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雨航

喜迁新居时，在一本发黄的旧相册里，我无意中看到一张父母年轻时的合影。泛黄的黑白照片上，我惊诧于母亲年轻时的秀丽端庄，但父亲的形象却实在不敢恭维，甚至有些丑陋。我不免心生疑问：这么不般配的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恋人和夫妻的？忍了多日，我终于忍不住，偷偷向母亲刨根问底。

当年，父亲只是一个街道小厂的工人，因为模样丑，工作也不怎么样，二十四五了，连个对象的影子也没有，被厂里人称作“婚姻老大难”。这可急坏了我的爷爷和奶奶，他们发动身边一切可以发动的人士，为父亲介绍对象张罗亲事。姑娘倒是介绍了不少，但只要和父亲一见面，就再没有下文了。为此，奶奶整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父亲也几度失去了找对象的热情。

一天，父亲工厂里的师傅又给父亲介绍了一個姑娘，定在星期天上午9点在公园假山旁的长椅处见面。这可把爷爷奶奶高兴坏了，奶奶破天荒给了父亲20元钱，叫父亲去买一身新衣服，再去街边理发店理发。星期天早晨，父亲打扮一新，早饭也没吃就急匆匆地来到公园的假山旁，坐在长椅上等。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人，父亲低头一看手表，才发现他早到了两个小时。他站起身无聊地在公园里闲转，突然听到呼救声：“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妈妈……”

父亲急速向那呼救声跑过去，老远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个年轻姑娘一边呼救，一边试图背起中年妇女。那个中年妇女有点胖，姑娘又很瘦小，根本背不起来。父亲跑到跟前，二话不说就背起中年妇女往公园大门口跑。跑了有两里多路，终于找到一家医院。经过医生的救治，中年妇女转危为安。见她苏醒过来，父亲才猛然一拍大腿，想起相亲的事，撒腿就往公园跑。可等到了公园的假山旁，哪里还有姑娘的影子。

相亲的姑娘很生气，说父亲没诚意。就这样，父亲的相亲又一次以失败告终。俗话说：好人有好报。时隔不久，母亲被救的姑娘辗转找到父亲，向父亲表达了谢意。听说了父亲因为救人相亲未遂的事，她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也更加敬重父亲了。再后来，那姑娘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找父亲，一来二去就相互喜欢上了。你一定猜到了，那个姑娘就是我母亲。

我问母亲：“你那时不嫌父亲丑吗？”母亲却反问我：“你父亲真有那么丑吗？我怎么一直都没觉得？”妹妹笑着逗母亲说：“你那是情人眼里出帅哥呗！”母亲对我说：“那个年代，人们不太看重一个人的相貌，更注重一个人的心灵美。”

我一直不知道，母亲对父亲到底是恩情还是爱情。但我知道，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从没红过脸，更没动过手。50年来，父亲和母亲一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含辛茹苦把我们四兄妹拉扯大。

前些天，我们四兄妹回家为父母庆祝金婚纪念日。当不懂浪漫的父亲从背后拿出一支红玫瑰送给母亲的那一刻，我终于找到了我一直在苦苦寻求的答案：父亲对母亲有恩情，但母亲对父亲更有爱情。不信你看——母亲接过父亲送的那支红玫瑰时，脸上露出了羞答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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