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刚

2月17日，飞机盘旋在上海浦东机场上空，江苏蓝天救援队队员张美华对着舷窗拍下了窗外的景色。港口龙门吊鲜艳的红色、春日草木勃发前的灰绿、远处建筑和道路交错融汇的水泥色，杂糅在一起，算不上风光。但彼时，在张美华心中却把这当作最好的景致。“国泰民安，万物太平，那就是最美好的时光。”刚刚从土耳其东部巴塔尔加奇结束营救任务的她，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悄声赴一场生命之约

请假、收拾行装……在蓝天救援队备勤通知发出后，张美华第一时间报名。从电视上，看到了土耳其严重的地震灾后景象，她内心感触极大，“2008年，中国也遭遇了历史罕见的强震，许多国家的救援队前来帮助我们。灾难面前，没有国界，我也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其他国家的灾民。”

如张美华所愿，国际救援通道打开之后，她被选为首批出发救援的队员。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告诉父母。“尽管这么多年来，每次参加救援工作，父母都会给予自己支持，但是这一次，风险有点高。”孙美华考虑到父母年事已高、体格也不像以前那般健朗，担心他们多虑，于是决定悄悄出发。

2月8日，在广州集合的江苏蓝天救援队，正式整装出发。当日到达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后，大家没有因为舟车劳顿而休息片刻，立即投入灾情最严重地区的抗震救援工作之中。

从机场坐车前往营地的一路，满目疮痍，比张美华在电视中看到的更加严峻。多发的余震，让这片古老的土地陷入悲哀的沉寂中。“车外的风中都透露着悲凉，生命在自然灾害面前永远都那么脆弱。”孙美华的心中，既有感慨，也有紧张。

作为救援队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张美华被分配到指挥中心工作，24小时轮流值守，接收各作业面回传的信息，并将命令传达给各个小组。如果说一线作业的救援人员是手，那么她就是系统中枢，要把自己日常学习的知识和习得的技能都要准确的应用，才能确保救援队手脑一致，高效完成任务。

“母亲的鼓励让我放松了下来，她在新闻里看到我之后，给我发了消息，为我感到自豪，让我好好工作，多为灾民做事，因为换作是她，她也会义无反顾过来援助。”母亲的安抚让张美华更加投入，她的冷静也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寻回了高效的节奏。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极限

在坍塌的房屋中寻找生命的可能性，救援人员创造的是奇迹，挑战的则是极限。救援现场余震不断，尽管注意力放在紧张的工作中，但对于频发的地震没有一点恐惧，根本不可能。“不少人因为在余震的间隙返回住所拿生活用品和食品，就再也没有回来。”张美华记得，冰冷的废墟旁，那些再也等不回亲人的土耳其灾民眼中的恐与悲。每每看到这样的灾民，张美华的心底都会投入一块巨石，压迫她每分每秒都合不上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废墟下挖掘出越来越多的是尸体。在张美华的笔记中，我们看到，“两天时间，开挖了巨大的钢筋混凝土土方，进深将近10米，挖出许多遇难者的尸体，为了拯救生命，我们愿意竭尽所能。”虽然她知道“黄金72小时”救援的时间已经过去，当地入夜后零下11度的低温也不利于埋在废墟下的人生还，从理论上来说，生还者的希望越来越小，但此时比拼的就是一股悍劲，已经连续救援多日的他们，挑战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极限。

只有生命的温度才能突破死亡的寒度。救援队使用生命探测仪对建筑进行全面探测，对潜在生存地区勘察开挖，然后进一步用蛇眼探测器进行探测。2月12日，热成像生命探测仪发现生命迹象，“每次回传这样的信息，整个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都会为之亢奋。”通过全国各地救援队伍接力救援，经过彻夜的努力，一位受困180小时的女性被成功营救。张美华所在的指挥中心掌声雷动，她和同事们都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们的极限挑战，终于换回了生命的硕果。

2月15日深夜，江苏蓝天救援队结束营救任务。伊斯坦布尔机场，张美华汇聚在蓝天救援队的蓝色服装中，两旁土耳其民众的欢呼，是她这个冬天里最温暖的阳光。此刻，一切的压力都烟消云散。

七天的救援和一生的追求

“土耳其，再见。”张美华在微信朋友圈里记录下告别时的场景，她所告别的不仅仅是这里的人和事，更多的是回望自己的初心。

在回国的飞机上，张美华最常回想的是自己為什么选择加入蓝天救援队。如果不加入，她就是常州一家工厂里普通的质检员，每天工作之余，或许就是看看电视、打打牌、消遣生活，但她没有这样选择。“如果不是阜宁龙卷风灾害中，解放军指战员的英勇救灾，让我看到了帮助别人的价值，或许我就不会加入蓝天救援队了。”张美华回忆道。2016年，当她在阜宁赈灾现场，看到了个人力量集聚能够拯救许多生命时，她就笃定了主意，要成为社会救援力量的一员。

在了解蓝天救援队后，没有经验的张美华，毫不犹豫加入其中。几年来，不仅学习了院前急救、无线电、水域救援，还通过了声呐的使用和城市搜救、地震救援科目，成为不折不扣的救援全才。“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危难中的人，这种意义让我难以自拔。”在土耳其，中国蓝天救援队共计救援七人，江苏蓝天救援队参与救援两人。生命是最美的勋章，也让张美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追求。

采访最后，张美华建议道：“我希望，社会救援力量能在这样的国际救援中吸引政府的关注，作为我国应急救援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得到政府部门在政策保障、资源共享、资金支持等方面更多的帮助。”

图片由本文主人公提供

编辑 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