众和收藏家提供这种体验，因此它们正在逐渐被主流市场所遗忘。

为期五天的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于3 月25 日（星期六）正式闭幕。硕果累累的艺术品销售单与高达 8.6 万人次的观展人数，为此次展会画上完美句号。

经过长达数年的酝酿与筹备，此次香港的现当代艺术机构，如西九龙文化区的M+博物馆、K11 新艺术中心、富艺斯拍卖行亚洲总部等，与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同期亮相惊艳四座。此次艺术盛会也正式地向全世界宣告：香港作为国际亚洲艺术交易的枢纽，强势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