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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记

2023-05-30阿格博基

滇池 2023年3期
关键词:作别彝人点睛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还乡记

梦还未醒,黄昏就来了

再饮一杯,就挥手作别吧

这人间,我习惯一退再退

退回故乡,退回草场

退回一声渺远的乡音

落日西沉,返照山野

模糊的事物渐次清晰

羊群、村落、炊烟……

唢呐和羊皮鼓声中

一场葬礼接近尾声

几位乡邻轻身走出灵堂

点燃打歌的篝火

一轮圆月,攀上核桃树的枯枝

月光照着灵前的跪拜者,也照着

围火歌舞的人群。他们之间

有个位置,已经空了很久

点睛后:

还乡

(题目中有“记”,但整首诗偏重于抒情,叙事和叙述只是作为抒情的呈现方式,是片段式、印象式的,没有呈现一个相对完整的事件,题目直接取为“还乡”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梦还未醒,黄昏就来了

再饮一杯,就挥手作别吧

我在黄昏中抽身离开

(把两句压缩成一句,起笔可以更简洁有力一些。整首诗的情感基调深沉厚重,梦、饮酒、挥手作别之类的意象和描述,稍显轻忽,不如删除。)

这人间,我习惯一退再退

退回故鄉,退回草场

退回一声渺远的乡音

落日西沉,返照山野

模糊的事物渐次清晰

羊群、村落、炊烟……

(羊群、村落、炊烟是作者亲眼所见,但当它们作为意象出现在诗歌中时,就自动担负起呈现诗意的责任,作者必须对诗中的每一个意象和词语负责,下笔时要考虑它们与整首诗在审美、意境层面的关联。羊群、村落、炊烟不是不可以用,但稍显中规中矩。)

唢呐和羊皮鼓声中

一场葬礼接近尾声

几位乡邻轻身走出灵堂

点燃打歌的篝火

一轮圆月,攀上核桃树的枯枝

(这句无须停顿,“,”建议删除,阅读时气息会更顺畅一些。)

月光照着灵前的跪拜者,也照着

围火歌舞的人群。他们之间

有个位置,已经空了很久

点睛师评论:

在巍山驻村时,我曾和博基兄到他们村寨草场参加过一位老人的葬礼,我们一起在深夜打歌,一起喝得大醉,并在第二天一起送逝者上山——读这首诗时,一种亲切熟悉的情绪在我脑海里回荡,藉由这首作品,我得以重返记忆的现场。我也曾试着用诗歌描述那场葬礼,但一直难以进入创作状态。彝人的葬礼礼俗繁复,仪式隆重,有毕摩主持,有热烈的打歌——对一位写作者而言,既是珍贵的写作素材,同时也有巨大的写作难度,行文稍有不慎,就会偏离诗歌的轨道,陷入文化人类学的泥淖。阿格博基参加过许多次族人的葬礼,族群文化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但在这首诗中,他并没有沉湎于“文化”,而是从整体中撤离,回归诗人和游子的身份,置身于片段和感受,删繁就简,让诗意自然呈现。

这首诗的完成度很高,情感自然流露,叙述简洁有力,节奏舒缓沉稳,结尾处的升华恰到好处,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同时也留有巨大的想象空间。需要提醒博基兄的是,文化隔阂是客观存在的,对于不了解彝族文化,或者未亲身参与过彝人葬礼的读者而言,感知和体会这首诗,可能会稍显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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