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宏涛

3月12日，一位名叫理查德·道格拉斯·福斯贝里的老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几天前，他刚过完76岁的生日。全球各大媒体纷纷发文纪念，通过文字图片和视频，半个多世纪前的一幕回到人们眼前。

1968年墨西哥城奥运会，在那座海拔2200多米的高原城市诞生了两大传世之跳。先是比蒙飞身一跃几乎触达沙坑顶端，8米90的惊人成绩将男子跳远世界纪录甩开了55厘米。两天之后，男子跳高决赛，几乎清一色以俯卧式跨越横杆的选手当中，一位金发青年独树一帜，一段弧线形助跑之后，他面朝蓝天拔地而起，身体形成一个弓形，流畅地越过横杆。一开始，满场观众被这前所未见的奇怪姿势所吸引。横杆逐渐升高，剩下选手越来越少，人们发现那新奇招式竟有着强大竞争力。最终，这位美国选手独自征服了2米24，夺走冠军，还打破了奥运纪录和全美纪录。21岁的福斯贝里一战成名，不仅因为冠军头衔，更因为他带来的全新技术。

当时，俯卧式过杆在跳高比赛中占据明显优势。1961到1963这短短两年时间里，苏联人布鲁梅尔就用这种姿势，6次改写世界纪录，并在1964年奥运会上夺冠，这无疑是俯卧式优越性的最好背书。就在那期间，热爱跳高的高中生福斯贝里在他的训练中遭遇了瓶颈。对他来说，俯卧式技术似乎太难了，无论如何都难以熟练掌握，成绩也停滞不前。参加高中比赛的资格线不过1米52，在他面前却彷如难以逾越的大山。不断挫败但又很不甘心，福斯贝里萌生了另辟蹊径的想法，他选择了剪式技术寻求突破，那是他做起来最顺畅协调的方式。熟悉田径的人对“剪式”并不陌生，1957年，女子跳高名将郑凤荣便是采用这一姿势，创造了中国田径的第一项世界纪录。福斯贝里以这种有些过时的技术为基础，不断尝试改造，一种新的过杆方式逐渐成型。这个过程让福斯贝里付出了代价，肩背部首先着地，他不止一次颈椎受伤。好在那一时期越来越多学校开始使用泡沫垫取代锯木屑作为落地区的缓冲，背越式的安全系数大为提高，也让福斯贝里的训练越发顺利。

1963年，16岁的福斯贝里首次将他的创新带上赛场。在许多人眼里，这个姿势颇为怪异，不止一位记者在报道中调侃他的动作。不过，成绩最有说服力。不久，福斯贝里以1米91打破了学校纪录，高中毕业之前，他征服的高度已提升到1米97。1965年，福斯贝里进入俄勒冈州立大学，校队教练一度认为他采用翻滚式才能有更大提高。但他在大二时以背越式跳过2米08，刷新学校纪录，一切争论戛然而止。教练不仅站到了他的一边，并且决定让更多队员学习这一新的技术。

在福斯贝里的生命中，1968是光彩熠熠的一年。他先是在全美大学生比赛中夺冠，后来又在奥运选拔赛上拔得头筹，他的大幅照片登上了《田径新闻》杂志封面。最为耀眼的一刻当然是在墨西哥城向世界展示他独特的跳高姿态，并赢得奥运金牌。

“Fosbury Flop（福斯贝里跳）”，这是田径跳跃项目发展史上破天荒地以运动员名字命名的技术，它的出现开启了跳高运动新的时代。接下来的几年，尽管俯卧式阵营中依然不乏高手，但背越式日渐成为主流。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跳高项目的40位参赛者中，有28人采用了背越式。1976年，民主德国选手阿克曼取得女子跳高金牌，成了俯卧式在奥运赛场赢得奖牌的绝唱。1978年，苏联人亚申科越过2米34，留下了俯卧式在跳高运动的最后一次世界纪录。福斯贝里或许不会想到，他将背越式带上国际赛场仅10年之后，這项技术在跳高世界里一统江湖。

单从竞技成绩看，福斯贝里只有一枚奥运会金牌，从未拥有过世界纪录，但将他称作里程碑式的人物绝不过分。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评价说：“福斯贝里在墨西哥城书写了奥运史上一段难忘的篇章，在他背越过杆并夺取金牌之后，这项运动就此改变了面貌。”如今，福斯贝里已去往天堂，但他的名字在跳高世界永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