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强

每年年底到来年的四五月份，是陈双蒙忙碌而充实的季节。他会从冀中平原的家乡来到冀北的张家口崇礼，上山，上雪，上岗。在坐拥32条雪道，总长度近45公里的万龙雪场，他是一名滑雪教练，一干就是小半年。

早上6点多起床，8点钟换装出课是他标准的上岗程序，但一到忙时，他常要7点钟出门，傍晚搭最后一趟缆车收工，到宿舍已六七点钟了。身为领导，他手下还有三四十名教练，于是晚间他要做数据统计、工作总结和安排等诸多事情。

今年元旦以来，连年的大众冰雪运动热潮的影响，北京冬奥会的推动效应，疫情转好之后人们冰雪热情的集中释放，种种因素让雪场的客流量大增，平时这里有800一1000人，周末会陡然增至两三千人。有个周六，客流量达到5千人，接近雪场接待量的天花板。

对教练进行考核

教练与小学员

即使大年三十和初一，也几乎客满，有的雪友干脆在雪场过年了。北京城内雪场陆续收场后，客流转入雪质较好的万龙，为此雪场增开了夜场，从晚上6点半到9点。如此态势，使得教练的需求量和工作量都相应加大。忙碌时，雪场现有的200余名教练全部出动，还显不足。教练们经常忙得连午饭都吃不上，雪场为他们特地做了简餐：面包、火腿、鸡蛋等，让教练们拿起就走。陈双蒙说，有时他要在缆车上三口两口填饱肚子，有时干脆就往嘴里塞块巧克力，因为如约而至的雪友早在前边翘首等待呢！

在万龙雪场，客户选择教练有多种方式：可以根据个人需要在前台自我挑选，也可由雪场工作人员帮忙推荐，还可通过朋友介绍。互联网时代，一些教练通过抖音、快手等社交平台展示优美的滑雪动作短视频，一方面介绍推广这项运动，一方面吸引人们上雪求教。有的教练因此成了滑雪网红。

万龙的雪道分为初、中、高三级，教练则分为初级、中级、高级、明星级、培训师五等。其中，明星级教练只有10个左右，陈双蒙就是其中之一。受大众冰雪运动普及程度和消费水平影响，客户对初中级教练的需求占比能达到60%，但高级教练也很抢手。陈双蒙说，由于客户多，他带教的客户全凭预约，忙碌时连其朋友都预约不上。

高山滑雪被国家体育总局明文列为高危运动项目，因此，教练的资质、滑雪水平和教学能力都直接关系到滑雪者的安全，也对雪上运动的大众普及度，以及增加滑雪体验者到爱好者的转换率等起到很大作用。目前，我国设有“社会体育指导员（滑雪）国家职业资格证书”考核。这是国内滑雪教练的入行门槛。万龙也设有滑雪学校，具有国职资格认证师，负责培训各级教练，颁发各级证书。

不过，拿到国职证书后，滑雪教练的素质和社会认可度仍有很大提升空间。如果仅凭此证就一劳永逸，没有定期检查或教学质量考核与评估体系的约束，滑雪教练的能力和水平很难保障，这也是国内目前滑雪教练的实际表现和认可度参差不齐的原因之一。对此，万龙雪场保持著清醒认识，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万龙滑雪学校分校长兼运营经理陈泽安介绍说，万龙面向全国招聘教练，颁发聘书，持证上岗，且对教练每月都有考核，不仅看滑行技术，还看教学能力，尤其强调一堂成功的教学课应当具备三要素：安全，学习，快乐。其中，教学能力的评估包括四项：职业规范和安全规范，课堂组织能力，情感呵护和教学法使用。陈双蒙认为，情感呵护这一项应最为关注，因为滑雪者毕竟不是专业运动员，许多还是初学者，教练不仅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帮他们掌握一些技术动作，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开心，有美好的滑雪体验，进而对滑雪产生兴趣。为此，万龙常组织模拟教学和考核，让教练互扮客户角色，设置各种场景，考查和强化教练的相关素质，并以此作为教练升级的依据之一。

现在，滑雪者使用双板和单板的比例约是五五开或六四开，两者的动作发力和技术要求有很大区别。对于初学者，尤其是小孩子，尽管教练们希望他们从双板学起，但还是会遵从客户的喜好和意愿，因人施教。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教练群体却有些缺憾：他们大多持有的是双板资格证书。近年来单板滑雪爱好者急剧增多，为了满足客户需要，教练们也开始单双板兼修。如陈双蒙，在双板上是明星级教练，同时也做单板初级教练。出现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过去我国双板滑雪者数量较大，滑雪教练职业资格培训与认证的重心也倾斜于此。好在滑雪市场形势的变化，已经引起有关管理部门的关注，并有了相应动作。陈泽安说，国职证书培训和考核以后会细分出各个专项，相关的规则和标准会趋于完善，单板教练的培养力度也会加大。

在美国、加拿大、新西兰等国，滑雪教练的认证体系相对细分和完善，如美国就设立双板、单板、越野滑雪等九大类认证考试，并有多个难度等级。在我国，随着滑雪运动的普及和发展，教练认证体系的细分与规范势在必行。

各地雪场的利益分配方式有所不同，滑雪教练的收入也参差不一。有的是教练收入与雪场收益固定分成，有的则实行时薪制。就后者而言，雪场通常依据一定标准对每名教练进行内部定级，再按其教课时间计薪付酬。教练级别越高，时薪也越高。如果是一对多的私教课或团课，教练收入还会高一些。

現在，大众对滑雪运动有热情，肯投入，请教练者不在少数，尤以1对1，1对2为多。有的孩子一约就是一周，每天6小时。有一定滑雪基础和经验的雪友也请教练，目的是进一步提升水平。陈双蒙说，约他带教的多为使用中高级道的雪友，尽管花费高些，他们也在所不惜。身为明星级教练，与这些水平较高的雪友一同训练滑行，陈双蒙不仅感到轻松，而且从中获得乐趣，还能增加不少收入。这种体验和收获也促使教练群体不断提升自己业务能力，争取尽早晋级。

每年年底到转年2月份，万龙都要举办各种冬令营，招收4-15岁左右的少年儿童，根据滑雪水平，分成初级班、提升班、精英班，甚至定制营，一期约5天，一个雪季办有10期左右。疫情好转后，一期学员曾达300多人。虽然现有的教练接待能力有些吃紧，但雪场效益和教练收入明显提高。

对于一些独立滑雪教练共用雪场教学的问题，万龙按照当地滑雪协会的相关文件，采取合作的形式加以解决，即在报备的前提下，从其收入中支付一定比例的场地费。此举一方面缓解了教练不足，一方面避免了恶性竞争。

不过，滑雪教练是个季节性明显的职业群体。雪季一过，他们就要各奔东西。陈泽安说，万龙的少部分教练会到国内一些室内滑雪场，继续上雪执教，有的为此远赴南方，大部分教练则要转行或跨界，但多数还是切换到某个运动项目或健身行业。陈双蒙说，每年四五月份，他会回到家乡保定，先休息半个月，然后到当地健身馆里当健身教练。这种特性使滑雪教练这一群体面对着综合职业素质、工作和收入稳定性等多方面的考量和挑战。

至少这是主要原因之一，一些原本有志于雪上发展的教练们渐渐转变了职业初衷。在陈双蒙原来就读的冰雪专业班级中，像他这样连续七年奔波于雪场，连春节都不回家的滑雪教练更是屈指可数。

有关报告预计，2022—2023冰雪季我国冰雪休闲旅游人次仍会超过3亿。“十四五”末期的2024—2025冰雪季，我国冰雪休闲旅游人次有望达到5.2亿。如此迅猛的发展势头，如此巨大的市场潜力，使“谁来教”的问题成为现实关切，也让滑雪教练这一职业群体在冰雪运动和冰雪产业链中的关键作用日益突显。因此，这一群体的生存生长状况需要给予足够的关注，这一行业的健康规范发展更不能忽视。

责编 王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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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龙雪场资深教练陈双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