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莉莉

法国图卢兹，外卖骑手们聚集在餐厅前等待订单

在某场法国队VS英格兰队比赛前的新闻发布会上，法国队的24岁中场尤素夫·福法纳说的一句话，逗笑了全场所有记者。

“在我进入克莱枫丹训练营（法国巴黎青年足球训练营）之前，我送过一段时间外卖，准确地说，我是在送披萨。我得挣钱才行，所以我得送外卖。足球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最后，所以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诚实的福法纳，不是法国足坛第一个有过送外卖经历的职业球员。马赛的右边后卫克劳斯在年轻时，就送过外卖和快递。由于长期从事蓝领的体力活，也因为久久无法踢上顶尖职业比赛，27岁后才进入主流视野的克劳斯，被媒体和球迷称为“法甲励志哥”。如今克劳斯每每被人提及，大家第一印象不是他最近的比赛发挥如何，而是“瞧，他过去跑过外卖！”

法国队中场球员尤素夫·福法纳

毫無疑问，曾经送外卖的经历，已成为福法纳和克劳斯们身上最具辨识度的标签和“人设”。不过在法国，送外卖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有时候你说出送餐经历，还会得到陌生人甚至面试官的肯定和称赞。法国目前的职业足坛，有不少一边踢球、一边送外卖或快递的球员，或者也可以叫他们“外卖/快递小哥”。

作为移动互联网时代下零工经济的一部分，外卖和快递行业诞生了一大批围绕下单、取件和送达的流程而“跑来跑去”的“都市新移动办公”群体。

在中国如此，在法国也一样。

外卖：满足美食和足球

在法国，连在电视机上看个球，都有可能和外卖发生联系—2019年，法甲联赛官方宣布，与优步旗下的外卖平台优食（Uber Eats）达成合作协议，优食将从2020/21赛季起接替法国家居用品零售商Conforama，成为法甲联赛的全新冠名赞助商。据法国媒体透露的消息，赞助金额约为每年1500万欧元，是前一年的整整两倍。

难怪有球迷调侃，流量和名气在欧洲主流联赛里并不算最大的法甲，却因为一次事先未张扬的冠名事件，促成了一统懒人、吃货和馋嘴猫的江湖。

一个被外卖平台冠名的职业联赛，到底如何和吃发生联系？2021年11月，Uber Eats法国区CEO帕胡斯（Bastien Pahus）在接受法国《队报》采访时，特意解答了外界和媒体的诸多疑问。

“在法国，有两件事最能集中最广大人民的热情，一个是吃饭，一个是看球。外卖完美地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了一起。和情投意合的人一起吃饭，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看球，想一想，这些都是极其美好的事。”

在访谈中，帕胡斯还谈到了在法国，或者更广义一点说，在整个欧洲所特有的“周末足球文化”。“一到周末，大家的第一反应是聚餐，聚在一起玩乐，这里面相当多人愿意一起看球，找个酒吧，喝杯啤酒，周末就这么一晃而过。如果你在家，你可以点餐，在家边吃边看……看比赛也是增进食欲、培养家庭生活情趣的重要元素。”

2021年夏天，阿根廷球星梅西从巴塞罗那转会巴黎圣日耳曼，这则轰动世界足坛的新闻，在让法国尤其是巴黎球迷狂喜的同时，也带火和助推了法国国内的“足球经济”。《队报》记者就此话题问帕胡斯：“梅西来法国踢球，对外卖平台来说是不是好事？”

帕胡斯想了想答道：“可别套我话啊，在梅西转会巴黎之前，我们就已经决定赞助法甲联赛了。当然，梅西的到来，肯定会让巴黎，让法国的球市更好。我们通过赞助法甲，肯定会吸引更多18—35岁在比赛日（周末）夜晚点餐下单的法国人，所以从这点上看，梅西在法国踢球是大红利，也是加分项。顺带提一嘴，这肯定也会带来一定程度的周末外卖下单量—我们天天也盼着周末比赛的到来！”

有时候你说出送餐经历，还会得到陌生人甚至面试官的肯定和称赞。

每一次下单近30%的总额，都会以佣金的形式支付给平台。

Ub er Eats法国区CEO帕胡斯

说到做到。Uber Eats目前在法国的两大王牌赞助对象，一个是赞助法国王牌美食节目顶级厨师（Top Chef），另一个，就是可以边看球、边下单的法国最高水平职业联赛—法甲联赛（Ligue 1）。

送外卖不用“电鸡”

按照帕胡斯的说法，法国外卖消费者中男性约占 55%，18—55 岁年龄段的顾客占 92%。具体来看，51%的人年龄在 18—34 岁之间，41%的人年龄在 35—55 岁之间。82%的订单来自城市，其中64%在城镇，18%在城市地区。绝大多数订单以夫妻（42%）、全家（26%）或单独（24%）的形式下单。

在新冠肺炎肆虐法国的前两年，“点外卖”越来越成为法国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你现在漫步在巴黎街头，你不会看见和国内外卖骑手一样身着统一工作服、骑着统一电动车（也就是“电鸡”）的场景—在巴黎，即使你在送外卖，即使你的订单再急，你的送餐工具都只有一种：自行车。一个理由是，为什么要用“电鸡”让外卖骑手都“卷”起来，然后还增加路上的交通意外风险？

很难说清为什么巴黎人如此热衷于骑自行车。或许可以从1790年法国希夫拉克伯爵把两个轮子装在木马上，让人骑在上面用脚蹬地向前行驶说起。而这，就是现代自行车的最初模样。也难怪，外界会把法国称为“世界上最懂自行车的国家”—那是因当年最早琢磨出自行车行驶的模式和逻辑，而对人体和机械之完美融合理解最深的民族所得到的另类褒奖。

而等到1868年，法国在世界上第一次举办了有记载以来的自行车比赛。之后，从1903年开始，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游客都会来到法国，观看每年夏季的环法自行车赛。环法自行车赛也由此成为法国国内最受欢迎的竞技运动，甚至可以自信点，给它加上“没有之一”的后缀。

虽然足球在法国拥有最大众化的球迷群体，但环法的魅力似乎在每一个法国人身上都能体现—因为在法国，只要在环法自行车赛举办的前后，几乎所有人谈论的主题都和两个轮子一辆车的自行车赛有关。

2022年4月13日，法国巴黎，一名Uber Eats的外卖员骑自行车送外卖

2022年7月20日，环法自行车赛况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连送个外卖，骑手小哥也愿意放弃电动车，而踩起最简单、最机械但又最符合法国人生活方式的自行车。

面对满街踩单车送外卖的骑手，法国政府似乎愿意出台更多政策，投入更多资金，让这种骑行在巴黎、骑行在马赛、骑行在波尔多的现象火遍全法。作为和纽约、伦敦、东京并列“全球四大都市”的巴黎，此前专门出台了一项名为“2021—2026年骑行计划”（英文为Plan Velo： Act 2）的政策。这项政策由巴黎市长安妮·伊达尔戈主导提出，旨在通过更全面、更有效的自行车城市骑行扶持政策，让法国在4年内转型成为自行车友好之都。

“我们的愿望是让法国首都巴黎，从原来一个骑行体验很糟糕的城市，向一个‘100%可骑行的城市转型。”伊达爾戈说。

法国外卖有点“奢侈”

“100%可骑行城市”有没有建成，目前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一个“送餐100%骑行城市”，却已经在巴黎形成：不论是何时下单，不论是何地下单，只要送餐订单一生效，衣着各异的巴黎骑手就开始了一场类似“城市漫游计划”的“有目的骑行”。

根据英国Datalicious研究所的调查数据，法国外卖平台三大人气品类是：汉堡、披萨、寿司（排名分先后）。2022年，墨西哥taco、夏威夷盖饭（pokébowl）和中餐正在迎头赶上。

那么在法国点外卖到底贵不贵？以法国人最爱的外卖品类—披萨为例，一份常规披萨的外卖定价在40欧左右，方圆10公里内的配送费约为4～8欧，所以点一份40欧的披萨，大约的花费不到50欧。不过如果细究一下，法国外卖平台会抽取骑手25%左右的配送费，而入驻平台的披萨店，每一次下单近30%的总额，都会以佣金的形式支付给平台。也就是说，用户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买了一份50欧的披萨，平台方收取了12欧左右的佣金，以及2欧左右的外卖配送费，一共赚取了14欧左右的利润。也难怪，不少在法华人会想念在国内点外卖的体验。“在法国，点外卖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外卖并不是普通人想点，就能随便点的。”

虽说配送费的1/4都贡献给了各大外卖平台，但在法国送外卖的骑手们依然享受这份在城市里“疯狂穿梭”的职业。看球赛、骑单车，那感觉，就像自己也在参与一场城市比赛，没什么事比这个更爽的了！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