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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湊佳苗《告白》中的注视

2023-07-21古玮淇

今古文创 2023年24期
关键词:存在主义

【摘要】日本推理作家湊佳苗在长篇小说《告白》中,通过六个人物的内心独白,使同一桩凶杀案在不同视角下产生了不同影响,展现了少年犯在他人注视下的存在主义危机,揭露了在极端境遇下的人性之恶,引发了读者对青少年违法犯罪行为以及生命教育重要性的思考。

【关键词】 湊佳苗;《告白》;存在主义;注视

【中图分类号】I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4-0051-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4.016

《告白》(こくはく,2008)是日本推理作家湊佳苗(みなと かなえ,1973—)创作的首部长篇小说。该小说以人物独白的方式,讲述了初中男学生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一起设计谋杀了班主任森口悠子的女儿,遭到森口悠子复仇的故事。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在案发前后承受他者注视的程度不同,导致他们两人采取不同方式去面对这场谋杀事件。但死者之母森口悠子,成了两名少年的最大他者,她通过可怖的注视,使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殊途同归。

一、过度的注视:下村直树

下村直树从小就承受了过度的注视,对他施加这份压力的,首先是他的母亲。在《告白》第三章“慈爱者”中,通过下村直树的二姐下村圣美翻阅母亲的日记,以日记体的形式叙述了遭儿子杀害的母亲的生前经历。在下村母亲的叙述中可以发现,她过度溺爱儿子,认为儿子的班主任森口悠子对儿子的关注度不够,因此讨厌她,指责“怎么能让单亲妈妈担任处于青春期的儿子的班主任” ①,并写信给校长要求更换班主任。当下村直树逐渐开始表现种种怪癖的时候,下村母亲“一一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②,还放任下村直树不去学校、每天窝在房间里,甚至将近一个月不洗澡。下村母亲尽管担心儿子的表现,但一直没有询问下村直树这样做的理由,而是纵容他封闭内心,下村母亲唯一主动做的事情,就是趁下村直树睡着,悄悄给他剪头发,谁知这一举动,引起了下村直树“应激反应”,他直接向母亲坦言了自己杀人的真相。

在渡边修哉和森口悠子看来,下村母亲对下村直树的过分溺爱,造成了下村直树的软弱性格。下村直树在独白中坦言,母亲对他的期望,是希望他能成为像他的舅舅那样“上了一流大学,进入了一流企业,建立了美满的家庭,在世界这个舞台上创造业绩” ③。过多的称赞和溺爱,使资质平平的下村直树承受着母亲带来的沉重注视。在这段母子关系中,下村直树认为,自己的现状难以达到母亲的期望,每当母亲夸奖下村直树“善良”的时候,后者就会觉得自己很悲惨。因为难以承受母亲的注视,下村直树在母子关系中难以建构正确的主体价值,从而贬低自身。总之,这一对母子的关系,在母亲的注视与儿子的逃避中,不断地扭曲变形。此外,下村直树的父亲由于本性同样软弱,对家庭情况视而不见,长期缺席了对儿子的教育,这也助长了下村直树的懦弱性格的发展。

而渡边修哉作为下村直树的伙伴,对他注视的影响更加直接。渡边修哉的成绩名列班级第一,他头脑聪明,视其他人为笨蛋。渡边修哉接近下村直树的目的,只是利用下村直树帮他挑选整蛊对象,来证明自己的实验作品一鸣惊人。当他们的计划失败,森口悠子的女儿爱美被电击倒地时,渡边修哉认为下村直树“是个培养失败的作品” ④。在所谓优等生渡边修哉的注视下,下村直树再度失去自我价值,俨然成了废物。面对家庭、校园的双重失败,在关系中承受了过度注视的下村直树,决定把刚苏醒的爱美扔进泳池里淹死。他用残忍的方式,反抗他人的注视,“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 ⑤。

然而,这种反抗是无力的,只会带来更加恐怖的注视。成了杀人犯的下村直树惶惶终日,得知自己喝的牛奶被森口悠子注入带有病毒的血液之后,下村直树不敢上学,认为班上的同学会欺负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杀死” ⑥;外出吃汉堡包的时候,旁边的母女洒了牛奶,导致下村直树深陷对森口母女的恐惧中,“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决不让我从泥沼里爬出来” ⑦;就连新任班主任寺田良辉,带着与下村直树青梅竹马的班长北原美月,来下村家送学习资料,下村直树也对寺田良辉持有高度怀疑:“他绝对是装出关心的样子,骗我去学校,然后让大家杀掉我” ⑧;甚至对北原美月也不信任,认为她是班主任的眼线。

过度的注视使下村直树不堪良心的重负,他深陷恐惧的泥潭。下村直树的世界异化、扭曲,他不再是处境的主人,而是彻底沦为他者,丧失了主体性,在他人的注视中崩溃、疯狂,最终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下,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下村直树独白的一章,标题为“求道者”。这个“道”,一言以蔽之,就是“成功”。这个成功的模板,是下村直树那位名为“功治”的舅舅。但由于下村直树实在过于平庸、乏善可陈,导致对他期望很高的母亲,只能用“優しい”一词来称赞他。这个词语,在日本社会出现的频率极高,几乎每個普通人都能够被称赞为“優しい”。下村直树也深知自己的平庸,因此,当他面对优等生渡边修哉的时候,下村直树总会发怵,总会想起功治舅舅。代表着“求道”之“道”的功治舅舅,像一个隐形的他者,在背后注视着下村直树。但无论下村直树怎么讨好渡边修哉,无论下村母亲如何对自家儿子充满信心,下村直树都无法求得“道”。他没有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最终彻底沦为了“失败的作品”。

二、缺失的注视:渡边修哉

渡边修哉的情况与下村直树恰好相反。他天资聪颖、自视甚高,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并崇拜自己的母亲。渡边修哉的母亲是电子工程博士,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被渡边修哉的父亲救出,后来两人相恋、结婚。渡边修哉的母亲没有完成科学研究,在小镇上也难以施展才华,她视儿子为绊脚石,每天虐待儿子。渡边修哉的父母离婚之后,母亲来到大学的研究室,再也没有与渡边家联系。

尽管渡边修哉在童年时期遭受母亲的家庭暴力,但他的理工才华也是受到母亲的影响。在渡边修哉的世界里,他只与母亲构建关系。他一直渴望母亲的注视,甚至可以忍受她的虐待,但母亲还是抛下他、离开了家庭。父亲再婚时,渡边修哉一度寄希望于表现温柔的继母,但继母一怀孕,马上变相地把他赶出家门。这让他对母亲的注视变本加厉。为了吸引母亲的注意,渡边修哉参加“全国中学生科技展”,力求引起与母亲在同一所大学任职的濑口喜和教授的注意,从而使母亲有机会为自己的成绩而高兴,结果他的获奖消息被一桩少女毒杀家人案抢去风头;受此启发,渡边修哉企图以杀人引起母亲的注意,结果真正夺走森口悠子女儿爱美的生命的举动,却是下村直树把爱美扔进游泳池,并非他设计的电人钱包,并且森口悠子表示不会报案;最终,渡边修哉把炸弹安放在学校大堂的讲台,结果当他引爆炸弹的时候,却接到森口悠子的电话,那枚炸弹已经被她拆下并安放在渡边母亲的实验室里,换言之,渡边修哉误杀了自己的母亲。

渡边修哉主动切断与他人的主客体联系,无视他人的注视。他轻视父亲与继母;在学校没有真心朋友,只有利益关系;班主任森口悠子认为他的发明是危险品,他对她深感失望……渡边修哉无视他人的注视,自然难以与他人构建正常的关系。他在这个世界里孑然一身,想引人注目的原因,仅仅是希望通过各种途径,让母亲重新关注他、肯定他。但母亲再婚并怀孕,彻底地击垮了他,使他陷入最后的疯狂,并企图通过杀害无辜者来引起母亲的注意、让母亲回到他的身边,使自己从受害者成了加害者。渡边修哉过分强调自我,忽视他人的存在,“主体—他者”这一关系在他的世界里荡然无存,仅有无尽的“主体—我”,他成了一个自私自利又冷漠的人。

无视他人的注视,也无意对他人进行注视,渡边修哉沉浸在自己的发明世界里。身边的众人与万事万物,都向着他的目光汇聚而来。他只认同自己眼中的世界,即除了他与母亲,其他所有人都是笨蛋;除了母亲之外,渡边修哉对其他人的注视无动于衷。渡边修哉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获得远去已久的母亲的注视。但是,当他按下通话键、引爆炸弹的时候,就已宣告这种注视永远结束。与此同时,无法排除的他人的注视,向他排山倒海而来。

在第六章“传道者”中,森口悠子在电话中指出,渡边修哉“只不过学习比较好,就自以为聪明过人” ⑨、“虽然意识到自己缺乏道德观念,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它归咎于母亲的过错,丝毫不打算学好” ⑩。渡边修哉缺乏羞耻感,忽视他人的在场,并企图通过自欺来逃避他人的注视,但正因他“想出这种愚蠢的计划” ?,导致年幼的爱美丧生,所以,渡边修哉呈现在森口悠子的判断中,他被森口悠子注视,在后者面前成了他者。因此,渡边修哉的世界走向失控——他谋杀爱美的计划被他发布在网络的“遗书”公诸于世;被他杀害的北原美月的遗体也即将被找到;森口悠子拆除了他安装在学校的炸弹、紧接着把这枚炸弹放置到渡边修哉母亲的实验室……原本缺失注视的渡边修哉,此时此刻被注视淹没。渡边修哉独白的一章名为“信奉者”,他所信奉的,是他的母亲,但她最终被他误杀。小说在森口悠子的“你不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复仇,是你重新做人的第一步吗?” ?话语中戛然而止,没有人知晓渡边修哉的回答。但不难想象,他在得知这一真相之后,心中的精神支柱已经轰然倒塌。

三、实施注视者:森口悠子

在讨论《告白》主人公森口悠子之前,有必要先尝试解答她提出的一个问题:“大家对于年龄限制是怎么看的呢?” ?

日本法律中的“少年”,指的是未满二十周岁的公民。当少年违法犯罪时,他们将面临刑事处分与保护处分的分岔路口。而日本现行少年法更加强调少年的健全发展,即重视少年的可塑性,国家机器介入的目的并非报复,而是矫正。这种理念也被称为“保护主义”。在日本法律看来,少年违法犯罪,主要原因是家庭未能发挥良好的教育与监督作用,从而使少年误入歧途。

而日本的《刑法》规定,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年,为完全无责任能力。在《少年法》中,这部分少年被称为“触法少年”,因此,即使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年触犯了法律,也不会被判决为犯罪行为。

由于过分强调“保护”作用,日本《少年法》被诟病一味重视保护,容易导致少年儿童是非不辨、黑白不分;尤其是在2003年和2004年分别发生的两起惨绝人寰的少年凶杀案:12岁少年虐杀4岁男童,以及11岁少女残杀12岁同级女同学,直接成为日本在2007年对《少年法》进行第18次修改的导火索。

不难看出,小说《告白》中的两名13岁少年谋杀4岁女童,以及13岁的渡边修哉杀害同班女同学北原美月,影射了此前震惊全日本的两桩少年凶杀案。

何为保护?这是所有法律学者与教育学者,甚至是全社会的公民,都需要思考的问题。一味地保护只会导致纵容,成为滋生少年犯罪的温床。

作者湊佳苗通过在小说《告白》设置森口悠子这一人物,并让其两度登场,展现了对善恶、是非的深度思考。森口悠子在小说中第一位登场、最后一位退场。可以说,整部小说是围绕着森口悠子一家來展开的。

森口悠子是S中学一年B班的班主任,她的未婚夫是著名的“劝世鲜师”樱宫正义,他因感染绝症,主动离开了森口悠子和女儿爱美;两人的女儿爱美在学校被一年B班的两名学生杀害;为了给爱美复仇,森口悠子抽取了樱宫正义的血液,注射入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的盒装牛奶里;樱宫正义发现此事后,把牛奶换掉,避免了两名学生受感染;丧夫丧女的森口悠子在辞职之后的五个月,一直默默关注着被复仇者的动向……她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甚至笼罩着整个一年B班。

森口悠子希望得到的正义结果,是罪有应得、杀人偿命,是违法犯罪的少年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生命的可贵。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被珍惜,而非被物化为一种手段,用来报复或哗众取宠。她的这份情感是朴素的,虽然对女儿而言是最深刻的爱,但对于下村直树和渡边修哉而言,是最可怖的恶。

作为杀害爱美的直接凶手,下村直树在误以为自己喝下带有病毒血液的牛奶时,连用四十个“死”字,表达了自己极度震惊与恐惧的心情。他的精神世界被他人的注视摧毁,也是被良心的谴责摧毁。下村直树意识到自己的“恶”,并对其进行“为我地设想” ?。因此,这造成了他对自己的脱离,他成了自己的虚无。他的这种罪恶意识越是强烈,就越是把自己紧紧封闭,他形容自己已经成了僵尸,行尸走肉地活着。

而过分强调自我主体性的渡边修哉,也难以逃脱森口悠子的阴影。尽管他企图摆脱杀人犯的污名,但他对他人的蔑视与不尊重,使他深陷恶的循环:他杀害北原美月,甚至在学校礼堂放置了炸弹,企图在开学典礼与全校同归于尽。原本天赋异禀的渡边修哉,逃避了良心的谴责,却成了杀人机器。他没有控制自己的恶,而是任由它发展。森口悠子通过注视,构建了渡边修哉“主体—他者”的关系。森口悠子的注视使渡边修哉意识到,他的世界不仅仅只有他与母亲,还有众多他者,而他已对旁人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森口悠子同时具有主体性与他者性。她的他者性体现在对逃避罪责的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的注视。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都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选择了逃避,“一个人成为懦夫是根据他做的事情决定的” ?。他们在“主观性林立” ?的世界里或是被沉重的注视击溃,或是切断与他者的关系、使更多人受到伤害。“人是自己造就的,他不是做现成的;他通过自己的道德选择造就自己” ?。他们二人选择了不承担责任,选择了自我欺骗,最终被人性的黑暗吞噬,丧失了生命的自由。

而森口悠子的主体性集中体现在她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方式,对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进行报复。森口悠子主动选择了这条路,哪怕被樱宫正义劝阻,也不改初衷。森口悠子与樱宫正义的行为,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如果说,森口悠子的行为体现了朴素的同态复仇思维,那么,樱宫正义对森口悠子的劝阻,则体现了现代法治,尤其是日本《少年法》的核心—— “保护主义”。他相信下村直树和渡边修哉可以通过教育来改过自新,他也盼望森口悠子能够开始新的生活。这在森口悠子看来,是不可理喻的,“我实在无法接受樱宫的做法。他嘴里说什么为了我的幸福,可是一直到死都宁可当个老师而不是父亲,我无法原谅他这一点” ?。但是森口悠子没有看到的是,樱宫正义尊重了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作为人的人性。森口悠子对两名少年的报复,尽管能够泄愤,能够为死去的女儿复仇,但由于缺失尺度与人道,而显得异常恐怖。

森口悠子追求的是平等,是事实与价值上的平等。康德在《法的形而上学》中提出,尽量使刑罚与犯罪在质与量之间相适应,他也指出,在“谋杀人者必须处死,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法律的替代品或代替物能够用它们的增减来满足正义的原则。没有类似生命的东西,也不能在生命之间进行比较,不管如何痛苦,只有死” ?。因此,尽管森口悠子的做法,若通过现代法治社会的规则评判,显得冷酷无情,但对于受害者自身而言,并非难以理解。

复仇是主观意志的行为,对于森口悠子而言,她的复仇是合理的;但对于下村直树和渡边修哉而言,则是残忍的。反过来亦然,两名少年通过谋杀爱美来实施对森口悠子的报复,也是主观意志驱使的行为。双方的行为都受到了主观意志的限制。

同时,森口悠子自己也是一个被注视的人,这也是她的主体性的体现。她的单身母亲身份,让学生家长认为她无法成为一名称职的班主任;社会对爱美的死亡,仅认定为落水溺亡,草草了事;就算森口悠子揭露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的犯罪事实,媒体也会通过这一少年犯罪事件,大肆渲染报道,使公平正义隐匿于喧哗之下。这些注视大多是社会的偏见。因此,为了逃避大众的注视,森口悠子选择辞职,并暗中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她的独白的两章分别为“神职者”和“传道者”,她在“传道者”一章坦言,临终前还想着学生的樱宫正义才是最适合“神职者”这个词。森口悠子尽管也有过热血沸腾的理想,但作为一名单身母亲,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想着学生” ?,因为她的女儿在她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人。這当然无可厚非,但也体现了她并非像樱宫正义那样,是一位 “神职者”,她无法做到最大限度的无私。所以,才有了最后一章—— “传道者”。森口悠子传的“道”,是她作为他者,暗中指示寺田良辉如何对待学生,并向渡边修哉揭示分别存在于两名少年人性中的软弱和邪恶。

注视的相互性在森口悠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外界对她投来注视,但这种被注视的体验,使她意识到他人的在场,也使她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困难。他人的在场,使她对他人的注视成为可能。于是森口悠子利用了这一点,成了巨大的他者,对两名少年展开复仇。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的自由被剥夺,森口悠子的自由却得到揭示。这种相互的注视异化了自由,但现实层面的相互报复,却让人深思:这种复仇手段是否为最佳选择?显然不是。

面对违法犯罪的少年,日本法律倾向于保护、教育改造,但倘若这些少年已给他人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少年法》的内容似乎稍显苍白无力。青少年的教育在于家庭、学校与社会共同发力。只有当青少年被作为人,得到充分尊重与爱护时,他们才能获得自我肯定感,才能从根本上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四、结语

人类认识自我是困难的,但注视能达成部分的自我认知。未经反思的意识,不能称之为“我”;只有通过他人的注视,使“我”意识到他人的在场,反思才成为可能,自我认知才得以扩大。萨特通过分析羞耻体验,而得出存在主义的注视理论。“我”与他人的相互注视,使“我”通过羞耻感,从而获得对行为善恶的认知。

在小说《告白》里,注视带来的深刻善恶体验。文本讲述的故事,既是个体的,也是群体的。个体之恶一旦被激发、被揭露,就容易导致蝴蝶效应,使众多个体的道德界线变得模糊,从而引发群体之恶。善与恶仅在一念之间。湊佳苗通过“主体—他者”之间的注视,揭示了如深渊般可怖的人性之恶。但无论是主动复仇的森口悠子,还是逃避主体性建构的下村直树与渡边修哉,他们身上复杂的人性特质,都体现了作者湊佳苗对人性善恶与人类存在本质的思考。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湊佳苗著,竺家荣译:《告白》,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94页,第99页,第105页,第147页,第150页,第159页,第162页,第163页,第219页,第222页,第225页,第228页,第18页,第222页,第10页。

?让-保罗·萨特著,陈宣良等译:《存在与虚无》,三联书店2012年版,第328页。

???让-保罗·萨特著,周煦良、汤永宽译:《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22页,第25页,第29页。

?康德著,沈叔平译:《法的形而上学原理——权利的科学》,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166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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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古玮淇,女,汉族,广东江门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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