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慧，郑 昊，张月义

(中国计量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1 研究背景

2010 年以来，我国制造业增加值连续超过美国，制造业规模和产量稳居世界第一［1］。但在我国制造大国地位不断得到巩固的同时，制造业“大而不强”的现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面对我国制造业由大到强的历史跨越，2015 年6 月，国务院全面推进实施制造强国战略工作，明确提出加快先进标准建设是发展壮大制造业的国际通行做法，且利于提升产品质量、引导产业升级和促进主要领域技术进步。因此，以先进标准引领推动我国制造业质量提升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有效途径。标准与质量几乎贯穿于人类的所有活动［2］，人类发展史也是一部标准与质量发展史［3］。质量管理的产生和发展过程在我国源远流长［4］，早在秦汉时期我国就开始有政府质量监管的做法，在政府主导的生产行为下已经有标准影响质量的意识［3］。20 世纪以来，标准与质量的关系被进一步深入研究。根据ISO9000 对质量的定义，质量是指一组固有特性满足要求的程度。其中，“要求”即“标准”。因此，Hoyle 等［5］学者认为质量离不开标准，脱离标准空谈质量是毫无意义的；陈淑梅等［6］也在其研究中提到，标准是国际公认的国家质量基础设施，是质量的前提和基础。同样地，建立标准而不加以严格实施以改善质量，那么标准的制定也失去意义。董银果等［7］学者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点，并指出质量是标准的结果。由此可见，标准与质量是一种密不可分、相互依存的关系。与此同时，创新作为引领发展的第一推动力，是构建现代经济体系的战略支撑，也是我国企业加快转型升级、增强国际竞争力的必由之路［8］。企业通过投入一定的技术资源为代价，获得的一种可观察的客观结果，这种客观结果的体现方式可以是企业技术创新成果数量以及产品质量提升的水平。技术创新是企业增强核心竞争力的必要条件，通过将优势资源与技术创新融合，能够同时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和产品质量水平［9］。因此，为进一步探索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途径，研究技术创新对标准与质量间关系的影响也得到了学者以及企业家们的关注，但多数都在进行标准与质量两两间关系“黑箱”的研究，鲜有将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来探究其在标准与质量间关系的具体作用机制。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本研究将先进标准、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三者统筹结合，构建出一个将企业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的理论模型，以期通过量化的方法为先进标准与质量提升间关系的作用机制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

2 文献综述与假设提出

2.1 先进标准与质量提升

关于先进标准引领质量提升，现在学术界尚未形成系统、完善的研究，但在先进标准如何界定和定义的问题上，朱南等［10］学者指出，先进的标准不仅是技术先进，更重要的是要符合消费者需求的标准。标准的先进性是指团体标准或适宜开展认证标准的主要指标达到国内领先、国际先进水平或者填补国内、国际空白，具有领先性、示范性和可证实性，并兼顾社会关注的产品或服务特性［11］。先进标准的引领作用主要体现在提升产品质量、促进产业转型升级、拓宽国际市场以及提升经济社会效益等方面。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消费品标准和质量提升规划（2016—2020 年）》明确提出要以先进标准引领消费品质量提升，到2020 年实现消费品标准体系基本完善，重点领域消费品质量达到或接近国际先进水平，企业质量发展内生动力持续增强，知名消费品品牌价值大幅提升。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推动“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中国速度”向“中国质量”转变、“中国产品”向“中国品牌”转变，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瞄准国际标准提高产品质量水平，为此，新时代发展的内在动力和主攻方向是质量提升。武同霞［12］的研究结果显示，经过多年发展，我国制造业的标准化发展和质量取得了显著成效。现行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中，制造业标准占总数的50%以上，国际标准转化率达到70%以上，标准化建设成效显著，产品质量明显提升［13］。

基于已有文献和理论基础，提出假设H1：先进标准能够对质量提升起到引领和促进的作用。

2.2 标准与技术创新

标准和技术创新对社会有着巨大影响［14］。Shin等［15］学者的研究指出，企业在进行技术创新的过程中能够产生标准，因而标准会被认为是技术创新的附属物。Acemoglu 等［16］学者的研究表明技术创新和标准相互影响，标准的制定、实施、修订和废除程序与技术的启动、流通、改进和变更能够同时进行。在标准开发过程中，互操作性和技术开发部分是不可或缺的，特别是在标准必要专利（SEP）的制定中，技术创新被认为是必要组成部分［17］。技术创新作为组织进行研究与发展的重大成果，为实质性的下游经济活动成为可能提供支持［18］。Blind 等［19］利用在标准领域较为权威的德国企业提供的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证明标准可以作为实现技术互操作性的工具，进而促进内部平台的开发和管理。

标准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具有双面性。一方面，技术创新的成果会受到标准的限制，如Blind 等［20］学者指出标准有时会限制高度进步的技术创新。另一方面，标准的制定也会对参与者进入行业形成壁垒，这会导致市场垄断现象的产生。就技术而言，垄断的存在会影响贸易效率［21］。标准能够在秩序和控制方面为技术创新提供实践平台，从而将市场需求与R&D 相关联［22］。Jiang 等［23］学者的研究指出，企业通过制定相应的标准，可以确保技术创新及其应用的凝聚力，减少开发冲突技术的损失；Guo 等［24］学者认为，企业可以通过认证的途径来提高消费者的接受度和认可度，从而将技术标准转化为企业的竞争优势，促进企业技术创新；Png［25］认为标准是一种通用的全球语言，它们为基于创新的竞争提供了一种机制和保护。

基于已有文献和理论基础，提出假设H2：有效的标准制定和应用能够促进技术创新。

2.3 技术创新与质量提升

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之间的关系在学术界还没有定论，从理论和实践的角度来看，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之间的作用关系是复杂的。通过总结现有相关研究的结论可知，创新的类型主要可以分为渐进式创新和突变式创新两类。Leavengood 等［26］学者指出，突变式创新可能会损害产品的可靠性和质量，此时就需要突破质量标准的限制来降低损害程度。Davis 等［27］则认为渐进式创新可以通过不断改进技术来提升产品质量。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并不是相互排斥的，但是依旧存在通过技术创新可能带来的好处会因为没有达到特定的质量标准而被否决的可能［28］。因此，保持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之间的平衡至关重要。Kim 等［29］学者的研究就指出，可以通过引入全新的、具有更高精准性和稳定性的技术设备和测量系统来实现生产过程的质量控制。Shi 等［30］学者认为技术创新对质量提升有积极的影响，产品技术创新中使用的许多技术方法，如控制图、六西格玛设计、田口设计与分析方法、质量屋、FMEA 等，其目的都是从源头上消除质量缺陷从而保证产品的高质量水平。

基于已有文献和理论基础，提出假设H3：企业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有助于企业质量水平提升；H4：在先进标准与质量提升的关系中，技术创新能够起到中介作用。

综上，构建一个以技术创新为中介变量的理论模型（如图1 所示）来研究企业有效地制定并应用先进标准与其产品质量提升之间的关系，希望通过这一模型将先进标准、技术创新以及质量提升三者统筹结合，对技术创新的中介效应进行深层次地探究。

图1 理论模型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与数据收集

使用从浙江省11 个地级及以上市收集的1 216家浙江制造企业2015 至2021 年间的大样本问卷调查面板数据，运用以上构建的理论模型进行实证检验。在正式调查前，首先通过对国内外有关成熟文献进行研究并结合自身实践评价经验选取主要研究变量，研究并设计了《浙江制造区域公共品牌建设企业质量提升调查问卷》用于收集大样本数据。随后，随机选取杭州市的20 家企业进行预调研，根据受调查企业提出的问题和建议对调查表进行改进和完善，确定用于最终开展实际调研的调查问卷。此次调查共收回调查表1 537 份，经整理得到有效样本数1 216 份。

3.2 变量设计与模型构建

自变量为标准，参考Sotirelis 等［31］的研究方法，用当年制/修订的国家、地方标准数量来表征。因变量为质量水平，聚焦于企业内部产品质量水平，参考Zonnenshain 等［32］的研究方法，采用产品质量合格率来表征。中介变量为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参考韩鹏程等［33］的研究方法，用R&D 研究经费占比表征。为了控制外生变量对研究的影响，选择了3 个控制变量：企业年龄、企业规模、企业所有权性质，以及行业、年份这两个固定效应（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定义

采用同时考虑行业和年份的双重固定效应模型，在控制相关变量的基础上，采用最小二乘法（OLS）对研究假设进行参数估计。设定计量模型如下：

式（1）至式（3）中：i代表样本企业；j代表行业类型；k代表数据所属年份；Xijk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α1表示有效的标准制定和应用对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β1表示有效的标准制定和应用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表示在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的影响下企业有效地制定并应用标准对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γ2则是表示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时对企业质量水平提升的影响，可用于计算中介效应在总效应中的占比情况；为随机扰动项。

4 实证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和Pearson 相关性分析

表2 反映了本次计量模型中各变量的描述性分析结果，1 216 家有效样本企业中，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有一定的差异，企业在技术创新投入方面有较大差异，企业质量水平有一定程度的差异。

表2 变量的描述性分析结果

从表3 可以看出，企业质量水平与其有效制定与应用标准的情况、与企业技术创新水平均在0.01的水平上显著相关；同时，企业技术创新水平与其有效制定与应用标准的情况在0.01 的水平上显著相关。由此初步验证了研究变量选取、模型构建以及假设设计的合理性，说明了研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表3 变量的相关性分析结果

4.2 实证检验及结果分析

采用SPSS 26.0 以及R 4.0.3 对以上3 个研究假设进行实证检验。研究选取的所有变量的VIF 值都在2 以下，小于临界值10，根据韩晨等［34］、闫华红等［35］的研究，可以认为研究数据不存在显著的多重共线性，可以进行准确地回归分析。表4 中：模型1 验证在只控制行业和年份的固定效应时，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2 验证在进一步控制公司规模后，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3 是在模型2 的基础上加入了公司年龄这一控制变量，验证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4 验证在模型3的基础上进一步控制公司所有权性质时，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由表4 结果可见，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有效地制定并应用标准对企业质量水平的促进作用都显著。至此，H1得以验证。

表4 样本企业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对企业质量水平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4 （续）

表5 中：模型1 验证在只控制行业和年份的固定效应时，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模型2 验证在同时控制固定效应和控制变量时，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模型3 验证在只控制行业和年份的固定效应时，技术创新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4 验证在同时控制固定效应和控制变量时，技术创新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由回归结果可见，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对企业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显著，技术创新对企业质量水平的促进作用显著。至此，H2和H3都得以验证。

表5 样本企业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技术创新和质量水平关系的回归结果

表6 中：模型1 验证在只控制行业和年份的固定效应时，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2 验证在进一步控制公司规模后，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3 在模型2 的基础上加入了公司年龄这一控制变量，验证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模型4 在模型3 的基础上进一步控制公司所有权性质，验证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量与企业质量水平之间的关系。回归结果表明，在技术创新作为中介效应的条件下，企业有效制定并应用标准有助于提升企业质量水平，且结果显著。同时，由于假设H3的回归结果中，中介变量技术创新对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系数显著不为零，自变量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的系数也显著不为零，且其他假设的回归系数皆显著，所以技术创新对企业质量水平的中介效应显著，且为部分中介效应。至此，H4也得以验证。

表6 企业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的回归结果

表6 （续）

4.3 行业差异性分析

随着全球化竞争的日益激烈，先进标准对质量提升的影响在当前经济大背景下显得尤为重要，“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企业技术创新水平提高—质量水平提升”效应在不同行业中的作用也值得企业界和学术界进行更深入地研究，因此选取浙江制造区域品牌建设企业中的制造业和服务业这两个子样本集，来检验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是否真的对不同行业的企业质量水平都产生了促进作用，以及技术创新的中介作用占比是否会因为行业不同而产生差异。表7 中：第（1）（5）列为企业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对制造业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回归结果；第（2）（6）列为企业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对技术创新水平、企业质量的影响回归结果；第（3）（7）列为技术创新对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回归结果；第（4）（8）列为企业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和技术创新两者对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回归结果。回归结果显示，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对制造业企业质量水平提升的正向影响更大，技术创新是企业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影响企业质量水平的部分中介因子；“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企业技术创新水平提高—质量水平提升”的影响机制在制造业和服务业中都存在，且在制造业中技术创新的中介效应更明显。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H3和H4。

表7 行业差异性检验结果

4.4 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需要进行稳健性检验。采用替换被解释变量的方法，参考Stevens［36］的做法，采用企业质量损失率代替产品质量合格率来进行检验。如表8 所示，模型1 验证在只引入企业当年制/修订国家、地方标准数量作为解释变量时，先进标准对质量提升的解释作用，结果表明在替换被解释变量后，先进标准对企业质量水平依旧呈促进作用；模型2 验证了当只引入技术创新作为解释变量时，解释变量对企业质量水平的解释作用，结果表明在替换被解释变量后，技术创新对企业质量水平的提升依旧呈促进作用；模型3 验证了当把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引入先进标准与质量提升的回归方程时，技术创新对企业质量水平的影响，结果表明促进作用依然显著。由此可知，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表8 稳健性分析结果

5 结论与建议

研究结果表明：企业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有助于企业质量水平的提升，技术创新则中介了先进标准与质量提升之间的正向关系；相较于服务业，“有效的标准制定及应用—企业技术创新水平提高—质量水平提升”效应在制造业中更强，其中技术创新的中介效应占比分别为14.87%和16.09%。将先进标准、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三者统筹结合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以往研究的局限性，为企业提升质量水平提供新的途径参考。

在以上研究结论的基础上，提出相关建议如下：政府应当通过加强标准宣传贯彻，充分利用会议、论坛、新媒体等多种形式开展标准宣传、解读、培训等工作，增强社会面对标准的认识，促进各类标准推广和实施，引导企业积极采纳、引用、实施先进标准，将先进标准引领质量提升的作用落到实处；推动标准的应用和实施，将标准的应用纳入行业管理、市场准入和质量监督；推进标准公开，对重点领域和特殊行业的地方标准制定实行听证制度，广泛听取有关方面的意见和建议，提高标准的可行性和科学性；实行新批准发布的地方标准公开制度，为企业和有关方面了解、参与和应用新发布的标准开辟渠道、提供便利；实行业务标准自我声明和监督制度，全面接受社会监督；抓好标准评价工作，建立重要公共标准实施效果的第三方评价机制，形成效果评价的通用指标体系，并通过定期评价发布、树立标杆，辐射和扩大标准实施的覆盖面。据此完善政府职能，广泛推广标准应用实施，推动标准引领质量提升作用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