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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类综艺节目跨媒介叙事模式的创新

2023-05-30廖宇峰

传播与版权 2023年1期

廖宇峰

[摘要]时下,诸多卫视、平台的音乐类综艺节目存在形式同质化、内容浅层化等问题。而芒果TV、湖南卫视联合香港TVB企划的音乐竞唱献礼节目《声生不息》,通过跨媒介叙事的多维度创新,以“你我共创港乐荣耀”为主旨,在泛娱乐化、同质化的综艺节目市场中独树一帜,成为音乐类综艺节目的典范。文章以湖南卫视竞唱献礼节目《声生不息》为研究样本,采用个案分析法和文献研究法相结合的方法,以叙事学作为理论依据,从互动叙事、碎片化叙事、互文叙事和个体叙事四个维度进行分析和阐释,以期为国内音乐类原创综艺节目提供可借鉴的范式。

[关键词]音乐类综艺节目;跨媒介叙事;《声生不息》

近几年,我国音乐类综艺节目在发展中面临两大问题,即形式同质化和内容浅层化。而在中国香港回归25周年和TVB台庆55周年之际,由芒果TV、湖南卫视联合香港TVB特别企划的音乐竞唱献礼节目—《声生不息》却别树一帜。

《声生不息》自开播以来好评如潮,收视率在内地省级卫视综艺节目和香港综艺节目中更是多期稳居第一。罗伯特·艾伦认为叙事是一档电视节目的核心。《声生不息》正是凭借跨媒介叙事成为一档现象级节目,无论是在观众口碑方面,还是在行业认同方面,都获得了耀眼的佳绩。

一、跨媒介叙事与综艺节目

纵观人类历史长河,媒介与叙事这两个概念一直紧密相连。任何一种媒介勃兴后,都会被迅速运用到叙事活动中,媒介已然成为叙事文化的驱动力。随着新媒介技术的赋能,受众对叙事文本丰富性的需求的提升解构了传统叙事文化中单一媒介的讲述方式。2006年,詹金斯在《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沖突地带》中对“跨媒体叙事”的概念进行了详细阐述,即“一个跨媒体故事横跨多种媒体平台展现出来,其中每一个新的文本都对整个故事做出了独特而有价值的贡献”[1]。从跨媒介叙事视角分析国内外影视作品也成为近些年来国内学界的热点之一。

电视理论家科兹洛夫指出,聚焦当代社会,电视这一媒介已成为最主要的故事叙述者,大多数的电视节目都是叙述性文本[2]。叙事学者玛丽-劳拉·瑞恩强调,“跨媒介叙事讲述的不是一个单独的故事,而是一些包括多种文本的独立的故事”[3]。而詹金斯强调的是媒介和受众及其对故事世界的贡献。我国学者刘永亮和钟大丰提出,当下跨媒介叙事的类型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作品内部的跨媒介叙事;第二种是生产机制的跨媒介运用;第三种跨媒介叙事类型主要体现在作品在各种媒介平台的传播、接受等方面的媒介跨越与互动[4]。而目前学界从跨媒介叙事视域分析综艺节目大多囿于第一种类型,即媒介转换的“外部叙事”,少数学者会聚焦在第三种类型—媒介融合的“内部叙事”,而缺少对三者融汇的整体性叙事及第二种跨媒介运用叙事的研究。文章以《声生不息》为研究样本,其作为一档涵盖三种跨媒介叙事类型的现象级节目,分析其跨媒介叙事方式可对今后研究音乐类综艺节目发展态势提供参考。

二、互动叙事:“参与式文化”下的内容共创

“参与式文化”这一概念最早由美国媒介研究学者亨利·詹金斯在1992年提出, 主要用以描述媒介文化中的互动、交流现象。参与式文化作为web2.0时代下的一种网络文化,“它以全体网民为主体,通过某种身份认同,以积极主动地创作媒介文本、传播媒内容、加强网络交往为主要形式所创造出来的一种自由、平等、公开、包容、共享的新型媒介文化样式”[5]。《声生不息》节目组充分应用互联网思维,由过去传统的大教堂式媒介文化理念转向更注重创造与分享的大集市式文化理念。同时,《声生不息》节目组并非只将目光囿于节目现场的观众,还充分调动了全网用户的积极性,跨越空间界限,塑造了“你我共创港乐荣耀”的空间景观。

(一)观众赋权:专属身份的认同感

柯林斯提出互动仪式链的构成要素之一就是对局外人设限,这种界限会促使内部成员对群体身份产生充盈的情感能量,情感能量作为互动仪式链的核心构成要素,能够助推群体成员形成高度的情感连带。对《声生不息》的现场观众而言,其互动性、参与感主要体现在可以“金曲出品团”的专属身份,对本期竞演歌曲进行喜爱度投票。例如,在《声生不息》第三期节目,现场观众将最佳合作金曲投票给叶倩文、李玟、周笔畅三位歌手演唱的《我要你的爱》,将最佳独唱金曲投票给李健演唱的《月半弯》。

而对屏幕前的观众而言,《声生不息》每一期主题赛段的最后一支曲目是直接由全网观众票选出来的。从首期的《海阔天空》,再到后续的《千千阙歌》《世间始终你好》《下一站天后》《红日》和《东方之珠》,这六首合唱曲目无不是观众高度参与的表征。这种受者本位化的节目设计流程赋予了场内外的观众直接参与制作媒介内容的权利,真正契合了《声生不息》节目寻找“港乐与我”的最大公约数,与观众共创一张“声生不息”港乐时代唱片的节目理念。

(二)狂欢广场:全场合唱的仪式化

仪式作为一种具有公开性、集体性的“陈述”,“自古以来就是沟通人与神、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行为方式,也是人们实现思想、情感、信仰和灵魂的一种重要的交流媒介”[6]。《声生不息》每一期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作为丹尼尔· 戴扬和伊莱休·卡茨笔下的一种“加冕”仪式,将全网观众根据每一期主题票选出的心目中的港乐金曲,交由本期获胜队伍的全体歌手和现场全体观众一起演唱。例如,在《声生不息》第九期节目中,李克勤、李玟等歌手伴随《红日》的旋律融入现场观众,不时将手中的话筒递给观众,仿佛与观众共同置身巴赫金笔下的“狂欢广场”。

同时,这首由歌手和现场观众一同合唱的歌曲音频,也会被收录进节目的原声专辑,真正打造一张歌手与观众共创的港乐时代唱片,对观众来说,这种仪式所带来的沉浸感和震撼感是一种奇妙的感官体验,可实现观众的象征性参与和身份的虚拟在场,使其获取相同的情感体验,从而催生出强烈的情感共鸣和深层的群体认同感。

三、碎片化叙事:长尾理论下的二次传播

碎片化作为媒介融合时代下最为凸显的叙事特征之一,在《声生不息》节目中得到充分体现。无论是竞演歌手的演唱、歌曲创作者的讲述,抑或是富有时代印记的短片等,《声生不息》节目组都可以对其进行碎片化切割,投放在抖音等短视频平台进行二次传播,从而满足观众的个性化、多元化观看需求。《声生不息》不仅依靠其他官方媒体账号和自媒体对节目精彩片段进行传播,同时还在抖音平台开通《声生不息》官方账号,将节目中歌手演唱、有趣对话等片段进行二次传播。这样既发挥电视媒体优势,又使节目具有全媒体传播属性,关切快节奏生活下用户接受媒介的碎片化时间行为,让电视媒体生产的内在潜力得到充分释放,在原有电视大屏传播优势的基础上,形成跨屏传播的新增长引擎,也使得节目在抖音平台获得较高的关注度。

四、互文叙事:音乐文本与影像元素的耦合

互文叙事作为一种强调不同文本之间的内容关联性的叙事范式,必须至少包含两个具有互文性关系的不同文本[7]。在节目制作中,《声生不息》不仅注重呈现字符、音乐和影视画面的叙事内容和意涵,而且将上述要素彼此联动,形塑每一期节目主题,形成了互文的结构关系。

(一)蒙太奇叙事:时空场景的视觉切换和意义勾连

“蒙太奇作为一种依据一定的逻辑关系,通过剪辑、拼接多场景镜头来完成电影创作者理念的手法,能够进一步达成作品的叙事效力。”[8]电影的情感张力在于电影镜头之间的蒙太奇段落组合,而电视节目的电影化叙事则通过不同视点但内核相同的镜头重组现场,从而呈现新的戏剧意义。《声生不息》通过跨媒介电影化的视听叙事方法,运用时空跳转、场内蒙太奇、非线性叙事的手法,完成了内在情绪传递的视听任务。例如,在《声生不息》第一期节目全场大合唱《海阔天空》的过程中,屏幕播放了Beyond过去演唱会的画面,随着镜头的不断拉近和Beyond的声音在现场回荡,令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梦回到那个港乐鼎盛的黄金年代。《声生不息》借由全场合唱与影像片段塑造了一个港乐经典时代与时下表演舞台联动的意义空间,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中实现观众“临场化”效果与集体记忆重建。

(二)互补叙事:歌词文本与影像画面的意义共生

歌词文本与电视画面存在互补性,两种不同媒介属性发挥各自的功能,共同建构意义,以呼应节目主题。《声生不息》通过在丰富的影像元素变化组合中,借由影像的具体化叙事功能和音乐文本的联想化叙事功能,激发观众对港乐的情感共鸣。例如,在《声生不息》第四期节目中,电视画面在一首首歌词片段与嘉宾讲述之间游移,从关于爱情到关于友情的歌词,从关于小爱到关于大爱的歌词,其间穿插着香港著名作曲家金培达、香港著名歌手吕方和卢冠廷等人对本期节目主题“港乐与我的一生所爱”的理解与感悟。虽然文字具有一定抽象性,但是能令观众结合自身经历与感悟进行发散性想象,同时影像畫面具有叙事造形功能,更能激发观众的发散性思维。

五、个体叙事:宏大题旨中的个体记忆

《声生不息》这档节目的定位是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作为一档由国家广电总局网络视听司、国际合作司和香港中联办宣传文体部为指导单位的节目,这意味着《声生不息》并不单单是一档普通的音乐综艺节目,而是被赋予了仪式价值与时代使命。虽然《声生不息》的定位带有一定的政治意涵,但是在每一期竞演中,如“港乐与我的骄傲”“港乐与我的愉快少年事”“港乐与我的一生所爱”“港乐与我的城市人生”等主题内容,能让观众感觉到节目并未刻意追求家国情怀的宏大叙事,而是聚焦微观层面的个体记忆与私人情感。“对个体来说,其个体叙事范式的哲学基础是本体论或生活经验”[9],所以用个体真情实感的经历和故事可以更好地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一)演绎者:竞演歌手的演唱

《声生不息》节目组邀请来自内地和香港热爱港乐的歌手或组合,他们采用港乐新唱的形式来演唱歌曲。歌手们对歌曲的选择和改编,体现的不仅是歌手自身的音乐素养和品位,还通过一首首歌曲展现了黄金时代的港乐历史与时下音乐理念的耦合。“这种时代记忆和文化特色也处于不断交流和变化的过程之中。”[10]每一位歌手对烙上了不同时代印记的歌曲的重新演绎,不仅蕴含着其对这首歌的理解,而且承载了拥有相似经历的观众的回忆。这种聚焦于个体的叙事方式,能够进一步激发节目、歌手与观众三者之间的情感共享。例如,在《声生不息》第十期节目中,林子祥和毛不易一同演唱的被誉为“香港城歌”的《狮子山下》就蕴含着无数香港市民共同的记忆,通过两位歌手的重新编曲演绎,从而将关于港乐历史的故事编织成新的记忆文本,致敬一代又一代顽强拼搏的香港人。

《声生不息》通过个体叙事方式来回望大众共同记忆,回想美好时光,回溯我们的根。正如主持人何炅在节目中说道:“生于斯,长于斯,少年的故事折射出国家和民族前进的光芒,春来夏往,秋收冬藏,港乐与我们,来日方长。”

(二)亲历者:采访嘉宾的讲述

《声生不息》节目的叙事主体并非只囿于林子祥、叶倩文、李克勤、李玟等竞演歌手的演绎,也穿插了许多与香港和港乐紧密相关的嘉宾的采访片段。每期节目的竞演主题就是音乐人讲述的故事的主题。第一期竞演主题为“港乐与我的骄傲”,讲述不同音乐人对港乐的定义。第二期竞演主题为“港乐与我的愉快少年事”,讲述港乐对我们童年时代产生的影响。第三期竞演主题为“港乐与我的一生所爱”,以“爱”为大主题,用港乐诠释心中所爱。

音乐类综艺节目的核心始终是歌曲和人。《声生不息》如同一部“去繁至简”的纪录片,摒弃了那些本不是音乐必须承载的繁复赛制和话题冲突,让音乐回归音乐,体现了音乐带给人最原始的感动,通过邀请港乐黄金时代的见证者,用最鲜活的故事和语言,将港乐的过去和现在向观众娓娓道来。

《声生不息》通过亲历者的讲述,让历史变得鲜活生动。在《声生不息》第一期节目中,刘惜君讲述了自己在深圳中英街的童年生活。曾经,这条街非常特殊,左边是深圳,右边属于香港,人们无法随意通行。直到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怀抱,这种限制才被打破。在这一刻,“香港回归”的宏大历史叙事被转化成与大众生活息息相关的日常点滴,家与国的命运被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彼此交融,相互影响。林子祥、叶倩文讲述自己曾在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庆典大会与一众歌手共同演唱《东方之珠》的故事,这不同于官方机构主导的历史书写,而是借由个体叙事视角所展现的故事性内容,更具有触动人心的效果。

(三)见证者:歌迷与观众的参与

在以往综艺节目的叙事架构中,观众作为传播链中的接受端,往往处于被动、被忽视的状态。但在《声生不息》节目中,观众是港乐记忆回溯中“故事的讲述者”之一,这种对普通大众的个体叙事更能激发屏幕前观众的情感共鸣。例如,在《声生不息》第二期节目中,节目组邀请上万名歌迷将自己喜爱的粤语歌和关于这首歌的记忆写在便利贴上,并贴满整个房间。在房间墙壁上的每一张便利贴都是一个个极具独特性、情感性的意符,蕴含每一个歌迷对这首歌曲的记忆与情感。这种对个体叙事的描摹,能够促使屏幕前的观众打破共时性下的空间阻隔,通过“虚拟在场”成功营造“共同在场”的体验氛围,从而进一步联结起了香港与内地民众共同的文化身份,彰显两地同根同源、血脉交融的历史。

六、结语

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之际,正值粤港澳大湾区战略加紧落地实施的新征程,《声生不息》作为一档以港乐为主题的竞唱献礼节目,凭借跨媒介叙事的精准策略,拓展了节目叙事的广度和深度,为其他音乐类综艺节目的叙事提供了范本。同时,《声生不息》这档节目不仅让年轻人真正了解到港乐的精神内核,也让大众获得感知社会脉搏、探寻文化源流的机会,更让歌手和观众再次感受同根同源、血浓于水的情感连接。正如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五任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声生不息》引言篇中为节目寄语:“借助‘唱响金曲这道桥梁,对‘港乐经典进行创新的表达,让有传播意义、审美价值的港味好歌回归大众视野,让同根同脉的两地人民特别是年轻人,通过音乐对话,更加了解彼此、了解祖国,促進民心相通。”

时下,媒介融合已经进入下半场,更需要我们去探寻当代电视文化的转型趋向。虽然《声生不息》只是这条漫漫长路上的一位探寻者,但是其迈出了让人欣喜的一步,互联网时代音乐类综艺如何摆脱同质化、浅层化困境仍旧是一个长久的命题。

[参考文献]

[1]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M].杜永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2]罗伯特·C.艾伦.重组话语频道[M].麦永雄,柏敬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3]赵万斌,李岚.自律性崇高与他律性崇高:中国现代谍战剧悲剧美学探析[J].当代电视,2018(09):48-49.

[4]刘永亮,钟大丰.跨媒介叙事视角下电影生态美学研究[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10):85-91.

[5]周荣庭,管华骥.参与式文化:一种全新的媒介文化样式[J].新闻爱好者,2010(12):16-17.

[6]张兵娟.电视媒介事件与仪式传播[J].当代传播,2010(05):29-32.

[7]李玉平.互文性新论[J].南开学报,2006(03):111-117.

[8]舒婷玮.书信题材电视节目的跨媒介叙事研究:以《信·中国》《见字如面》为例[D].金华:浙江师范大学,2019.

[9]Walter R.Fisher.Narration as a human communication paradigm:The case of public moral argument[J].Communication Monographs.1984(01):1-22.

[10]罗新星,徐莉.普适性·陌生感·融合体:跨文化视角下《歌手》对我国综艺节目发展的启示[J].传媒观察,2020(10):5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