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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习得无中生有的锻造术

2023-05-30夏午敬丹樱

诗歌月刊 2023年3期
关键词:夏河写作者写诗

夏午 敬丹樱

1.缘何写诗?

夏午:我写诗,因为我需要。我需要有一个地方安置被现世伤害、爱抚过的灵魂。相对而言,私人化的诗歌语言拥有这样的先天优势,它更容易构建光芒四射却不被外人觊觎的心灵乌托邦。

敬丹樱:我写诗是工作好几年后的事了。周围人们休闲方式以麻将为主,可能于我而言,麻将技巧的融会贯通比一首诗的谋篇布局更为玄妙吧。在小地方生活,接触诗歌的途径非常有限,很难找到诗歌读物,所幸我赶上了博客时代,大量现当代诗歌阅读储备从博客按图索骥而来。

2.你的诗观是什么?

夏午:无中生有。诗人于坚曾说,诗意是“无”,诗是“有”,诗人是可以召唤“无”的人。我的理解是:写诗就是无中生有。这个过程非常艰难。所以,我一直渴望习得无中生有的锻造术。

敬丹櫻:语言只是服务于诗歌的工具,诗歌一定要落实到内在的核。我开始把自己代入生活场域,关注时事,观察生活,关注低处小处,写自己,写苍生,写所见所闻,写自然万物。我会慢下来,为琢磨出一首看起来笨笨的、有摩擦力的诗歌感到由衷喜悦。一直以来我的诗观里有一点始终没变:听从内心。

3.故乡和童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夏午:我的童年从一条河开始。这便是夏河。地图上,这条河叫黄泥河。我的故乡,与其说是一个叫庐江的县城或者一个叫泥河的集镇,不如说是夏河,是流经我家的那一小截夏河。夏河是从不言语的先生,不曾告诉我将要去何方,却让我懂得:自童年流过来的河流是永恒的,会闪闪发光。而河流一旦开始流淌,流动便是它的宿命。我既然选择写作,书写便是我的宿命,我不能也不想过一种没有文字深度参与的生活。而只有通过不停地书写去推翻业已完成的世界,重新建设并命名,我才能从中寻找到自己。

敬丹樱:少年时期跟随父母离开出生地,在第二故乡生活至成年,之后因为工作变动,又到新的环境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故乡你认识和认识你的人都越来越少,而第二故乡始终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很多年来,故乡是一个让我感伤的词,我曾在一首诗里写过“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我是一个虚构故乡的人”这样的句子。童年时期都在故乡度过,有小镇生活和乡村生活交替进行的漫长时光,我生命里最孤单和最快乐的记忆都来自童年。可以说,故乡和童年不可分割,是我取之不尽的诗歌素材库。

4.诗歌和时代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与对应关系?

夏午:诗歌的呈现方式,可能有时代的局限性,也可能有跳出时代的超验性。

敬丹樱:诗歌不可能成为脱离时代的孤岛,写作者笔下的世界,也注定不是乌托邦式的存在,因为写作者本身就是裹挟在时代洪流里的一朵细浪。无论写什么,怎么写,都是在不同程度地参与时代,诗歌留给写作者的任务就是处理时代。

5.对于当下的诗歌创作,你的困惑是什么?

夏午:我活在当下。当下曾让我发声,也让我一次次失语。作为一个诗人,我时常困惑,该怎么把控自己的声音,使其冷静又动人心魂,又该如何从失语的状态中走出来,进入真正的诗歌写作。诗是沉默的艺术,我不知道该如何有效习得在大面积的沉默中提取出独属于自己的声音的本领。

敬丹樱:我的困惑不是追不上最好那拨诗写者的步伐,而是我的下一首诗,怎么才能区别于上一首,题材、结构、角度、语言、想象力……哪怕只有一点点突破,都会让我获得解出数学题才有的喜悦。

6.经验和想象,哪一个更重要?

夏午:在我陷入失语状态近半年的今天,我认为想象更重要。一个诗人只能依赖经验,写出经验之诗,是远远不够的。绝对意义上的好诗属于永恒的时间,而非独属于某个特定的时代;也不是单靠经验就能写出来,而是超凡的想象。不管是写作手法,还是呈现方式。

敬丹樱:如果一首诗更侧重于想象,那就展开想象的翅膀;如果一首诗是经验主导,那就让经验驮着笔走好了。

7.诗歌不能承受之轻,还是诗歌不能承受之重?

夏午:不能承受轻重的,是人,是每一个天真的写作者。诗歌没有什么不能承受,这便是诗歌的魅力。

敬丹樱:这个话题让我想起“信则有,不信则无”“横看成岭侧成峰”。如果把诗歌对一个人心灵潜移默化的浸润程度进行量化,结果无外乎轻重之间。诗歌的信徒,发烧友,门外汉,都是值得尊重的个体。在我看来,生活比诗歌重要,即使没有诗歌,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把日子过得有诗意,并从中获得解脱。

8.你心中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夏午:真正的好诗会让所谓的“标准”失效。表现有二:其一是“动人心弦”,我的心被一首诗打动了,跟着那首诗走远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回到自己身体里。其二是“自叹弗如”,我暗地里说,我写得也不差,但是确实写不出史蒂文斯、阿米亥那样“致广大而尽精微”的作品。

敬丹樱:大家通常说诗歌没有标准,是基于这首诗至少是过了诗歌及格线而言的。我心目中一般意义上的好诗的标准是一眼看过去,文本能够雁过留痕,在我心里留下印象。更经典的诗歌,则是能直击心灵,让我深深共情,久久难忘那些。诗歌是小众艺术,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一个诗写者最悲哀的是,能代表自己,被更多人记住,口口相传的诗歌,很少有超过十首的。

9.从哪里可以找到崭新的汉语?

夏午:道在屎溺。我相信崭新的汉语也一定在我们日常交流和使用的话语和文字里。而且,千百年来,汉语从不曾陈旧过,恰恰相反,伟大的汉语一直是历久弥新。如果我们没有找到,那是因为还没有发现,没有领悟。

敬丹樱:汉语的魅力在于重组中可以无限次翻新。如何让其成为有效的“崭新的汉语”,我想首先是阅读,再是观察,把阅读经验同生活经验融会贯通。之于自己,我想应该是清空和忘记,像第一次接触诗歌那样去寻找和发现一首诗。我希望我的下一首诗,是用崭新的汉语写就。

10.诗歌的功效是什么?

夏午:希尼曾说:“在某种意义上,诗歌的功效等于零──从来没有一首诗阻止过一辆坦克。”于我而言,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功效,那是一种释放自我、发现自我,甚至愉悦自我的美好体验。诗歌一旦完成,便有了自己的境遇,或藏匿在抽屉里,或出现在不知名的读者那里。而相遇,也许也是一种功效。我们在一首诗里相遇,可能是施奈德遇见寒山,也可能是张三遇见夏午,想想就很美好。写诗吧,坦克不会停下来,但可能会慢下来。

敬丹樱: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吧。我记得某次聚会,一位画家朋友问及诗歌是什么。我正在酝酿形象的比喻,同伴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诗歌可以是一切有用之物,是药,是创可贴,是心灵的抚慰,是语言的贵族。但我们悲哀地发现诗歌的真相也可能是无用。当时我被“无用”一词所震惊。想来也是,在巨大的困厄面前,诗歌什么也做不了,但正因为我们相信诗歌是光和救赎,才能在心灵废墟上用汉语反复重建花园,等待开花的过程本身,可能就是一首诗。

11.你认为当下哪一类诗歌需要警惕或反对?

夏午:AI写的诗,我还不能接受没有情感、没有个性的机器依照程序敲打出来的那些分行。

敬丹樱:矫情的,雷同的,过分美好的,言之无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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