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民间艺术色彩的情理与规限

2023-07-21赵蔚

流行色 2023年3期
关键词:情理民间艺术色彩

赵蔚

摘 要:民间艺术色彩先出于情感层次,后在规限中入理,丰富的色彩可以起到造物、传情、达意的效果,在人类主观审美、文化理念的加持下,色彩有着丰富的社会性意义,给人以美的视觉享受,以及文化内涵的浸润。在分析民间艺术色彩实用性和审美性的基础上,探讨民间艺术色彩使用的“合情”与“礼制”,分析其使用的情理与规限,总结民间艺术色彩的使用经验与感悟,以审美的角度來了解色彩对民俗、情思、意念的物化呈现。

关键词:民间艺术;色彩;情理;规限

Abstract: Folk art color first comes from the emotional , and then in the restrictions into the reason, rich color canplay a creation, emotion, meaning effect, in the human subjective aesthetic, cultural concept, under the support,color has a rich social significance, give people with visual enjoyment of beauty, as well as cultural connotationinfiltration. On the basis of analyzing the practicality and aesthetic value of color in folk art, this paper discussesthe "reasonableness" and "ritual" of color in folk art, analyzes the sense and limitation of its use, summarizes theexperience and perception of color in folk art, and tries to understand the materialized presentation of color to folkcustoms, feelings and ideas from an aesthetic perspective.

Keywords:Folk art;color;be reasonable;limit

马克思曾言:“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色彩是表现视觉艺术的语言,借助色彩可以塑造表现美,而且在长期的艺术文化实践中,色彩也具备了更多象征性的意义,成为传情达意的艺术符号。对色彩的感知与应用,可以表现出一个民族的审美观与价值观,藉由色彩对自然进行丰富的心理联想。中国传统的民间艺术色彩不仅可以为使用者提供感知美与体验美的介质,同时也蕴含着深厚的精神文化内涵,有十分复杂的成因[1]。研究民间艺术色彩的使用情理与规限,对民间艺术色彩进行理论和应用的归纳,可以从其视觉之色向精神之域进行深度探索,使民间艺术色彩能够为现代艺术设计提供启发与借鉴。

1 民间艺术色彩的内涵与本源

1.1 民间艺术色彩的内涵

早期的人类社会并无民间与非民间之分,在社会阶层逐渐分化后,艺术也随之出现分工,民间艺术与宫廷艺术、文人士大夫艺术相区分,是一种非“宫廷”的,属于人民群众的艺术。从创造者来看,“民”指庶民百姓,不包括专职为统治阶层服务的职业艺术家,从受众来看,“民”指各族劳动人民,民间艺术的创作目的便是满足人民群众的艺术生活、生产生活需求,而非满足社会政治。实际上除了创作者、接受者具有特殊性之外,民间艺术自身的性质也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从物质生活的角度来看,民间艺术可以外化在与生活有关的服饰、住宅、器物中,从精神生活的角度来看,民间艺术又集中表现在装饰美学、祭祀信仰、娱乐教化等领域中。因而,民间艺术的深刻文化内涵是深厚而广博的,从原始社会到现如今,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使得民间艺术与民族精神紧密相连,既保持着艺术的本真性,又协调着使用者的情感与精神,装点着现实世界的同时,也构筑着劳动人民的精神世界。

1.2 民间艺术色彩的本源

民间艺术对色彩的使用源于本能,从现存的出土陶器文物来看,其用色简单而拙朴,体现出原始鲜明朴素的生命意识。在原始的狩猎时代,先民依靠色彩来分辨敌我,寻找食物,传递信息,色彩主要来源于自然界的天然动植物色彩,对自然色彩的感知和选取,是民间艺术色彩应用的起源,其中蕴含着原始的色彩想象力,这种想象力也预示着色彩有着超越实用性的审美要求。

人类在旧石器时代便开始创造颜料,用色彩为工具上色,制作石珠、壁画等装饰品,这类型的民间艺术色彩没有理性逻辑。如金沙江岩画(图1),是目前有绝对年代数据测定记录的中国最古老的彩绘岩画,可追溯到新石器早中期甚至旧石器晚期,绘画中的色彩偏向于就地取材,以原始的生命本能来选择有生命活力的色彩。如画面中的红色和褐色等,单纯且醒目,显著地刺激着原始先民尚未成熟的色彩感知机制,留下鲜明的印象。

到新石器时代,色彩则更多地体现出了生命意识,壁画、陶器中的色彩选用逐渐丰富,如素陶、彩陶等陶器中,出现了黑底红彩等复彩手法创造的陶器,服饰的色彩、壁画的色彩也愈加丰富,对自然界中各类色彩进行复合模仿与运用,经验的累积使得民间艺术的用色水平不断提升。

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民间艺术的色彩也逐渐附加了更多的主观情感意识与复杂的社会意义,其背后的象征意义更为明显,甚至超越了单纯的审美需要,色彩将民间艺术与民众的心理追求、生命诉求等联系在一起,藉由色彩激发出群体的共鸣。从这一角度而言,民间艺术的色彩是直达内心的,是人民内心的诉求投射,洋溢着情感的色彩反映着族群意识,凝聚着民族的情感,反映出色彩本能的同时,也反映着人们追求美的天性,借助色彩的联想思维,构建起艺术——色彩——人事之间的关联,这也是民间艺术色彩在实践与应用中的显著特征。

2 民间艺术色彩的使用情理

2.1 起源于真情实感的择色理念

民间艺术色彩不仅体现着可感的物理属性,同时也承载着民众的精神世界,色彩追求的不仅是自然客观的真实,更是一种心灵和情感上的真实,来源于现实却又不同于现实,在经过创造者的认知加工后,具有强烈的主观性,或是凝聚表达自然之色,或是背离自然抒发内心的真情实感。

喜好色彩是人类的本能,色彩能够唤醒人类内心对于美的感受与共鸣,通过使用色彩可以表达审美情趣,寄托情思,使色彩能够传情达意、情深义重。民间艺术的色彩蕴含着创作者丰富的情感,而情感的介入也丰富着色彩的审美内涵,赋予了色彩更多的人文意义。以汉族的春节庆典为例,红底黑字的春联,色彩鲜艳的门神,狮龙狂舞的表演,张灯结彩的长街,汇集成一个狂欢的海洋,是以欢乐补偿一年的辛苦,在单调的生活中用一抹亮色的热闹来弥补长久的冷清。因此在这类艺术形式上,多选择鲜亮、活泼、强烈的对比色,来获得视觉上和精神上的愉悦感,以达到释放压力,满足精神需要的作用。由此也可以看到,民间艺术中的色彩选择并不是纯理性的,它是从经验、情感中凝结出的一种法则,以色彩来表达人们的情感与需求,这是民间艺术色彩使用的重要机制,正如李光元所言“情充于内而象成于外”,作为抽象的色彩,表达着人们的感受与情感,确证着人类的自我意识。民间艺术的色彩使用既是视觉的艺术,也是表情的艺术,色彩的选择是使用者的心之所向,是情感因素下的驅动,对色彩的主观感觉生成认知,并固定为一种影响色彩使用的方式。在民间艺术中,色彩的意义绝非单纯的视觉符号,而是与人、事、情互通互感应,反映出人与客观现实之间的某种互动与关系。概言之,民间艺术的色彩有着表情达意的重要作用,是人类情感的外在视觉表征,以隐喻和联想传递着文化观念,使色彩能够以象达意。

2.2 凝集于民族心理的内隐动机

民间艺术色彩应用的内隐动机为民族性格与民族心理,民族心理和性格外化的色彩形态,包含着与人为背景密切相关的审美意趣,亦能体现着民间艺术色彩的社会功能与价值取向。

民族心理对民间艺术色彩的影响十分直接,以民俗艺术形式为例,民俗艺术中的用色可以体现出民众的审美取向,如崇尚红色、尊崇黄色、喜欢蓝色等鲜亮的色彩,这都产生于长期的审美积淀,并形成了稳定的象征,成为民间艺术共用、共知的用色机制。在农耕文明时期,黄色是土地和丰收的颜色,绿色是植物的颜色,红色是果实的颜色,蓝色是天空的颜色,这些色彩喜好是有情可循的。除了色彩本身的自然联想之外,民间艺术将色彩与心理需求联系起来,如用鲜明的对比色,表达对生命的赞颂与期盼,以明快的色彩表达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等。以春节为例,汉族以及其他少数民族在春节的民俗艺术中,会选择大量鲜艳的红色,如春联、灯笼、窗花等,营造出热闹喜庆的氛围,使人直接联想到红火的日子和热闹的人生,红色作为喜庆、吉祥的象征已经得到了大多数民众的认可。又如结婚时,新人的服饰、家居等,都是民众将愿望用色彩外化之后的表达,鲜亮的色彩能够给人带来精神的补偿,弥补物质匮乏所带来的缺失感,炫目的色彩开释和缓解了贫穷与匮乏,给人带来了精神上的慰藉[2]。

长期的农耕文明,使自然界带有象征希望的色彩得到了民众的喜欢,在民间艺术中主观地运用自然色彩,以表达自身强烈的主观意识,体现出民族心理中活力、热情和质朴的性情。在具体的应用中,民间艺术也注重色彩的目的性,而非规律性,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对比很强烈的色彩同时出现,如红色配绿色等,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视觉审美,而是关联着比视觉审美更为广泛的民族心理与民族精神追求。中国民间艺术形成于长期匮乏的现实环境下,在运用色彩时会寄寓自身的意愿与理想,创造出一个理想的丰盈的世界,并带给受众心理满足感,以鲜活的色彩来安抚生活的贫困,展现对生活的热忱渴望[3]。

2.3 启发于心理联想的用色指导

色彩的固有物理属性可以引发人们的心理反应,如红色可以带来温暖的感觉,影响人的情感与思维,这便是色彩直接的心理联想。同时,色彩也可以带来更为复杂的间接心理联想,《文心雕龙》所言:“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色彩可以唤醒人的审美感知,而人们对于色彩的深层联想,也会影响色彩的选择与运用。

在早期的民间艺术中,先民们便把色彩与物象特质进行了关联性的想象,如绿色植物旺盛的生命力,黑色猛兽的凶恶与残暴,衍生出独特的用色思维与方式。这种联想建立在直观的事实与大量的经验基础之上,又在不断应用中得到了强化和固化,于是使用某一种色彩的时候,人们会首先联想到其背后的文化意义,其自然的属性、物理特性以及审美价值都居于次要了。

以萨满服饰为例(图2),赤色、青色、白色、黄色、黑色都是主要的装饰色彩,赤色为阳,人们青睐于红色与生命意识的关联,以红色为媒介实现人神的沟通,体现着对生命的渴望与热忱。长青为吉,青色在阴阳五行中代表东方,象征着光明与复苏,在萨满巫术中用以驱赶恶鬼。黄色为土地色,是万物之根基,有着极高的地位,一度禁止民间日常中使用黄色,在萨满仪式中运用黄色,可以赋予萨满仪式更加神圣的意味,也加强了仪式的神秘感。由此种种,可以看出民间艺术的用色有着极为丰富的联想思维,自由且灵活,是礼法制度规限之下开出的自由花朵。

3 民间艺术色彩的使用规限

3.1 礼制之限

政治礼制对于民间艺术色彩的影响颇为深远,是民间艺术色彩观形成与演化的因素,礼制对于色彩的约束,使民间艺术色彩也成为了维护社会秩序的媒介,有了更加丰富的社会意义。

传统的儒家思想讲究以色比德,色彩有着拟人化的道德属性,《礼记》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可见色彩对于礼义有着重要的辅正功能,黑色、白色、赤色、黄色、青色等为正色,出现在祭祀、册封等正式活动中,而正色混合而成的颜色为间色,地位较为低下,常用于地位阶层较低的群体中。间色混色而成的颜色又被称为杂色,如灰色、褐色等,常用于指代贫苦百姓或罪犯。如唐代时期三品以上官员服饰为紫色,四品以上官员着朱色;宋代时期对官方建筑的色彩进行了详细的规定,王宫宗庙的建筑可以“五彩遍装”,以红色、黄色作为屋顶,以青绿做屋檐,红墙青檐,蓝天朱门,给人以庄严凌然不可侵犯的视觉印象。

因此,民间艺术的色彩只有在少数领域能够得到自由地运用,并不能随心所欲,且多为间色而非正色。色彩尊卑分明的规制深深地融入在社会秩序中,并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力,涉及了民间艺术创作的各个方面,目的是用色彩来体现社会等级并维护统治。但也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可以使用官方颜色,如婚嫁的红色,平时不可穿,又如春节可以运用红色做点缀等,这种特许并没有打破民间艺术用色的限制,反而使这些特许色更加神秘,强化了正色的神圣地位。

中华民族历来重视伦常规范,严格的宗法制度也决定着民间艺术的用色无法脱离礼法的限制,色彩的尊卑贵贱属性得到固化与强化,这种礼制规限之下的用色观念限制着民间艺术用色的自由性,也影响着民间艺术色彩的创新性。

3.2 五行之限

古人用阴阳五行学说来阐述万物生成的道理,《老子》《易传》等道家典籍中均提到阴阳、两极等学说,认为万事万物均存在对立、矛盾的两极,又有相互运化的过程,但运化的道却是恒定不变的。阴阳学说对民间艺术色彩的应用有着直接的影响,五行相克的逻辑衍生出五色观,而五色观直接指导着民间艺术的取色。齐国阴阳学家邹衍将五行、五德、五色联系在一起,色彩与玄理相依附,对哲学、艺术、礼仪各方面都有着深远的影响。五行色彩观也融合了先民的宇宙观、伦理观和哲学观等,成为了构成社会秩序的成分,渗入民间并限制着民间艺术的用色观念。

五色的正统色彩观在民间艺术中有着大量的体现,如端午节的五彩蛋、花线绳,都被赋予了五色驱灾辟邪的寓意,在其他少数民族中,也有五色布、五色丝等辟邪求吉的应用案例。直至今日,五色观念依然影响着民间艺术的色彩选择,如纯色观。在古代的祭祀活动中,祭祀品必须选择毛色纯正的牲畜,祭祀的服饰也必须以纯色和正色为主,现如今我们在重要节日的庆典时,如中国红、海军蓝等,一些官方的艺术活动择色时依然倾向于选择纯色和正色,这种对五行色彩的认知和应用,已经成为了一种深厚的文化观念,镌刻在民族的审美基因中。

五色观念是维护政治礼制的手段之一,但在民间艺术中也被赋予了更多艺术性和审美性的内涵,在艺术性不断彰显的过程中,色彩礼制与色彩艺术的边界也逐渐模糊,五行五色的礼制框架也在不断被突破。如五色中的黑色与白色,在封建社会的中后期地位逐渐下降,而早期作为间色的紫色却不断得到重用,如唐宋时期,朱紫均是贵人的服饰色。到今日的艺术设计领域,人们不再盲目地崇信五色之说,而是从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来平衡色彩的人文内涵与审美表现,既重视正色背后的文化底蕴,也从色彩科学原理的角度出发,对正色和间色作出了更为恰当的选择[4]。

4 结语

中国民间艺术的用色,偏向于选择色相鲜明、对比度强的颜色,给人以强烈的视觉色彩印象,易于记忆,这是人类对色彩本能的生理反应特性,发乎情感与本能。同时也被运用于政治礼制秩序中,通常正色用于宣示与众不同的高贵地位。因此,中国民间艺术的用色既有色彩本身的艺术审美创造,也有着极为明确的政治伦理目的。民间艺术择色,体现着情感与礼法的交织,融合了色彩的理性寓意与感性象征,在择色实践中,色彩的人文伦理价值远高于其审美价值与艺术功能。整体而言,从内心主观性而发,以情感见长,以礼法为限,体现出合情且入理的文化特性。

5 参考文献

[1] 王竞旎.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民间造物色彩取向研究[J]. 艺苑,2018(04):69-75.

[2] 王興业. 世俗色彩择用对礼制色彩观的突破[J]. 美术大观,2017(06):102-103.

[3] 李云歌. 试论民间美术对现代艺术设计的启示[J]. 美与时代( 中),2017(11):132-133.

[4] 范庆华. 现代美术元素中民间艺术造型及色彩的应用探析[J]. 美与时代( 中),2016(03):105-106.

猜你喜欢

情理民间艺术色彩
主持人语:情理与法律
首届湛江市民间艺术大师颁证
神奇的色彩(上)
知真求通中的情理交融——基于历史阅读的情感培养为案例
法外开恩:郑继成刺杀张宗昌案中的情理、法律与政治
春天的色彩
色彩当道 俘获夏日
2015春夏鞋履色彩大集结
畲族民间艺术述论
论中国传统情理审判中的调处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