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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荷不残,风骨依然

2023-04-07钟明涛

知识窗 2023年3期
关键词:枯荷亭亭残荷

钟明涛

晨起曉雾,我瑟缩着身体,迎着冬日寒冷的风,走在学校里铺满枯黄落叶的路上。我的口中不时地呼出白雾,它不久便与天地间苍茫的大雾融为一体,让人无处可寻。正当我尝试抓住这虚无缥缈的雾气时,些许淡淡的墨点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谁在那里?”我向前方问了一句,他们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我怀着好奇,慢慢朝他们走近,他们依旧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像是眼含微笑地等待我的靠近。被雾气晕开的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聚集成一个具体的姿态,直到我看见一湾湖水,才发现这幅水墨画中静静挺立着的残荷。

多年来,一直在校园里往返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残荷这般模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是宋代诗人杨万里描绘的夏日荷花。盛夏是荷生长最旺盛的时期,温度越高,阳光越烈,荷叶就越翠绿,荷花也越红艳,就连露水也流连忘返,在亭亭的荷叶上滚动。放眼望去,它们一朵与一朵并肩,铺满湖面。若是此时有游人过往,定会爱上眼前这在夏日里为人带来清凉的荷。这是它们最美的时刻,也是它们的芳华。

许久以来,我未曾注意到时光的流转,只记得春去秋来,夏雨冬雪,时间不过是天热减衣,岁寒添衣,就连这一池衰败的残荷,我也只是偶然注意到。时已入冬,我们穿上厚重的冬衣,荷却收了笑靥,抹掉粉黛,褪去“亭亭的舞女的裙”,像是要谢幕的演员,用枯黄的、弯曲的身形,向欣赏它们碧绿的观众表达感激。

我再向荷花靠近一步,湖面上倒映着我的脸庞,还有荷叶底部枯黄的茎。这些茎脉再也不能撑起一朵浑圆饱满的荷,于是荷叶从叶边向着荷心慢慢变皱,变黄,变卷,直到最后一滴露水渗透进越来越柔软的荷心中,像是越收越紧的油纸伞,最终只剩一抹焦黄立于湖中。

看着满湖低垂的荷,怎会让人不生出悲凉之感。我想起盛夏时节,它们骄傲地立于湖面,肆意绽放,那才称得上芳华吧?忽而风起,寒风吹皱湖面,刮过我的面庞,荷叶在这一阵萧瑟的风中颤抖。然而,我没有看见一朵荷倒下,那些被折断的褐色茎秆依然傲立于寒冷的冬水之中,肃穆庄严。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那些泛黄的照片里穿着军装的战士,战场的尘泥染黄了他们的绿色军衣,他们却挺直脊梁,骄傲地站立在祖国的土地上。

浓雾还未完全散去,虽然有几缕阳光照在湖面上,但是气温仍然很低。不久,雪便坠下,飘飘洒洒,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洁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荷上,又安静地融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似乎它们从未来过。这场瑞雪会让来年的莲生长得更好吧!在杂乱的荷叶间,在灯光的映照下,我看见莲蓬已然成形,想必在我看不到的淤泥之中,莲藕也在渐渐肥硕。

雪在枯瘦、弯折的荷叶上逐渐积累,像是外公花白的头发。我从来不敢下水田,害怕水底的淤泥里有吸血的“怪物”,所以从小到大,我只会坐在田坎上,看着外公弯着腰,在水田里辛苦地劳作。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健硕的外公在我眼中慢慢变矮,刚毅的脸也慢慢变皱。一次暑假回家,我看见已经七十多岁的外公还佝偻着身子坚持在田中劳作。他戴着草帽,枯瘦的双腿挺直,他种下“莲藕”,他也成了一叶“荷”。

盛衰枯荣,就是如此相辅相成的吧。

李商隐曾写过诗句:“留得枯荷听雨声。”冬雨落在枯荷上,其声却不似雨打树叶的惆怅,它不惧风与雨,越是清冷,越有坚强的魂魄。游人行色匆匆,我却在一片苍茫中与一湖残荷对望,相顾无言,心中敬意却油然而生。

做一株“水荷”,自敬,自爱,忧而不伤,残而不败,不惧枯荣。纵是霜落寒冬,我也能遗世而独立,自生风骨。

(作者系西南财经大学公共管理专业2022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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