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莉娟

刺绣，有湘绣、杭绣、苏绣、川绣，还有黔绣，还有……要细说，难以说清。刺绣反映了不同地域的文化特点，各有风格，各有情韵，在绣的方法、绣的面料上那都是各有特点，在绣的内容上大致一样，都是龙、花、鸟、兽等等。这样一些绣品应该说我见过不少，曾经还有心想购买一種收藏。

这次在台江见到了苗绣，才知道自己见到了真正的刺绣，那独特的刺绣，它是一张张绣出的花样，更是绣出的一个个故事。

贵州“苗疆腹地”——台江，“天下苗族第一县”。在这里，苗族文化得到了全方位的保存：姊妹节、独木龙舟节、祭鼓节，还有舞龙嘘花，以及被称为“东方迪斯科”的反排木鼓舞……

苗族的诗歌、舞蹈、民居、语言、服饰，无论哪一样都堪称天下之最，这些都是这个苦难民族顽强不屈、百折不挠的展现。从中我们看到了千百年来苗族人民不断与强暴统治者及险恶的自然环境进行抗争的历史；看到了五千多年前，在中原大地上，繁衍的一个古老的民族；这个民族的一群后裔，为了逃避战乱……辗转三千年，行程上万里，来到这块神奇的土地，开疆辟土，过着“自耕而食、自织而衣”，“人民皆知礼让”的生活。

这次在台江大寨乡，近千人身穿节日盛装，老老少少，从七八十岁，到三四岁，都穿着他们最漂亮的民族刺绣服装，出来迎接贵客。他们从远远的山头而来，犹如一条美丽蜿蜒的长龙在山头上徐徐而动，走向山下的田坝，坝上欢迎的歌声鼓声好热闹。下面的欢迎仪式已经进行完了，四方山头的人还在不断地来，他们在山的那一边，不管山下会怎样，他们都要走到会场，看那“万头攒动”的情景。朴素真诚有感情，让人感动。扑面而来的服饰海洋，颜色夺目，红黑为主，鲜明耀眼。各种各样的刺绣图案让人过目难忘，激起想去了解它、读懂它的欲望。我忍不住过去询问几位老人，一位老人指着一系列刺绣，用还能听懂的汉语告诉我：“这是我们苗家的一个女英雄——巫母媳，她背着一个娃娃，打把伞，骑着驴子，她口中含着的是一把刀，手上拿着弓箭，要打敌人，要打野兽。”

“这个是我们的民族英雄——张秀眉，他手持兵器骑在龙上，这几个人是他的部下……”她滔滔不绝地说，故事让人着迷。我们大部队走了，我只有谢过老人的故事，走了。

带着一个个故事、一幅幅美丽苗绣的记忆，离开这苗族盛装的海洋。

走进大屯乡，这是一个刺绣最典型的乡寨，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除了做农活，就是刺绣。进了这几十户人家的寨子，没见到多少年轻人，据说都出去打工了。离寨门不远的一家，有人在织布机上忙，我看了心热，快步上前，两台古老的织布机，两位美女，年轻精明，她们自我介绍说是姑嫂，工作台上放着好看的成品。我不由分说地要求织几梭子，这下可给她们添乱了，姑嫂二人教我怎样丢梭，怎样踩脚板，我更是搞得手忙脚乱。这当然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学会的，我只不过是感受一下“织女”这样一种“返璞归真、重返自然”的情韵。

旁边的一家堂屋门口，坐着三位刺绣的大嫂，手里的针线正走得忙，每人手上的绣片都有不同的图案，脚下竹编的篼篼里，放着几张绣好的绣片，红底的、黑底的、蓝底的、白底的，真是各有各的好看。我表示要拿着绣片照相，她们小心翼翼地拆下上面的保护纸，说，就这样如书本一样大的一张绣片，要用一两个月的工夫，为了保证绣片的干净，就得用纸或者布来保护。我感叹，这不仅是劳动产品，更是艺术作品。

我迅速地照了几幅，怕弄坏了大嫂们的作品。

看着这一张张的绣片，希望她们说说上面的故事。同行的乡干部，指着一位大嫂说，你可遇到了行家，她叫张庭珍，全国劳模、曾是党的十六大代表，这里面的故事她最熟悉。这位张大姐真是熟悉，对每一幅图都了如指掌，讲得头头是道。

她说，我们有苗族刺绣系列图案一百多幅，里面的传说、故事都是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这里的刺绣，没有师徒名义，是母女、姑嫂、姐妹相互学习。我几岁就开始学习刺绣，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回家劳动，这些年最大的享受也就是绣好一幅新的绣片，给孩子们讲这里面的故事，和姐妹们交流绣品心得，要把这本“无字史书”传承下来。

我问她，现在平时穿的衣，都是自己做的吗，那不是很费事。她告诉我说，也穿现代化衣服，每到赶场天，小摊大店到处都是漂亮、便宜的时尚的衣服，她微笑着说，为什么不穿？

不过，他们更看重的是民族服装，节日一定是穿盛装，平时多是一般的民族服装。每一个女孩出嫁前都要为自己全面地做一套、几套民族服装。这样的服装可是很珍贵的，要用钱来论价，那可是要几千元、上万元。

她们现在的绣片，多是作为民间艺术品出售，价钱也不菲。在北京、上海、广东沿海一带以及美国、欧洲、东南亚很受欢迎。

在北京的潘家园，有好多从这里出去打工的人，他们就是专门做刺绣。村里现在就是在走这样一条致富路，组织村里的人，立足于家乡，守住民族的精神，民族的文化。

听了她的话，看着她摆满阶沿的绣片，我看到的，是绣出的史诗、绣出的美丽，更看到一种民族文化的精神。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忘记和我们这位全国劳模、党的十六大代表合个影。

责任编辑：张若曦

美术插图：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