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丝绸之路的陶瓷：外销瓷如何塑造全球化的世界》

[德]吉乐 著

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22.9/158.00元

[德]吉乐

曾就读于波恩大学，主要研究农业经济学，出版了关于发展经济和金融学的著作。他有12年在华工作生活的经历，20世纪90年代末初次来华时被宋代瓷器的精美所打动，萌生了对亚洲陶瓷的研究热忱，开始探寻陶瓷在跨文化中的角色。

本書作者选择了一个少有人关注的切口——外销瓷，尽管它往往被认为在品质上不如内销瓷，但实际上它比内销瓷更深入地渗透到世界贸易、技术和文化交流中，并且反过来对国内瓷器的形制技术发展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书中用简明清晰的文字，勾勒出1000多年来围绕瓷器发生的各种碰撞融合、交流发展与创新，以及起落兴衰。

从单色釉瓷到青花瓷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烧制出瓷器的国家。早在东汉末年，现今浙江地区的匠人们已经能够烧制出精美的青瓷。与陶器相比，青瓷在化学成分、烧制温度、硬度、孔隙率和吸水率方面均有显著不同，青瓷通常是半透明的，敲击时声音清脆。此后，随着生产技术的提高，到6世纪下半叶，河北生产出了广受欢迎的白瓷。

陶瓷的长途贸易始于8世纪的唐朝，与阿拉伯世界、波斯、印度、马来群岛、日本和中国之间海上航线的开拓息息相关。如今，我们将这些古代跨国贸易海上路线称为“海上丝绸之路”。

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唐朝瓷器漂洋过海，出口到了很多国家，其中的明星产品为越窑青瓷和长沙瓷。越窑青瓷（约700-960年）是浙江省生产的釉面青碧的瓷器，在日本、埃及、东南亚均有发现，印度尼西亚爪哇海岸挖掘出的井里汶沉船中装载的瓷器一半为越窑青瓷。长沙瓷（约750-950年）为湖南长沙生产的施褐彩、绿彩的乳白釉陶瓷或釉上彩陶瓷，许多图案深受伊斯兰教或佛教文化影响。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它远及越南、泰国、苏门答腊、爪哇、斯里兰卡、阿拔斯王朝乃至东非，在南海勿里洞沉船中也发现了它的身影。此外，河北磁州窑、定窑和邢窑生产的白瓷虽然主要用于满足国内市场，但也有一些见于沉船中。

唐朝灭亡后，经过五代十国的动荡时期，宋朝建立，这是一个商业相当昌盛的朝代。尤其是南宋，定都港口城市临安（今浙江杭州），靠近江西省景德镇瓷器生产中心，以海上贸易为主的出口收入成为政府主要的财政来源，外销瓷在其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宋朝出名的瓷器包括龙泉青瓷、建窑瓷和青白瓷等。龙泉青瓷（约950-1550年）为浙江省龙泉窑生产的深绿釉陶瓷，直至14世纪中叶一直是主要的外销瓷，并为泰国西萨查纳莱的陶瓷生产提供了灵感。天目瓷（约1100年-14世纪）是福建省建窑生产的深棕色和黑釉陶瓷（主要为茶碗），主要供应国内市场，也有部分出口日本。青白瓷（约1100年-14世纪）是江西省景德镇和德化瓷窑生产的青中泛白、白中透青的质地通透的细瓷。景德镇至今仍是江西省规模最大、最重要的瓷窑（所在地）。

此外，各地民窑也长期生产出口到东南亚市场的酱釉陶瓷，在宋代至清末的沉船中均有发现。

外销瓷的主要目的地为日本和东南亚，贸易规模的庞大可以从一条重要的沉船中窥见一斑：约1150年，满载着景德镇、德化和龙泉单色釉陶瓷的“南海1号”在广东沿海沉没。2007年，整艘船连同其上的6万多件瓷器被用特制沉箱打捞出水，运输放置在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的巨型玻璃缸中。

进入元朝（1271-1368年）后，随着指南针的发明和船舶技术的不断发展，南海的海上贸易变得更为便利，浙江瓷窑生产的单色釉青瓷出口至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等东南亚国家，东北方的朝鲜和日本也在其辐射范围。1975年，在朝鲜半岛海岸发现的“新安号”沉船便载有近2万件14 世纪的青瓷，辽宁省三道岗海域发现的元代“三道岗”沉船上载有约600件河北磁州窑瓷器。

这一时期，对于瓷器发展史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青花瓷的发明。早在宋代，景德镇已经开始生产灰蓝或灰绿的单色釉青白瓷器，然而直至约1320年，它才开始生产出胎体轻薄、釉面透亮的青花瓷。“青花瓷”指在透明釉下白色坯体上描绘钴蓝装饰的白色瓷器。它的诞生意义极为重大，突破了此前只能烧制单色釉瓷的限制，形态精美，如今已经成为中国古典瓷器的代名词。

青花瓷的产生无疑受惠于蒙古人统治下的广袤疆域，形成了欧亚以及亚洲内部的广大自由贸易区，制造青花瓷所需的重要原料钴料便是从当时同属蒙古帝国的伊朗进口的。

1330年，景德镇出口了第一件青花瓷，自此中国的外销瓷器增加了一个新的品类。在元帝国之外，世界上其他地方出土了数以千计的元朝青花瓷碎片，例如叙利亚大马士革和埃及开罗发现了大约50万件瓷器碎片。

在向外出口的过程中，青花瓷吸收了伊斯兰图案元素和艺术风格，满足了西亚和中东的瓷器需求。它是元代贸易往来和审美交流的产物，也是中国、伊朗和土耳其等文化相互影响的结果。

其后，在明朝永乐年间（1403-1424年），青花瓷受到皇家青睐，并于宣德年间（1426—1435年）在细腻程度和艺术造诣上达到了顶峰。明初的青花瓷造型深受中亚、波斯和阿拉伯风格的影响，反映了中国与伊斯兰世界的文化交流。品质上乘的青花瓷出口至奥斯曼帝国（1299-1923年），品质较差的则出口至东南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