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梅 赵 悦

一、文献综述和理论基础

印尼自实施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战略以来，着手建设自由贸易区、经济特区、工业园区、保税区、综合经济开发区等，并给予其特殊的税收优惠政策和行政待遇。印尼佐科总统上任后更加重视经济特区的发展，旨在吸引国内外投资以最大限度扩展当地的经济活动，进一步参与全球分工，从而实现产业增值，促进出口和其他经济活动，提升整体的国际竞争力，与此同时，发展地方经济，缩小区域发展差距。随着自贸区发展相对成熟，为给予自贸区更优惠的投资激励政策，印尼自由贸易区开始向经济特区转变，例如，2016年印尼政府开始将印尼最大的自贸区巴淡岛自贸区逐步转变为经济特区，2018年12月印尼政府将巴淡岛自贸区的管理权移交给当地政府，在岛上建立单一管理机构①，2021 年印尼政府正式出台法令设立巴淡航空技术经济特区②。经济特区也成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和印尼“海洋支点”战略对接以及两国开展经济合作的新形式。

国外关于印尼经济特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经济特区发展的影响因素③、经济特区产生的影响④以及与其他国家经济特区的比较研究⑤，应用的方法包括案例研究、问卷调查、实证分析等，其中以案例研究方法居多，实证分析方法包括双重差分法（DID）、倾向得分匹配法（PSM）⑥以及投入产出分析法⑦等。国内关于印尼经济特区的早期研究主要是对经济特区的现状进行描述⑧。随着印尼经济特区的发展和研究逐步深入，国内研究开始探索中国与印尼在经济特区进行合作的潜力，并介绍印尼经济特区的相关政策，对中国企业在印尼经济特区投资提出建议，主要运用描述性分析方法进行研究，但对印尼经济特区的经济效应分析尚未开拓。

对经济特区效应的分析，无论是增长极理论，还是产业集聚理论，都从理论上论证了经济特区对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的正面作用及作用机理。增长极理论认为国家要实现平衡发展只是一种理想状态，经济增长往往是通过一个或多个“增长中心”逐渐向其他地区传导。增长极就是通过对特定地理中心的刺激，促使其产生极化效应和扩散效应，以推动区域从不平衡到平衡的发展，实现经济整体的进步。产业集聚理论认为：在一个特定区域的一个特别领域，集聚着一组相互关联的公司、供应商、关联产业和专门化的制度和协会，通过这种区域集聚形成有效的市场竞争，构建出专业化的生产要素优化集聚洼地，使企业共享区域公共设施、市场环境和外部经济，降低信息交流和物流成本，形成区域集聚效应、规模效应、外部效应和区域竞争力。尽管理论上论证了经济特区对地区和国家的经济发展会起到促进作用，但具体到不同国家，由于各国的政治体制、经济环境和国家政策等多因素的影响，经济特区的效应表现不同。

本文的分析重点在于：一是采用面板数据，运用印尼26个省份2006—2020年的平衡面板数据，数据时间跨度长，能够更加客观真实地展现印尼设立经济特区前后的经济效应变化；二是运用合成控制法对印尼经济特区的效应分类进行计量分析，通过安慰剂检验判定结果的稳健性，是对现有关于印尼经济特区定性和定量研究方法的补充；三是根据实证结果对印尼不同类型经济特区产生的经济效应进行实证分析，研究结论有助于提供中国对印尼进行投资与合作的可行性参考。

二、印尼经济特区的发展现状

印尼经济特区的雏形是出口加工区、自由港和自由贸易区，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随着贸易政策从进口替代逐渐向出口导向转变，以进口原材料和半成品、出口加工制成品为主要模式的出口加工区开始涌现。出口加工区对印尼参与全球生产、融入全球价值链具有推动作用。在世界经济一体化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印尼政府为适应世界经济形势和更好地融入全球价值链，以及实现工业升级和缩小地区经济发展差距的国内目标，在自由贸易区和出口加工区基础上建立适合本地特色的经济特区。

（一）经济特区的法律法规和管理机制

2007年第25号印尼法律即《印尼投资法》正式对经济特区做出规定：为促进某些对国民经济发展具有战略意义的特定地区加速发展，并维持地区发展的平衡，可以建立和发展经济特区，政府有权对经济特区制定特殊的投资政策。2009年，印尼政府专门出台《印尼经济特区法》规范特区运营。2010年第8号总统令批准成立国家级经济特区管理机构——国家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由印尼经济统筹部长担任主席。国家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成员由中央国民议会和各省的区议会组成，区议会在每个经济特区中均建立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对经济特区运行进行服务、监督和控制，每个特区都依据特定的法规设立和运营。2012 年第124 号总统令规定：经济特区的管理者为企业提供商业许可和其他必要许可，监督和管理经济特区业务的执行情况，并且定期向区管理委员会提交有关经济特区运营的报告。至此，关于印尼经济特区设立的目标以及基本管理体系的法律法规构建基本完成。经济特区最初以经济增长和促进社会公平为发展目标，初期各项政策法规尚处于构建阶段，经济特区建设与发展相对缓慢。2014年10月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上台后，注重经济特区政策的落实，通过政府立法、简化程序等方式，不断优化对经济特区的管理。为简化经济特区的管理工作流程，2018年，印尼经济特区开始实施单一窗口线上行政服务（OSS），企业通过在线提交商业许可的方式申请入驻经济特区⑨。为对经济特区进出口进行规范管理，2021 年3 月印尼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使用经济特区申请系统，实现理事会秘书处、经济特区、海关总署和税务总局各部门之间的信息共享⑩。截至2022 年4 月，印尼共通过18项关于建立省级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的总统令，加强对经济特区的管理。

（二）优惠措施

为进一步增强经济特区吸引力并规范经济特区运行，印尼国家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会定期发布《印尼经济特区手册》⑪对优惠和激励政策进行详细规定，印尼政府提供给经济特区的特殊政策包括所得税、关税、增值税、消费税、区域税和征税形式在内的各种优惠财政政策，以及土地所有权、移民许可、投资和就业待遇等形式的非财政政策，并且提供其他设施和便利。

（三）绿色发展方向

印尼政府还将绿色增长纳入经济特区总体规划，与全球绿色增长研究所（GGGI）建立国际合作关系，2018年制定绿色经济特区指南，旨在促进经济特区可持续发展，提升经济的复原能力以及对水资源短缺、能源安全、粮食安全、公共卫生等问题的应对能力⑫。具体方式是运用扩大效益成本分析（eCBA）和智慧城市技术，对经济特区投资项目和发展潜力进行评估，2019 年两者合作编制了比通经济特区绿色发展研究报告，评估绿色经济投资机会和项目，重点提出包括可再生能源供电、废水处理、压载水处理在内的5 项绿色干预措施。

（四）发展现状

印尼经济特区主要分布在苏门答腊、爪哇和苏拉威西群岛，分布在爪哇岛的经济特区主要生产高附加值产品，爪哇岛以外的经济特区主要对当地的自然资源进行加工实现产品增值，目的是缩小印尼区域发展差异，实现印尼社会经济均衡发展。截至2021年底，印尼政府根据不同地区的地理位置、发展战略和资源禀赋优势等批准设立18 个经济特区⑬，根据经济特区主营业务类型，印尼经济特区可分为工业经济特区、旅游经济特区和数字经济特区三类。工业经济特区依靠当地自然资源发展镍矿、铁矿、铝土矿、氧化铝、石化等矿产资源加工业，纺织、电子、汽车、化学等生产加工业，以及棕榈油、橡胶、木材、藤、可可、椰子、海藻等农产品加工业；旅游经济特区注重发展第三产业；数字经济特区则侧重发展数字经济和技术（表1 罗列了印尼经济特区的分布以及主要经济活动情况）。在《2020 年印尼经济特区年度报告》中，国家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将经济特区的发展划分为两个时期：2009年至2019年为以增长和公平为导向的第一代经济特区，2019年至今为第二代经济特区。为适应世界经济与技术发展动态，印尼政府更加注重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与附加价值，以保持印尼经济特区竞争力。尚在规划的经济特区中，包括三个数字经济特区，即信诃沙里经济特区、农萨经济特区和巴淡航空技术经济特区。信诃沙里经济特区致力于打造数字生态系统，政府积极推动数字谷、云创新中心、动画和游戏工厂等项目。2021年为发展数字经济，新增农萨经济特区，主要进行数字经济、技术研究、创意产业、教育、旅游等经济活动，在经济特区内计划开发数据中心，园区内企业在数字经济领域制定人力资源相关的培训和教育计划，旨在成为全球信息技术商业参与者进驻印尼的窗口。巴淡航空技术经济特区主要进行飞机维护和修理、机械师培训、客舱物品和家具生产制造等经济活动。

表1 印尼18个经济特区概况

三、印尼经济特区经济效益的实证分析

随着印尼经济特区发展步入第二阶段，特区定位更加清晰，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完善以及优惠政策，使印尼经济特区在吸引投资、扩大出口、促进就业、提高劳动力素质、增加居民收入以及区域间均衡发展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同时，印尼经济特区在发展和吸引投资的过程中也面临自然灾害、土地审批程序繁杂、劳动力结构性短缺、政治文化环境差异等问题。为进一步探究印尼经济特区的效应，本文拟运用合成控制法进行实证分析和论证。

（一）估计方法

本文采用反事实实验方法，将运行经济特区作为政府在特定时期对一些省份实施的政策措施，运用合成控制法对经济特区产生的经济效应进行评估⑭。总体思路为：经济特区分为在特区政策实施之前和之后两个时期，实施经济特区政策的省份作为实验组，未实施的省份作为对照组。运用合成控制法，将拟合出的未实施经济特区政策时的经济发展情况与实施特区政策之后真实经济数据进行对比，从而显示出特区政策的经济效应。

合成控制法最初是Abadie和Gardeazabal（2003）用于研究西班牙巴斯克地区经济发展受恐怖主义影响的情况（Abadie 和Gardeazabal，2003），同时Abadie 等（2010）提出的安慰剂检验方法可以对评估效应的显著性进行分析（Abadie等，2010）。合成控制法的基本思路是：对一项政策产生的效果进行评估，将多个与实验组具有一定相似性的对照组赋予合适的权重进行加权平均，从而合成与实验组具有相同趋势的合成组。在政策实施前，合成组与实验组之间能够实现较好的拟合效果，政策实施之后，合成组与实验组之间的差异即为政策实施产生的效应。双重差分法和倾向得分匹配法选取对照组具有一定的主观性，且需要对照组与实验组之间具有相同的基本特征，合成控制法的应用条件更加宽松并且能够提高评估的准确性。合成控制法的具体原理如下：

假设共收集到J+ 1个省份，T期的面板数据，其中，只有省份i在T0（1≤T0≤T）时期开始运行经济特区，其他J个省份均为对照组，在T时期不受政策影响。经济特区的运行对省份i经济增长的处理效应如下：

i、j为省份，j≠i，t为年份，本文共有（J+ 1）个省份1≤j≤J+ 1，T期面板数据，T0为经济特区开始运行的时间点。Yit(1)、Yit(0)为被解释变量，分别表示省份i设立经济特区和未设立经济特区时的经济增长情况。

对于t≤T0的年份，经济特区政策未实施之前，所有j省份都有Yjt(1)=Yjt(0)。对于T0

对于没有设立经济特区的省份，有Yjt=Yjt(1)=Yjt(0)。i省份在T0时间点开始运行经济特区，当t>T0时，有τit=Yit(1)-Yit(0)=Yit-Yit(0)，其中Yit为真实值，Yit(0)需要通过“反事实”方法进行构造。

δt为时间固定效应；Zj为协变量，表示不受经济特区政策影响的控制变量；θt为未知参数；λt是无法观测的时变共同因子；μj是无法观测的地区固定效应；εjt为各省份无法观测且满足均值为0的随机扰动项。

为评估运行经济特区产生的影响，需先求出第i个省份在未实施经济特区政策时的经济发展水平Yit(0)，通过对对照组进行加权，拟合出实验组未实施经济特区政策时的合成组。本文定义权重向量为W=(w1,…,wi-1,wi+1,…,wJ+1)′，其中wj∈W，0 ≤wj≤1，且有w1+ …+wi-1+wi+1+ …+wJ+1= 1，用权重向量W对对照组进行加权平均，可得：

X1表示实施经济特区政策之前的实验组经济特区所在省份（k×1）的特征向量，X0是（k×J）矩阵，表示对照组各省份在实施经济特区政策之前相应的特征向量。V是（k×k）的对称半正定矩阵，表示政策实施之前控制变量对经济增长影响的权重，根据Abadie 和Gardeazabal（2003），最优解V*能使均方误差（MSPE）最小，从而使经济特区政策实施之前合成控制组经济增长趋势和路径与实验组的经济增长路径拟合程度高。通过递归优化法可得到最优权重向量W*，进而得到τ̂it⑮。

（二）数据来源与指标选取

本文运用印尼2006年至2020年26个省份的年度面板数据，数据来自印尼统计局2006年至2021年的《印尼统计年鉴》《印尼各省政府财政统计年鉴》《印尼区域国内生产总值年鉴》。选取被解释变量人均GDP 作为衡量经济增长效应的指标，选取的控制变量⑯包括：（1）制造业增加值占GDP 比重、农业增加值占GDP 比重，表示产业结构；（2）政府财政支出占GDP比重，代表政府财政状况；（3）劳动参与率，反映劳动力投入状况；（4）人类发展指数，代表劳动力质量；（5）外国直接投资，反映外资状况；（6）各省电力分布情况，反映当地的电力供应情况，衡量当地基础设施发展水平；（7）进口值、出口值，反映对外贸易状况；（8）2008 年人均GDP、2014 年人均GDP 作为特征向量，分别表示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2014 年印尼佐科·维多多总统就任后提出建设海洋强国和“全球海洋支点”构想。

（三）实验组与对照组

由于经济特区政策批准时间与实际运行时间的间隔较长，为反映经济特区对当地经济产生的实际效果，本文采用经济特区开始运行的时间作为政策冲击的时间，选取已经运行经济特区的省份作为实验组，未运行经济特区的省份作为对照组。截至2020年底，印尼经济特区中有11个已运行的经济特区。

对照组为未运行经济特区的省份，目前印尼共有34个省份，选取对照组的标准如下：（1）预留3年时间评估经济效应，选取的实验组包括双溪芒克经济特区（工业经济特区）、丹戎勒松旅游经济特区、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巴鲁经济特区（工业经济特区）4个经济特区及其所在省份，此时剩余30个省份可作为对照组。（2）剔除统计口径发生变化的省份。北加里曼丹省为2013年新增省份，该省2013年之前的数据均包含在东加里曼丹省统计数据中，本文运用省级数据对经济特区的效应进行评估，为排除统计口径变化产生的影响，剔除北加里曼丹省、东加里曼丹省，此时剩余28个省份。（3）剔除已经运行经济特区对应的省份，包括阿伦洛司马威经济特区、卡朗巴唐经济特区、比通经济特区、索龙经济特区、跨加里曼丹马雷巴杜达经济特区、丹戎格拉央旅游经济特区、莫罗泰旅游经济特区所在的6个省份，此时剩余22个省份。（4）结合印尼经济特区实际情况，由于印尼经济特区从批准到运行一般要3～5年的时间，已批准尚未运行的经济特区未实施税收优惠政策等措施，未产生实际经济效应，因此将尚未运行的经济特区所在的省份作为对照组。本文选取的对照组共22个。

实验组为4个经济特区所在省份，对照组有22个省份，本文将4个经济特区分别作为实验组，将22个对照组进行经济效应的合成，在同一时期内，只有一个实验组受到政策的冲击⑰。表2对实验组经济特区的情况进行了汇总。

表2 实验组已运行经济特区概况

（四）实证结果

本文使用Stata16.0 计量软件应用Abadie 等（2010）开发的Synth 程序包对不同经济特区所在实验组及其对照组进行估计，从而评估4个经济特区各自产生的经济增长效应。

通过合成控制法的运算，表3 给出了对照组省份及其权重，该权重是Stata 根据经济特区的经济特征进行的客观赋值，中苏拉威西省的对照组赋予权重最大的省份是南苏拉威西省0.506，北苏门答腊省的对照组西苏门答腊省被赋予最大的权重0.293，西努沙登加拉省的对照组权重最大的是东努沙登加拉省0.646，万丹省对照组权重最大的是中爪哇省0.574。表4 中4 个实验组运行经济特区之前预测变量真实值与合成值之间的差距整体较小，合成组能够较好地拟合实验组的经济增长趋势。

表3 对照组的权重

经济特区的经济增长效应图（图1）展示出4 个经济特区所在省份的真实及合成人均GDP 数值。从巴鲁经济特区对所在中苏拉威西省的经济增长效应（图1a）可以看出，2017年之前，实验组与合成组之间的拟合程度较好，两者之间的差距在正负值之间波动，2017年之后，两者之间的差距逐步扩大，中苏拉威西省的真实人均GDP 大于合成人均GDP。2020 年中苏拉威西省真实人均GDP 为63753 千卢比，合成人均GDP 为49993.86 千卢比，表明经济特区的运行使中苏拉威西省人均GDP 提高27.52%，平均处理效应为8388.39 千卢比，巴鲁经济特区的运行对中苏拉威西省的经济增长具有明显促进作用。图1b显示的是双溪芒克经济特区对所在北苏门答腊省的经济效应。2015 年之前，北苏门答腊省真实人均GDP 与合成人均GDP 之间的差距最大值为2013 年222.72 千卢比，最小值为2007 年-140.22 千卢比，实验组与合成组之间的拟合效果较好，拟合程度在四个经济特区中最高。2015 年之后，实验组与合成组之间的差距波动加大，2020 年两者的差距达到最大，人均GDP 的真实值比合成值高约23.20%，表明此经济特区政策对北苏门答腊省的经济增长产生正向作用，由于存在时间上的滞后性，平均处理效应为-12.14千卢比。图1c显示的是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对所在西努沙登加拉省的经济效应。西努沙登加拉省在2017 年运行经济特区之前，实线与虚线在2006 年至2009 年拟合程度较好，2010 年至2017 年之间拟合程度相对较差，真实值与合成值的差值2010 年出现最大值1994.36千卢比，2014年出现最小值-1814.08千卢比。2017年开始运行经济特区之后，真实值与合成值之间的差距有缩小的趋势，整体而言西努沙登加拉省的真实人均GDP低于合成人均GDP，平均处理效应为-244.62千卢比，说明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对西努沙登加拉省经济增长还没有发挥积极的促进作用，甚至由于疫情和外部经济不振以及经济特区的建设投资在短期内产生一定的抑制作用。从丹绒勒松旅游经济特区对万丹省的经济增长效应（图1d）可以看出，2015年之前，实验组与合成组之间的拟合程度较高。2015年之后，两者之间的差值先为正数后为负数，2020 年两者之差达到-4315.38 千卢比，平均处理效应为-1659.22 千卢比，说明此旅游经济特区对万丹省经济增长还没有发挥积极的促进作用，同样受疫情以及前期建设投资成本的影响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图1 印尼运行经济特区的经济效应

（五）安慰剂检验

本文通过替换和增减控制变量，得出相同的效应，表明上述结果具有稳健性。为确定真实人均GDP与合成人均GDP之间的差距是否实施经济特区政策引起的，本文进一步检验结果的显著性。Abadie等（2010）提出的安慰剂检验方法可以对评估效应的显著性进行分析，该方法是类似秩检验的排列检验方法（Permutation Test）。检验的基本思路是：分别对所有未实施经济特区政策的对照组内所有省份施加安慰剂效应，将实验组的处理效应与对照组的处理效应进行比较，若实验组的处理效应与对照组相比更大，就可以说明实验组运行经济特区产生的经济效应在统计学意义上显著。为使运行经济特区之前对照组的合成人均GDP 与真实人均GDP 尽可能达到较高的拟合程度，从而减小运行经济特区之后两者之间产生的误差，本文剔除运行经济特区之前对照组的均方误差（MSPE）大于相应的实验组2倍以上的省份。

图2 报告了4 个经济特区经济增长效应的稳健性检验。图2a 显示出在2017 年运行巴鲁经济特区之后，中苏拉威西省真实人均GDP与合成人均GDP之间的差距与其他省份相比是最大的，表明中苏拉威西省运行巴鲁经济特区对当地经济的促进作用是显著的。从双溪芒克经济特区对北苏门答腊省经济增长效应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图2b），2015 年至2019 年，北苏门答腊省真实人均GDP 与合成人均GDP 之间的差值为负数，2020年差值为正数，但该差距与施加安慰剂效应的对照组相比并不是最大的，因此北苏门答腊省运行双溪芒克经济特区对经济的促进作用不显著。图2c 和图2d 分别显示西努沙登加拉省2017 年运行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以及万丹省2015 年运行丹戎勒松旅游经济特区经济效应的稳健性检验，其中真实人均GDP 与合成人均GDP 之间的差值均出现波动且最终为负值，但差距并未大于全部的其他省份，因此西努沙登加拉省运行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和万丹省运行丹戎勒松旅游经济特区产生的经济效应不显著。

图2 运行经济特区经济增长效应的稳健性检验

四、结论与分析

2014 年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上任后更加重视印尼经济特区的发展，旨在通过发展经济特区，吸引外资、参与全球价值链和发展当地经济，同时促进印尼区域间均衡发展。本文运用合成控制法对印尼经济特区产生的经济效应进行了分类评估，实证分析的结果显示：不同类型的经济特区产生的经济效应存在差异。

（一）工业经济特区对当地经济发展起了较大的促进作用

通过运用合成控制法检验印尼经济特区的效应发现：进行工业加工生产活动的工业经济特区对当地经济发展具有较明显的促进作用，其作用机理是工业经济特区能够充分利用当地的基础设施、法规政策以及当地的资源禀赋实现产业集聚，并在相对较短时间内产生规模效应从而带来产值增长。例如，巴鲁经济特区位于中苏拉威西省巴鲁市，坐落在苏拉威西岛的战略贸易通道上，同时拥有丰富的工业原料，包括镍、金、钴、铁矿石等金属材料，以及玉米、椰子、可可、藤条、海产品等农产品，主要的经济活动包括镍铁矿石加工业、可可加工业、藤加工业、椰子加工业、海藻加工业。发展矿产加工下游产业，增加出口附加价值成为巴鲁经济特区的未来发展方向。位于北苏门答腊省的双溪芒克经济特区靠近国际机场与港口，主要的经济活动包括棕榈油加工业、橡胶加工业。双溪芒克经济特区鼓励企业在棕榈油下游产业进行投资，增加产品附加价值和出口能力，由于农产品生长周期相对较长，该经济特区的经济效应具有一定的滞后性。近年来该经济特区内企业出口量稳定增长，随着国内外投资增长，运行双溪芒克经济特区的经济效应逐渐凸显。

（二）旅游经济特区由于实施时间较短以及受全球新冠疫情和先期投资建设的影响，尚未显示出积极的作用

西努沙登加拉省的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万丹省的丹戎勒松旅游经济特区均为旅游经济特区，主要依靠当地的景观、文化遗产等自然资源，目前两个旅游经济特区对经济尚未产生促进作用。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经济特区运行产生的基础设施建设、文化旅游宣传的成本高，未能通过吸引相对数量的旅客得到补偿，即经济特区尚未形成规模经济。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自2017年运行以来，不断完善电力、道路以及医疗中心的建设，并且吸引多家国际标准酒店进驻，为支持2022年国际摩托车赛事建造4.3公里的赛道于2021年11月完工，前期投入资金量大；另一方面，由于当地自然灾害以及2020年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印尼旅游业发展遭到抑制，也对当地旅游业产生冲击。丹戎勒松旅游经济特区2018年遭遇海啸袭击后旅客人数下降，该旅游经济特区2020年、2021年旅客人数分别下降13.02%、42.38%⑱，因此两个旅游经济特区自运行以来对其当地经济发展还未产生积极作用。

（三）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会影响经济特区的经济效应

本文结合以往学者对于合成控制法的应用，对印尼26 个省份根据2006 年至2020 年间的人均GDP 水平进行相对性划分，将人均GDP水平在前50%的省份划分为中高经济发展水平地区，其余为低经济发展水平地区（相对印尼本国情况而言）。其中，巴鲁经济特区所在的中苏拉威西省、双溪芒克经济特区所在的北苏门答腊省以及丹戎勒松旅游经济特区所在的万丹省为中高经济发展水平地区，曼达利卡旅游经济特区所在的西努沙登加拉省为低经济发展水平地区。结合经济特区所在省份的经济发展水平，中苏拉威西省和北苏门答腊省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在该地区运行经济特区对当地经济发展具有促进作用。西努沙登加拉省为低经济发展水平地区，运行旅游经济特区对经济发展的作用不显著，万丹省虽然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但由于旅游经济特区受外部环境影响较大，其对经济发展的作用还不显著。中高经济发展水平地区运行经济特区对于经济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这是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能够提供相对完善的基础设施，有效执行相应的配套政策，其运行工业经济特区能够产生规模效应，反过来对于经济增长具有促进作用，而低经济发展水平地区运行经济特区对经济发展产生的效应在短时间内不明显。

鉴于印尼经济特区的上述特征，在中国与印尼的投资、经贸关系不断深化以及建设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的背景下，中国在印尼的投资规模将不断扩大，投资便利性也逐步提高，未来两国合作可以先将投资集中在印尼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地区的工业经济特区。一方面中国企业投资设厂可以将本国的工业生产技术、设备和管理经验引入印尼，充分适应当地的政治文化环境，对印尼经济发展产生促进作用，另一方面投资经济特区既可以享受经济特区的聚集效益（如更好的基础设施、更优惠政策以及更便利的管理等），又可以充分利用印尼丰富的自然资源在当地逐步形成生产、加工、销售的产业链，并且进一步开拓海外市场。

注释：

①U.S.Department of State.2020 Investment climate statements: Indonesia[R/OL].(2021-01-20) [2022-04-15].https://www.state.gov/reports/2020-investment-climate-statements/indonesia/。

②Kementerian Sekretariat Negara Republik Indonesia.Peraturan pemerintah republik Indonesia nomor 67 tahun 2021[EB/OL].(2021-06-08)[2022-04-15].https://kek.go.id/assets/images/pagefile/Peraturan-Pemerintah-No-67-Tahun-2021_20210723110705.pdf。

③参见：TJONG W.Conducive business environment to regain competitiveness for sustainable firm growth in special economic zone of Batam, Indonesia［J］.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2018，9(14)：12-21；Parjiono M S, Rahman A B.Urbaniza‐tion, human capital,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The Indonesia experiences[M].Indonesia：Gramedia Pustaka Utama，2018；Menayang A P,Marta R F.Branding of north Sulawesi tourism through the hexagon of competitive identity［J］.Jurnal studi komunikasi，2020，4(2)：410-434。

④参见：ARITENANG A F,CHhandramidi A N.The Impact of special economic zones and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on firm pro‐ductivity: The case of Batam, Indonesia［J］.Bulletin of Indonesian economic studies，2020，56(2)：225-249；Sinurat A, Sihombing M,Tarmizi H B,et al.Deskriftive analysis of oil palm agroindustry development of special economic zone of Sei Mangkei as a new city in In‐donesia: IOP conference series: Materials science and engineering[C].Indonesia: IOP Publishing，2019，505(1)：012145；Deni S, Husain T,Abbas D.socio-cultural public response on Morotai island as special economic zone (KEK) in Indonesia［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ci‐ence and research (IJSR)，2016，5(3)：616-620；Syafruddin S, Rispawati R, Wadi H.Women and tourism: Study of empowerment of women workers in special economic zone at Mandalika, Kuta–Lombok, Indonesia: 1st Annual conference on education and social sci‐ences(ACCESS 2019)[C].Indonesia：Atlantis Press，2020：302-304。

⑤参见：ARJUNA D, HARTO S.Kerjasama ekonomi Indonesia-Singapura dalam realisasi special economic zone (SEZ) di Batam,Bintan dan Karimun[D].Indonesia：Riau University，2016；Wahyuni S, Astuti E S, Utari K M.Critical outlook at special economic zone in Asia: A comparison between Indonesia, Malaysia, Thailand and China［J］.Journal of Indonesia economy and business，2013，28(3)：336-346；Le Roux N,Schoeman A.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design of special economic zones:The case of south Africa,Malaysia and In‐donesia［J］.Journal of economic and financial sciences，2016，9(3)：749-768。

⑥参见：ARITENANG A F, CHANDRAMIDI A N.The impact of special economic zones and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on firm productivity:The case of Batam,Indonesia［J］.Bulletin of Indonesian economic studies，2020，56(2)：225-249。

⑦参见：SINURAT A, SIHOMBING M, TARMIZI H B, et al.Deskriftive analysis of oil palm agroindustry development of special economic zone of Sei Mangkei as a new city in Indonesia: IOP Conference Series: Materials science and engineering[C].Indonesia：IOP Publishing，2019，505(1)：012145。

⑧参见：翟朝辉.新加坡印尼两国加强合作扶持经济特区建设［N］.经济日报，2006-08-14；李国章.印尼拟建七大经济特区[N].经济日报，2006-03-27；杨超，韩露等.印尼经济特区：中企投资的机遇和风险［J］.国际经济合作，2016(12)：43-47；时代金融.印尼将以经济特区带动投资和产业发展［J］.时代金融，2016(04)：44-45：王晓波.印度尼西亚：规划特区经济发展［J］.中国投资，2017(03)：68-71.。

⑨Dewan Nasional Kawasan Ekonomi Khusus Republik Indonesia.Laporan tahunan dewan nasional kawasan ekonomi khusus 2018[R/OL].(2019-03)[2022-04-15].https://kek.go.id/assets/images/report/2019/LAPORAN-AKHIR-TAHUN-2018.pdf。

⑩Dewan Nasional Kawasan Ekonomi Khusus Republik Indonesia.Laporan perkembangan kawasan ekonomi khusus tahun 2021[R/OL].(2022-03)[2022-04-15].https://kek.go.id/assets/images/report/2022/LAPORAN-AKHIR-TAHUN-2021.pdf。

⑪Booklet Indonesia special economic zone [R/OL].(2019-08) [2022-04-15]；Booklet Indonesia special economic zone [R/OL].(2022-08)[2023-04-1]https://kek.go.id/。

⑫Dewan Nasional Kawasan Ekonomi Khusus Republik Indonesia.Laporan tahunan dewan nasional kawasan ekonomi khusus 2019[R/OL].(2020-01)[2022-04-15].https://kek.go.id/assets/images/report/2020/LAPORAN-AKHIR-TAHUN-2019.pdf。

⑬根据印尼国家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2021年印尼经济特区年度报告》，由于未能根据政府条例的规定进行开发，政府正在撤销丹戎阿比阿比经济特区（Tanjung Api-Api SEZ），因此本文18个经济特区不包含该经济特区。

⑭由于经济效应涉及指标很多，包括人均GDP、吸引外资、创造就业、产业结构升级、地区差距缩小等，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只选取人均GDP指标来实证分析经济特区的经济效应。

⑮递归优化法的具体过程参见Abadie A,Diamond A,Hainmueller J（2010）。

⑯由于印尼国际旅客人数等衡量旅游经济特区发展的指标无法获取，本文可以选取的指标受限，因此在选择控制变量时未将工业经济特区和旅游经济特区分开安排。

⑰这里涉及合成控制法的前提条件之一，即它的隐含假设是，假设各个地区之间不会相互影响，对照地区的结果变量不受处理地区政策冲击的影响。

⑱Dewan Nasional Kawasan Ekonomi Khusus Republik Indonesia.Laporan perkembangan kawasan ekonomi khusus tahun 2021[R/OL].(2022-03)[2022-04-15].https://kek.go.id/assets/images/report/2022/LAPORAN-AKHIR-TAHUN-2021.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