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远 图/波西

杏花是我们村里一位温柔敦厚的少妇，长得也俊，高挑的身材，鹅蛋脸上嵌着一对水灵的大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可惜命运多舛，前年冬天，一场车祸夺去了丈夫的生命，撇下她和幼小的女儿小花相依为命。

满了一周年，母亲便四处托人替杏花物色对象。杏花有个要求：带女儿出嫁。她说：“孩子已经没有了爸，再不能没有妈。”亲戚朋友先后替她介绍了几个，尽管杏花人见人爱，但一听她带个女儿，都打了退堂鼓。

这事一拖就是大半年。

前不久，邻居李婶又替她当起月下老人。一天，李婶回了趟娘家，遇见远房表侄信子回村给父母扫墓。信子身材颀长，高高的鼻梁，浓黑的眉毛，人也很实诚。李婶一打问，知道他现在西安一家商场赁了个柜台卖手机配件，生意红火，已在城里买了二手房，还买了辆车，只是至今没有成家。问其原因？他说，他不想找城里的姑娘，也没闲工夫谈朋友，他愿在乡里找个会过日子、又上得了台面的女人，但一直没合适的。李婶说：“我倒有一个，和你还很般配。”“快说来听听。”于是，李婶把杏花的人品、长相、遭遇和盘托出，只是没敢提杏花有个孩子。信子一听便暗暗喜欢，“我要的就是这盘菜。”他高兴地对李婶说，我抽空就过去相看。

李婶从娘家回来，径直到杏花家谈这桩婚事。杏花母亲觉得不错，极力撺掇杏花：“这小伙各方面条件都好，不能错过了，年纪不饶人。娘替你想好了，孩子娘养着，有人问，就说是你妹的。”

“这事容我再想想。”杏花觉得，眼前这男人确实比较合意，自己的年龄也一天天大了，想带女儿出嫁又碰了几次壁，看来不好再坚持了，但是，孩子毕竟是身上掉下的肉，拍屁股走人，心里总是不忍。

杏花还没拿定主意，第二天下午，李婶却引着信子上门来相亲了。说来也怪，两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初次相见，都像宝玉初见黛玉那样，有一种“这林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彼此都有几分好感。杏花开始还有些生分，低着头，很少说话，而信子是在大城市闯荡的，谈笑自若，毫不拘谨。在信子的不断诱导下，杏花也不怎么害羞了。慢慢的，两个人投了缘，似乎话也说不完了。

两人正聊着，“吱呀”一声，小花悄悄推门探头进来，杏花慌忙起身过去堵门，又是挥手又是使眼色，把女儿打发走。

“这是谁的孩子？”信子问。

“我妹的。”杏花搪塞了一句。

两人倾心交谈直到天黑，彼此情投意合，就定下了终身大事。杏花母亲留信子一起吃饭，怕小花说漏嘴，把她寄放在李婶家。

吃饭间，信子对杏花母亲说：“咱俩的事，下午商量了，要是您老不反对，关系就算定了，明日就到区上登记领证。我现在生意上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把婚事早早办了，好增加个帮手，所以我领了证就回西安拾掇房子，一安顿好，就下来办几桌酒席，把杏花接走，您老觉得咋样？”

“好，好，就照你俩商量的办，我没啥意见。”母亲满心欢喜。杏花在旁只顾低头吃饭，没吱声。

饭后，杏花陪信子到李婶家告了别，把他送到村口，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杏花一回来，母亲便说：“这女婿中意吧？！”

杏花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但紧接着说：“不过，我心里总觉得这事对不住孩子。”

“别三心二意了，‘甘蔗没有两头甜’，孩子放在我身边，你放心，想她了随时回来。”

晚上，小花一躺下便问杏花：“妈，你是不是要跟那叔叔走呀，那我呢？”

“你还住在姥姥这儿，妈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不，我不，我要和妈在一起……”小花蹬开被窝，哭闹了好一阵子。

半夜，小花在梦中又哭着喊：“妈，你别走，你别走！”杏花心里一阵酸楚，再也无法入睡，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跟这男人走，还是和孩子在一起？她不停地在床上“翻烧饼”。小花又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又刺痛了她的心，她咬咬牙，决定不嫁了。天一亮，她就起床告诉母亲，母亲很是替她惋惜，百般地劝说，但她还是铁了心。

日上三竿，信子骑着电动车来接杏花去区上登记。他兴冲冲地跨进大门，杏花一盆“凉水”迎面泼了过去：“你回去吧，这婚我不结了。”

“为啥呀？昨天不是说好的吗！”信子吃惊地问。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有个孩子，我离不开她。”

“是昨儿见的那小姑娘？”

“是的，她是我孩子，昨天我骗了你。”

“嗨，这事昨儿我就猜出几分了。”信子笑着说。“有孩子就不能嫁给我了？实话对你说，前天一听婶子介绍你的情况，我就觉得你就是我想要找的女人，昨儿一见你，又和你深入交谈，我真心地喜欢上了你。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信子的话像一股暖流涌进杏花心里。

“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真的。你别看我是个做小买卖的，我从来不卖假货，也从来不说假话。”

“你真的不嫌弃我有个孩子？”

“不嫌弃……”

这时，小花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信子的话，兴冲冲地问母亲：“妈，姥姥说你不跟叔叔走了，没骗人吧？”

信子笑了起来，他蹲下来拉着小花的双手，和蔼地告诉她：“你妈今天又改主意了。不过，她跟叔叔走，你也跟叔叔走，咱们仨天天在一起。”

“妈，叔叔说的是真的？”

杏花微笑着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