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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控金川峡口关

2023-05-30弱水吟

青年文学家 2023年2期
关键词:峡口青砖峡谷

弱水吟

河西走廊蜂腰段,指从删丹岭至龙首山北端镇夷峡之间一百多公里的川谷地带。据《汉书·地理志》载:“自姑臧(今甘肃武威)西北出张掖,其间有大岭。度岭而西,西郡当其要岭,谓删丹岭也。”删丹岭,今称“绣花庙”的长岭,很多人误认为是“焉支山”。河西走廊蜂腰段最狭窄处,在山丹峡口帽盔山与焉支山之间,间距约十公里,被称为“咽喉要冲上的牙齿”。帽盔山峡谷及与之相连的峡口古城,是古丝绸之路必经之处,古称“泽索谷”。据《汉书·地理志》载:“张掖郡,故匈奴昆邪王地,武帝太初元年开。……日勒,都尉治泽索谷。”泽索谷在山丹卫东南,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设河西四郡,在今山丹境内置删丹、日勒二县,隶属张掖郡。有人推断“泽索谷”为匈奴语,我亦认同。河西走廊南北有祁连山脉与龙首山脉夹峙,其间狭长的平川,气候温凉,土地肥沃,水草丰茂,是游牧民族的天堂。自古有西戎、月氏、乌孙、西狄、匈奴、吐蕃、回鹘、鲜卑、突厥等民族在此建立政权,其中,匈奴雄霸数百年。在河西,很多名称和“泽索谷”一样,是匈奴语或其他消失的民族语言的音译名。从删丹岭延伸过来的长城至泽索谷,与峡口古城相接,人们习惯将这条古道称为“峡口关”。作为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咽喉要道,峡口关与河西走廊诸多关隘、要塞、长城、烽燧等,构筑起古中国西北关卡壁垒,既是诗人吟咏的胡马嘶鸣、边关月冷的胡天塞外,也是古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交通驿站和贸易场。千百年来,河西大地政权更迭,征战不断,峡口关栉风沐雨,矗立在河西大地,站立成永恒的沧桑。

相传,峡口古城修建之始,原意以生铁筑城,意为铜墙铁壁,彰显大汉王朝牢不可破的意志和力量。在烧铸城砖时,发现以山中黑石煅烧出的青砖,敲击如金戈之声,质地坚韧,可取代生铁。遂以青砖包城,生铁浇缝,城池固若金汤,又名“铁包城”。古城原有东西瓮城,中央内城。城墙上可跑马,并驾;西城外有点将台、校兵场;城内街衢纵横,店铺林立,来往商贾云集于此,东西物流,交会集市。历史上,从龙首山与焉支山的数道山口里常有游牧民及盗匪出没,峡口关的政治、军事、民用功能便显得尤为重要。明朝峡口关为设防、商旅和驿传重地。新河书院主人陈淮宅邸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横刻“石峡口堡”四个大字,题头和落款的小字大部分清晰可辨。题头有“万历二年秋月吉日”字样,落款可看到“钦差领班都司赵良臣”字样。由此可知,峡口堡的修葺年份为1574年。据《山丹县志》载,清朝在此仍设“峡口营”,派兵丁把守。峡口驿“共马六十匹。原额所牛五只……共兵夫三十九名”,峡口塘“原额马一十六匹,夫六名”。根据县志的记载,清末民初,峡口古城仍设有都司衙门、官仓、学校、巡警分局等机构。陈淮先生转发给我一张俄罗斯西北考察团于1875年途经河西走廊的照片,照片中的城堡正是战乱后的峡口堡,东西瓮城倾圮,城中被洗劫一空,满目残垣断壁,人烟决断。从此,峡口堡沦落烟尘,昔日的风光不再。后来,兰新公路修建,绕过了千年古驿峡口堡。从此,古道废弃,峡口古城成了“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的一座小山村。

2006年夏,我来到峡口。那是一个午后,荒滩,戈壁,风卷沙尘,芨芨草、沙蒿迎风烈烈。沿着水泥村道,穿过石刻丛林,一座残破的黄土古城矗立在我的眼前。瓮城女儿墙坍塌,青砖碎裂,披露滩涂。西城残垣如一只直立的巨禽,昂首遥望古城西门。城外护城壕沟,断续的城墙和墙基,勾勒出古城方方正正的原始模样。古城西门的拱券尚存,门洞可容马车穿梭,洞壁被青砖包裹,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坑凹。青石地面,亦坑洼不平。拱门西侧有观察哨龛,可容一人,洞龛内阴凉,有浓浓的风尘味道。千百年来,多少小吏在洞龛驻守,白夜轮替,风雨无阻。龛壁青砖也被磨蚀得光滑黑亮,上面布满大小坑凹和锐器划痕。这就是古丝绸之路—走过车马、驼群、茶叶和香料,走过封疆大吏、贩夫走卒和僧侣,也走过汉简、经卷和家书。我在壁龛内小留,抚摸古人留下的刻痕。每道刻痕都是生命密码和人生秘密,或苍凉凄楚,或欣喜狂放,喜乐哀愁中倾注了生命的期许。

入城,拱门东侧,半截儿石磨盘,微微有澜,倒嵌于城墙根。西侧有老井,业已千年,一架辘轳,一截儿井绳,井口被覆盖着。午后,白花花的阳光像是从天空倾倒而下的流光,让古城内越发静寂。街道宽阔,鲜有人迹。街道两边人家,家家院墙、茅厕、畜圈俱是青砖围砌。同行人说,这些人家砌墙的青砖是从古城城墙扒来的。自古城被毁后,官府已无暇顾及修葺古城事宜。残破的古城逃不出“破窗效应”的结局,当第一户人家为修建房屋取下城墙的第一块青砖时,砸向窗户的石块启动了效应的开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将“砖包城”的峡口古城剥得体无完肤。我在一家院墙抽出一块,青砖重,敲击声脆,断面亦青黑色,一尺长,五寸宽,三寸厚。这自然是物证,峡口古城砖包城的传说自然也是真的。我拎着青砖走在街上,心中有种痛惜的感觉。街两边有些院落已荒寂,铁锁把门,院内荒草丛生。有些院墙坍塌,房屋破败,断壁残垣。有人家的院门口的花坛里盛开着波斯菊、鸢尾、山丹花,老杏从院内递出一片阴凉,几位耄耋老者坐在各自院门前,和来人招呼说话。其中一位喃喃自语,含混不清地说着几个陌生的名字。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一到街楼,我回头望去,他那细瘦的胳膊还在挥动着。那一刻,我有些怀疑,我们认识吗?见过吗?

古城中心的过街楼,于明朝万历年间修建。相传过街楼是古城聚财敛气的镇城之楼,也有人提出过街楼是为了设卡征收关税筹集古城加固资金而建造的,又名“财神楼”。过街楼曾被毁,于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重建。过街楼的一层为夯土高台,中有门洞连通东西走向的街道,车马行人可从中通过;二层为财神阁,内供财神像,登楼远观,城内外风光皆在眼前。作为丝绸之路上的要塞,古时的峡口是热闹的。往来商旅通过峡口古城,向东抵达长安,向西走向西域。汉朝屯军亦军亦耕,迁徙至此的汉人,及往来生意人定居,在峡口开店,为往来客商打尖歇脚。古城繁华时,曾有著名的十大商鋪,姓氏达四十多个。姓氏之繁杂,比当时山丹县城还多,可谓天南海北,胡汉兼容。千百年来,峡口古城在河西政治、军事、经济、文化领域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世界文化经此交流,东西方贸易向八方辐射,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碰撞、融合。班固的《后汉书·西域传》载:“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胡商贩客,日款于塞下。”世事变迁,千百年以后,刀枪入库,解甲归田,放马南山,屯田耕织。古战场的狼烟孤直,号角声裂,只在想象中,在大风翻动的落日余晖中,飘荡成了天边的一抹晚霞。诗人马羲瑞曾在古城留下诗篇:“卒律焉支漾万红,登楼独对漫书空。三秦锁钥河山险,万国车书驿路通。”如今,古城和过街楼作为古代戍边守疆的关隘驿站的历史见证,供人们抚古怀想。

我们从过街楼下开车穿过时,两边还有空余,尚能容一两行人通行。过街楼的四根墙柱被砌进青砖墙体,非常牢固。青砖包裹的高台上,一座雕梁飞檐阁楼独坐城中,墙体斑驳,斗角发白,雕梁画栋陈旧脱色,楼阁门楣高悬蓝底金字“威震乾坤”牌匾,几个村里的孩子围在阁楼门口戏耍。我把古砖放在高台上,沿着残缺的豁口爬上去,看看他们围观何事。双扇雕花镂门敞开,正面横梁是近几年更换的,白色的杨木梁,没有刷漆,正中悬挂一条红被面,业已褪色,挂着厚厚一层尘土。楼内无塑像,正面玄色旧案几上,一只通身漆黑的雀鸟跳来跳去,唧唧啾啾,几只白瓷碗,盛有清水。看来,这只黑雀不像是误飞进来的。阁楼内墙壁斑驳不成形,只是土墙的本色,也无想象中的壁画彩绘。我有些惊异,财神楼内供奉的不是菩萨,不是财神,竟是一只黑雀。财神呢?我问围观的几个孩子黑雀的来历,孩子们像受了惊吓的麻雀,纷纷跳下台,独留我一人怅惘环顾。荒废的人家院落,残破的东西瓮城,街道静寂,再也不复昔日的繁华。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一切便以飞的速度迅疾还原,站在此处的我,是守门的卫士,还是途经的胡商,或者只是门楼下筑巢的黑雀?时间啊,这神秘的洪流,我们拿什么对抗你的流逝?

跳下高台,我将那块从人家墙头抽出的青砖安放妥当,好似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放在了这里。

在进入古城时,已有一位老人悄悄随行,不停地解答我们提出的问题。老人名叫李生才,是峡口古城的原居民。老人讲,20世纪初,南北瓮城尚存,仅城楼破损,门窗残旧。1936年冬,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经过峡口,遇风雪封城,部队便在古城内暂驻,沿街建营地,无一人惊扰百姓。夜晚寒冷,部队遂拆了残破的城楼门窗点火取暖。风雪过后,部队西行。清早百姓醒来,家家院子的积雪已被清扫,水缸也被挑满了,院内没少一根柴。街道积雪被清扫成堆儿,城墙边一堆堆灰烬尚有余温。关于西路军的故事,在河西流传甚广,而这段故事,却第一次听说。一段历史,湮没在时间深处,在某个时刻,借某机缘,拭去浮尘,显露山水。

过了过街楼,迎面是东瓮城的一截儿断墙,残基与东南角楼相连。一条崎岖小路向东伸向起伏的山峁,沿着这条路,即可走进帽盔山峡谷。老人随我们一起去峡口古道。

经东瓮城出古城,沿着崎岖山路进入峡谷,谷口开阔处形成一道天然的坝口,将山中洪水截留形成水库。车到此,没有路,我们便徒步入谷。谷口西北乱石中有一口古井,旁立石碑,上刻“红军井”。传说,这口井是西路军为峡口牧民挖掘的,井水甘甜。峡口人民为感恩西路军,便在井旁立碑。西路军被马家军围剿后,马家军四处搜捕流落的西路军,他们在峡口发现这口红军井,遂将井填没,砸掉石碑,另挖一口井,但井水苦涩浑浊,不能饮用。马家军走后,峡口人便将这口井填了,将红军井重新掏挖,并立碑纪念。

谷口南缓坡处有一处墓葬群。老人说,此处名“簸箕湾”,至于墓葬是何年代的,不知其详。后经四处查证,这些墓葬乃清代墓葬群,当时驻守峡口的将领和士兵死后葬于此。

谷口正对着的山峁,顶部较为平坦,上有一座四方的古堡遗址。爬上山顶,可见四方的古堡残基。东南的山峁上,还有一处古堡遗址,在其东边,深入峡谷折弯处,较此更高、更大,其上还有一截儿断墙。老人说,这两处古堡被峡口人称“营盘台子”。据说,清朝时尚有兵丁在此把守。有史料为证,再加上山脚下清代墓葬群,这“营盘台子”的说法应当是真实的。

我站在旧日的营盘台子上,峡谷尽收眼底,就连风吹草动也看得清清楚楚。西边的营盘台可观探来自峡谷西边入山口的一切动静,东边可观测来自峡谷东边的动向。东侧的营盘台子处在峡谷最窄的折弯处,两山间隔不过百尺,险峻陡峭。黑色的山体壁立千仞,脚下是洪水冲击的悬崖,除西侧与另一座营盘台子相连的山体可以爬上去,其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重要的防御要塞。在峡谷向东南折弯处,对侧的山梁上有一座烽燧,低矮的山峁上有长城的残迹。无论其中哪个营盘台子的士兵观探到敌情,或有紧急情况,都可派人点燃烽燧。烽烟一起,数里之外的峡口古城内便可知晓敌情。观到此,峡口的地势在军事、经济、政治上的意义便凸显出来。形容峡口是“咽喉要冲上的牙齿”名副其实。峡口东侧营盘台子对面,峡谷北侧山体为巨大黑岩,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峻的光芒。峭壁上,有明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陈棐题的《锁控金川》摩崖岩刻,落款为“大明嘉靖三十一载四月吉旦,刑部郎中恤全陕前左给事中鄢陵陈棐”。半腰峭壁上,是“车不并驾,骑不双辔”的古栈道,沿用至今。栈道依托山腰突出的岩体为道,由人工以碎石沙土垒砌,凹凸不平,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当峡谷内有洪水时,过往行人车辆可经缓坡上至栈道。在栈道上方的崖壁上,有人工垒砌的黑石崖柞。“崖柞”是方言,即在可以攀爬的山腰凹处,人为以石块砌一堵墙,成为长城的一部分,用来阻挡人翻越。摩崖石刻旁突出的一角山嘴,有一座极小的山神庙遗迹。这处山嘴也是峡谷折弯处。山神庙下是一丈深的悬崖,如有洪水,极易在此处形成激浪旋涡。这山神庙便有镇守一方,护佑百姓平安之祈愿吧。

下进山谷,如削的峭壁遮挡了阳光,逼仄的峡谷内便有森森的冷气,两侧山体仿佛要逼将上来。谷深山险,迂回曲折,长约两千五百米。如果独自在这峡谷中,若那营盘台子还在,头顶再炸裂似的喊一声,未免令人胆寒。古道废弃后,无人修复,谷底乱石嶙峋,成了山洪暴发的泄洪河。谷底的一些大石头,被水流冲成丝缕状、页片状,其间有野草蓬勃而出,细碎的野花微微摇曳。位于峡谷南侧的山体,因沙土积层被洪水冲刷出一米多高的断崖,比人工挖砌的还要整齐。明朝岳正途经峡口时留赋《石峡晚翠》:“石峡嵯峨胜禹门,万年古迹至今存。两山张掖如鸾峙,一水中流似马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叹服。

峡口村人称峡谷为“石峡口”,当地人把帽盔山称为“帽葫芦山”,却不知《汉书·地理志》中“泽索谷”的称谓。泽索谷什么时候变成了石峡口?为什么不再称为“泽索谷”?删丹岭、日勒都尉,以及山上两处被称为“营盘台子”的古堡遗迹,是清朝的哨卡,还是年代更为久远的建筑?

另外,据老人口述,在另一处荒滩还有一座古城遗迹,是《汉书·地理志》中的删丹县,还是日勒县?汉朝之后,河西走廊复入胡人之手,数百年历史在时间的长河中销声匿迹。这历史的空白,时空的断离,让我在峡谷里陷入迷失。我站在山顶向远空高声呼喊,山谷没有一声回音,消失的是神秘的,也是最美好的。我想乘上一只苍鹰,追随它穿越时空,揭开所有的真相。

明长城依山势自东南逶迤向西北,出峡口入龙首山中,像一道长长的臂弯,将万里河山揽入怀中。与其相依相连的峡口古城,与瓮城断墙相互重叠,连成一个视觉整体,形似一头坐卧的雄狮。“依山筑城,断塞关隘”的峡口古城,经历过无数征战。早些年在长城、烽燧、古城,以及周边滩涂,细心人可捡拾到古战场留下的箭镞、弩、护心镜等兵器残件。沿着长城、烽燧,有许多墓群,多是戍边将士的墓冢。关山边塞,多少人为之血染沙场。峡口古城历经千百年风雨,古老沧桑,在时间面前,数千年站立,数千年抗争,即使残垣,也庄严雄伟。那不仅是一处风景,还是一种精神,昂首不屈,铁骨铮铮。大风起兮,云团在两侧山峰聚涌,似乎隐藏着千军万马,两阵对垒。天空高远,苍鹰盘旋,大风卷地,呼啸如万箭齐发。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行走峡口,一座古城,一截儿城墙,几块青砖,甚至一堆瓦砾,都足以让人聆听远古的回音。长城下,羊群顺着边墙而行,蹄声飒颯如急雨。青山寂寂,残阳脉脉,悠悠怀古情油然而生。古道,西风,瘦马,驼队……多少人从峡口古道穿行,摩肩接踵。张骞扛汉节走过,霍去病挥长矛走过,鸠摩罗什传经布道走过,唐玄奘背负佛经走过,陈子昂斗酒吟诗走过,林则徐被贬赴新疆走过。一路走来,金戈铁马声,商贾驼铃声,丝绸飞扬,茶叶飘香,胡马嘶鸣,经声悠扬。边关燧嶂,城楼雉堞,多少侧影凭栏远望,目送夕阳。千古丝路,万里以航,先驱们不畏艰险穿越千山万水,跨越生死之界。苦难从未让前行者却步,背负苦难向更深更远行走,前赴后继,矢志不渝。

日落,大风在峡口汇聚了某种力量,摧枯拉朽,狂舞呼啸。遥远的祁连山隐隐可见峰顶的积雪,愁云塞上起,黄昏暗雪山。大风中,似听见陈子昂高吟:“峡口大漠南,横绝界中国。丛石何纷纠,赤山复翕赩……”

江山无限,英雄辈出。峡口古城与万里长城,任风蚀雨剥,仍屹立不倒的精神,永远屹立在河西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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