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非洲脱贫更须消费能源

2023-05-10张茯闲/编译

海外文摘 2023年5期
关键词:发电厂非洲天然气

张茯闲/编译

非洲人的能源消费量极低,这不仅是贫困的结果,也是贫困的原因。非洲要想富起来,就要使用更多能源,其中包括化石燃料。

从纳米比亚首都温得和克向西南飞的直升机上,你能透过舷窗看到一片超凡景象。地球上的绵延沙漠渐渐变为火星式的通红沙丘,待直升机飞近吕德里茨,又可见月球式的荒芜表面。20世纪初,一股钻石热潮让吕德里茨成为中心,也让一栋栋新艺术风格豪宅在这座港口小镇的坡路上拔地而起。一个多世纪过去了,纳米比亚希望这片区域能再度生财,只是这次要通过主持非洲最大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之一——向太阳、风和土地借力。

| 发展计划 |

此番计划是依靠太阳能发电厂和风力发电设施供能,将水分解为氧气和“绿色”氢气,用于制备重要的化工原料——氨。2021年,纳米比亚总统的经济顾问詹姆斯·姆纽普与德国控股的合资公司“连字符氢能”达成一项协议。该协议有可能引来94亿美元的投资——对于国内生产总值约120亿美元的纳米比亚来说,这是一股巨大的推动力。

纳米比亚的绿色氢能项目是一种象征,表明人们对非洲可再生能源持乐观态度。许多人希望非洲大陆能“借力跨越”化石燃料主导的时代。

可惜,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富裕国家来说,主要的能源难题是如何供应更清洁的能源,而非洲要解决的是如何生产更多的能源。除去南非,在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人均每年的能源消费量仅有185千瓦时,而欧洲约为6500千瓦时,美国则为12700千瓦时。美国一台冰箱的年用电量比一个普通非洲人用的还多。能源消费量低不仅是贫困的结果,也是贫困的原因。非洲要想富起来,就要使用更多能源,其中包括化石燃料。

然而,非洲为脱贫所做的努力可能导致自己与虚伪的富裕国家发生冲突。富裕国家一边乐于进口化石燃料为自己所用,一边限制非洲当地的天然气自给项目进行公共融资。加纳能源部长马修·奥博库·普伦佩怒言道:“西方国家的意思是非洲应该永远落后吗?”

| 多重阻力 |

毫无疑问,清洁能源技术对非洲来说是个巨大的机遇。非洲54个国家中的22个已将清洁能源用作主要动力来源。不过,指望非洲仅凭可再生能源就能刺激能源消费,那就太天真了。就电力而言,非洲有约5.9亿人,或者说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约一半的人口,仍无法用电。

非洲供电不稳,电价高昂。依据购买力校正后,非洲许多国家的家庭电费支出高于经合组织成员国,而后者多为富裕国家。在2019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智库机构“能源促发展”指出,78%的非洲企业在2018年经历过停电,其中41%的企业表示电力是限制发展的主要因素。非洲的许多企业和富裕家庭依赖发电设施。这类设施的总产能要高于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已投产的可再生能源项目。

国际能源署在2022年6月公布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如果非洲要在2030年前实现全面通电,就必须将总发电容量增加近一倍,从260吉瓦(目前占全球总量的3%)增加至510吉瓦。据国际能源署估算,可再生能源可提供增量的80%。然而,要实现这一目标,任务十分艰巨。

非洲拥有全球18%的人口,但得到的能源投资却不足全球的5%,而其中大部分的投资都用于生产出口的石油和天然气。国际能源署认为,相较于2016年至2020年,非洲2026年至2030年的能源支出总额必须有近一倍的增长。针对清洁能源的投资需要增长六倍。

上述目标个个听起来雄心勃勃,但非洲的公共财政现状悲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显示,22个非洲国家已陷入债务危机或面临陷入债务危机的严峻风险。考虑向国际资本市场求助的非洲国家又将面对难以承受的借贷成本。

非洲企业可以加大对基础设施的投资。个别国家的政府,比如肯尼亚政府,打算调整法律法规,允许用养老基金进行投资。然而,非洲最发达十国的养老金(略超3000亿美元)仅比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教师的养老金高一点。而且,投资者很少为长期项目提供贷款,70%的贷款期限不足五年。

国际能源署认为,非洲的资金缺口将由“规模空前的”海外私人资本填补,而投资者却抱怨非洲缺少银行可担保的项目。燃煤或天然气发电厂的建设成本相对低廉,因为二者的生命周期成本主要来自燃料支出。相比之下,太阳能或风力发电厂的经营成本虽然低廉,但前期的建设成本较高,这就意味着二者对资本成本十分敏感。国际能源署还指出,非洲的资本成本可能比美国或欧洲的要高,最高可高出七倍。

多個富裕国家的政府已承诺提供“气候资助”,目的之一便是鼓励私人投资可再生能源。据国际能源署估算,到2030年,将需要大约1.2万亿美元。然而,过去未兑现的承诺比比皆是。2009年,富裕国家承诺每年向贫困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帮助它们应对气候变化,直到2020年。结果,每年提供的资金从未超过850亿美元,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以贷款的形式提供的。2022年,富裕国家又承诺年内实现1000亿美元的目标。“空谈不值钱。”穆雷富·巴拉萨感慨道。他就职的咨询公司位于内罗毕,主要提供能源、水资源和气候变化方面的技术咨询和分析服务。巴拉萨失望地说:“甚至没有人知道怎么解释那笔钱。”

纳米比亚的绿色氢能项目表明,非洲有能力整合出一个银行可担保的项目。纳米比亚政府已将该项目列为优先要务,为此专门成立了“绿色氢能委员会”来提高决策效率,还采取各种措施将腐败风险降到最低,比如在审查承包商竞标方案的场所内设置24小时监控。该项目吸引了来自荷兰和德国的优惠性资助,反过来又降低了私人投资的风险。然而,这是仅有的方案。

方案仅此一个的原因之一是,众多公共服务企业举步维艰。在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过半数的公共服务企业尚不能承担自身运营成本,何谈资金投入。顾问佩德罗·安特曼表示,因为这类企业能创收,所以“是建设供电行业的基础”。如果不能创收,那么“整个行业就会崩塌”。

有的公共服务企业几乎没有追踪过自己的财务状况。2020年以前,埃塞俄比亚的公共服务企业根本说不准自己前一年有没有盈利。许多企业既不维护设备,也不适时停止非法活动或适当处理违规票据。加纳电力公司的总经理萨缪尔·马哈马坦言,公司同时存在这三个问题,而且已经造成了28%的功率损耗(美国公共服务企业的功率损耗一般为5%左右)。不久前,加纳电力公司大搞特赦,12万用电却不付钱的人因此浮出水面,而马哈马并未掌握其中10.4万人的用电记录。这样的人还有多少?马哈马轻声笑道:“我觉得还有相当多的人。”

非洲很多公共服务企业没有收取反映成本的电费。从根本上说,这是个政治问题。2022年,南非国家电力公司见证了创纪录的停电事件,公司负责人安德烈·德吕泰尔后来坦言,监管机构维持低电价是“政治上的权宜之计”。据他估计,自1994年起,低电价已造成3800亿兰特(约230亿美元)亏空,与公司的债务数额相当。其他国家的政府会直接补贴电费,而全面取消补贴并非易事。“你不能取消补贴,”就能源政策向塞内加尔总统提供建议的马马杜·卡内感慨道,“否则,从政治的角度来说,你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如果低电价只面向贫困人口,那么很多公共服务企业就能实现盈利,无须政府补缺口。2018年,尼日尔取消了电费补贴,但面向最贫困人口的除外。最贫困人口占电力消费人口的29%,用电量却只有电力消费量的1.8%。

| 供电模式 |

新兴技术意味着部分消费者可以绕开公共服务企业。在农村地区,独立运行的“微电网”可以并入小型发电设施,比如太阳能发电园区的设施。一般来说,这是最便宜的农村供电方法。太阳能入户也在迅速发展。

然而,离网发电只能解决部分问题。国际能源署表示,要想点亮45%的非洲未通电家庭,入户并网仍是最便宜的供电方法。如果没有补贴,贫困人口根本无法负担接入电网的前期费用。

利用电网在非洲各国间建立电力互联,更易于人们多多依赖可再生能源。如此一来,艳阳高照的马里共和国能为阴云密布的塞内加尔弥补电力不足。可惜,除南非外,非洲大部分国家的区域互联关系十分薄弱。建立区域内的电力互联要求对邻国十分信任,相信对方不会在危机中停止电力出口。

支离破碎的基础设施是燃气发电对非洲至关重要的原因之一。2011年至2021年的十年间,非洲新增发电容量的2/3来自燃气发电厂。尽管非洲各国未来几十年要大力投资可再生能源,许多国家仍需一个灵活的电力来源以应对变化莫测的局势。水力发电可满足需求,但只能在拥有陡峭溪谷或江河的地方實现。此外,在直接供应重工业方面,燃气发电的地位依旧难以撼动。

期望未来全面采用可再生能源的人,看看西非最大的那几个港口便可认清现实。一个又一个港口边赫然耸立着庞然大物,上面装载着闪闪发光的管道、鳞次栉比的烟囱,末端还挤着一座电缆塔。近几年,针对这类漂浮式化石燃料发电厂,冈比亚、加纳、几内亚比绍、科特迪瓦、塞内加尔和塞拉利昂的政府之间签署了多份合同。漂浮式化石燃料发电厂为这六个国家供应了很大一部分电力,有的以重质燃料油为原料,但目前加纳采用的是本国天然气。塞内加尔也在改装本国的漂浮式化石燃料发电厂。

值得高兴的是,非洲很多地方的可再生能源比天然气和煤炭更具价格优势。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的价格将更有竞争力。性能更好、价格更低的蓄电池终将帮助可再生能源更轻松地应对峰荷需求。然而,就目前而言,在天然气储备充足、水电潜力不大,或者一天之内频繁停电的地区,提供可靠电力服务的可能还是燃气发电厂。这种可靠体现在灵活、稳定和便宜——至少一部分新修建的发电厂能做到。

| 残酷真相 |

2021年,39个国家和组织自称“道德信号39”,其中包括几乎所有的西方富裕大国。该组织承诺,在2021年年底前,停止一切对全球化石燃料新项目的资助。世界银行也要停止相关融资。然而,虚伪之处昭然若揭:“道德信号39”成员国中,3/4的欧洲国家目前正忙着在本国新建化石燃料输送管道。

天然气的勘探和开发大多由私有企业资助,因此禁令并不会阻碍天然气的发现与开采。卡内指出,塞内加尔即将投产的天然气田不需要世界银行来资助开采。他说:“因为我们有市场,而且我们面对的是全球性需求。”俄乌冲突导致天然气价格飙升,吸引私人投资反倒更加容易。此外,尽管许多欧洲国家拒绝资助海外天然气项目,欧盟最近却给天然气贴上了“绿色燃料”的标签,此举将使欧洲天然气项目获得环保投资者的支持。

近几年,富裕国家和多边开发银行平均每年向中低收入国家的燃气发电厂资助约40亿美元,但其中大部分资助现已停止。“道德信号39”的承诺虽然无法阻止非洲的天然气开采,但会确保大部分开采出来的天然气供富裕国家(包括“道德信号39”成员国)使用。

非洲人的愤怒,合情合理。他们提出的观点极具说服力——非洲人多用天然气不应该成为“气候恐慌”的原因。让我们做一场思维实验:假设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包括目前能源消费量较高的南非)的人均电力消费量,一夜之间惊人地增长了五倍,也就是接近如今印度尼西亚的人均电力消费水平——这是普通非洲人几乎无法想象的转变,也是印度尼西亚人花了近30年才实现的转变。即使全部新增发电量均来自燃气发电厂,增加的排放量也只相当于目前全球排放量的1%左右。

计算一番便能明白暗藏其中的残酷事实。大多数非洲人都很贫穷,所以他们比富裕国家的人更易受到全球气候变暖的负面影响,比如干旱、疾病和食物价格上涨。对非洲大部分地区来说,适应气候变暖的最佳途径是成为富人,要富到足以应对气候变暖的种种后果。拒绝向非洲人供应便宜、可靠的电力,不仅会让非洲人更加难以适应气候变暖,对遏制气候变暖本身也毫无益处可言。

[编译自英国《经济学人》]

编辑:马果娜

猜你喜欢

发电厂非洲天然气
破坏发电厂
发电厂的类型(二)
《走出非洲》:关于非洲最美的一本书
第六章 意外的收获——石油和天然气
石油和天然气
非洲反腐败新观察
非洲鼓,打起来
天然气:LNG价格已经开始预热了么?
我国天然气真的供大于求吗?
非洲的远程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