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定国

20世纪50年代初期，在伟大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热潮中，全国广大青年学生、青年工人，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献身国防，报效祖国，掀起了“参军参干”运动，这既是中国青年运动史上的华章，也是人民解放军建军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历史事件。笔者是这一运动的直接参与者，于1950年12月被批准参加军事干部学校。回顾这一历史事件的进程和作用，对于实施人才工程战略、加强国防建设和军队建设，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人民解放军发展到新阶段的必然要求

掀起“参军参干”热潮，最直接的原因是来自党中央、中央军委“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决策的激励。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10月初，美帝国主义把战火烧到中朝边境。10月8日，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10月19日，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与朝鲜人民军一道，对侵略者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战斗，取得了伟大胜利。在此期间，中国人民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城镇和农村青年自愿参军的热潮席卷神州大地，其中知识青年成为最富有活力的群体。

掀起“参军参干”热潮更深层次的动因，则是人民解放军发展到新阶段的必然要求。新中国成立后，人民解放军的建设开始了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转变、由单一军种向诸军兵种合成军队转变的伟大历程。毛泽东指出：“为了建设现代化的国防，我们的陆军、空军和海军都必须有充分的机械化的装备和设备，这一切都不能离开复杂的专门的技术。今天我们迫切需要的，就是要有大批能够掌握和驾驭技术的人，并使我们的技术能够得到不断的改善和进步。”

1949年初，中共中央决定，要在单一兵种的基础上，尽快建立一支能够使用的空军和保卫沿海沿江的海军。1949年11月，空军领导机构正式成立，翌年4月又成立了海军领导机构。空军、海军正式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种。1950年，解放军炮兵、装甲兵、空降部队、防空部队、公安部队和工兵的领导机构也相继成立。此后，又成立了铁道兵的领导机关。1951年7月31日，中央军委下达从当年8月至1954年10月解放军60个师的换装计划，从苏联进口的大量新式武器装备即将陆续运到部队。在这样的新形势下，人民解放军急需培养和造就大量的新型军事人才。

新的军事人才的来源，首先着眼于大力培养提高主要来自农村、经过战火考验的广大指战员的文化素质和军政素质。1950年8月1日，毛泽东签发的《军委关于在军队中实施文化教育指示》指出：“鉴于人民解放军的指挥员、战斗员一般的文化水平太低的情况，为了要完成伟大的新任务，就必须提高全体指挥员、战斗员的文化科学与技术水平，并从军队中培养大批的从工农出身的知识分子。”与此同时，吸收大批知识青年“参军参干”，经过培训后服务于军队现代化建设，也成为刻不容缓的任务了。

新中国成立初期，时任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的周恩来，同时也是中央军委副主席，主持军委日常工作，十分重视军队发展到新阶段的新要求。1950年7月20日，周恩来主持召开中央军委例会，研究创办军队院校问题，确定在战争年代创办的学校的基础上，改建和新建适应现代战争条件的各类正规院校，各军兵种要组建各级专业学校。全军要首先创办一所综合性的陆军大学。据初步统计，1950年全军院校共建立96所，而1951年1月全军最高军事学府—军事学院（即“陆军大学”易名）在南京的成立，则标志着人民解放军进入建军新阶段。毛泽东称它是“标志着中国人民建军史上伟大转变之一”。

十万学子披上新戎装

1950年11月18日，周恩来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会议，研究动员一部分学生和青年工人入军事学校学习问题。会议决定：拟于今明两年分两批选送9万名学生和青年工人进入军事学校学习。

12月1日，总政治部副主任萧华给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发电报汇报：已与空军、海军、炮兵司令部及有关机关召开过两次会议，草拟了关于接受青年学生与青年工人参军的指示，并提出三项分配原则：一、照顾接收机构之便利，尽可能就近接收。二、分配重点首先照顾空军、海军。三、分配给空军、海军的人数中可能有不适合而需淘汰者，故除原定今年所需数目外，另多分配给空军、海军各1500名。12月2日，毛泽东批示：“退周酌办。”周恩来对第三项批示：预备数太多，一般在考取后以不淘汰为好，至多由空中改为地勤，海上改为港口。

12月5日，周恩来在审改《中共中央关于动员青年学生、工人报考军事干部学校的通知》时，考虑到要兼顾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的需要，特地加写了一段话：“在大学生中，应多动员文学院的学生，少动员理、工、农学院的学生，医学院和医专的学生一般不动员，留给卫生部门动员时做對象。大学专科三四年级的理、工、农科学生更要少动员或不动员，青工也要少调技术熟练的，以免削弱建设人才。”

1950年12月1日，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和政务院发布《关于招收青年学生、青年工人参加各种军事干部学校的联合决定》。决定指出，为了加速我国国防建设，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所属的空军学校、海军学校及各特种兵学校，均于最近期内，同时在全国各地统一招生。凡年龄在17岁至25岁，思想纯洁，身体健康，具有初中二年级以上的文化程度的青年学生，及具有高小文化水平的青年工人，均可报名参加。12月8日和25日，总政治部发出通告，明确了空军、海军、装甲兵、炮兵、防空兵、军医、后勤、通讯、公安、外交、俄文等学校的招生条件、报名手续和学习时间。

20世纪50年代初全国掀起“参军参干”热潮， 图为北京大学举行欢送参加军事干部学校同学大会

湖北沙市中学为欢送投考军事干部学校同学临别纪念合影，二排右二为作者（时年17 岁）

12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爱国青年的岗位》社论。12月2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中央、全国学联、全国总工会分别发表《告全体青年团员书》《告全体同学书》《告全国青年工人书》，号召青年工人和学生参加各种军事干部学校。12月4日，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萧华亲自到清华大学作了题为《欢迎爱国青年参加伟大国防建设》的动员报告。

1951年6月24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第二次发出《关于各种军事干部学校招收学生的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第二批“参军参干”的动员和组织工作。

招生决定一经发布，全国广大青年学生和青年工人，以高度的政治热情，积极响应号召，踊跃报名参加军事干部学校。第一批招生工作于1951年2月1日结束，全国志愿报名者达25万人之多，远远超过各军事干部学校预计招收学员的总数。第二批招生工作也于7月24日基本结束。两次报名投考各种军事干部学校的人数达58万余人，正式录取10万名。

当时报名人数最多的城市有北京、上海、南京、天津、南昌、广州、沈阳、丹东等。截至1950年底，首都北京市报名的青年学生达13714人，录取3201名，其中大学生517名，高中生1619名，初中生1065名。1951年1月5日，《解放日报》

公布了上海第一批录取同学名单，全市报名19882人，录取6555人，其中女生664人。7月10日，上海又公布了第二批录取同学名单，全市报名11497人，录取3615人，中学生占92.4%，其中女生763人。许多历史悠久的名牌学校的学生表现出极大的爱国热情，上海复旦大学第一批报名“参军参干”的学生、青年教职工共842人，为上海市高校之冠，上海录取“参军参干”的青年工人3274名，为全国之首。

湖北沙市参加军事干部学校批准名单，作者名字在三排右二

批准“参军参干”的名单公布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学生们纷纷向“参军参干”同学赠送纪念品，合影留念，并向家长进行慰问。出发前，各地都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场面热烈壮观。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口号高亢，歌声激扬，气氛极为热烈。在人们的簇拥下，被批准“参军参干”的同学们，胸戴大红花，汇集到车站、码头，在《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当祖国需要的时候》《青年近卫军之歌》的主旋律中，踏上了光荣征程。

1951年8月1日，为了适应今后大规模经济建设的需要，就培养人才问题一事，周恩来致函毛泽东、刘少奇、朱德、陈云，报告有关部门准备派遣375名学生和88名干部赴苏联学习和实习，毛泽东当即批准，并向苏联方面发了电报。由于当时生源奇缺，有关部门又从已经“参军参干”的青年中遴选人才，转入地方大专院校预科学习，尔后派往苏联留学。这些幸运者被称为“调干生”，也就是保留原有的干部身份，学习和生活费用由国家负担。

“参军参干”有力地推动了军队建设

“参军参干”运动已经过去70多年了。这批热血青年在人民解放军的大熔炉里，经过学校培养、战火考验和部队各个岗位的实践锻炼，练就了热爱祖国、艰苦奋斗、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优良素质和作风，具有了新型军事人才所需要的知识和才干。许多同志在执行战斗和各种急难险重的艰巨任务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一大批青年成长为全军各部队、机关和院校的栋梁之才，不少人成为著名专家、学者、教授，有的还成为解放军的高级将领。曾任沈阳军区军训部部长的侯学源（后为辽宁省军区副司令员，少将）接受笔者采访时提到，仅第二批“参军参干”到齐齐哈尔第七步兵学校学习毕业的415人中，在1988年解放军第二次授衔时，就涌现出11名将军，其中上将1人、中将3人、少将7人。

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至1984年的35年中，解放军的各级各类院校，共培养各级各类干部104万人。全軍军级领导干部中，经过历届院校培养的已占96.5%，师一级占87%，团一级占71%。历史表明，解放军有了这样一批具有高度政治觉悟、深厚文化底蕴、精湛专业技术的高素质指挥人才，对促进解放军军兵种技术构成的新变化，对海陆空三军和各兵种的现代化建设，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促进作用。

（责任编辑 崔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