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摄影/张海华

2017年5月，朋友晓东通过微信发给我一段鸟鸣的录音，问我可知那是什么鸟。我一听，“啾啾啾！啾啾啾！”就像机关枪在扫射，其声尖厉刺耳。很显然，这是普通夜鹰的叫声。

晓东说，这只鸟最近一直在他姑姑所住的宁波奉化的一个小区。但要命的是，这家伙整夜整夜地叫，“啾啾啾！啾啾啾！”附近居民都有点受不了。“特别是楼下的老伯，为此每天失眠，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晓东的姑姑说。

普通夜鹰是宁波的夏候鸟。5月时值春末，这只鸟显然是刚从南方飞到奉化不久，准备在这里繁殖的。小区居民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影。如果那位老伯见到它那怪异的模样，恐怕更要吃不消了。

但我想说一说自己关于普通夜鹰的所闻所见，或许大家了解了以后会对这种“怪鸟”改变一些印象。

故事多一点

勇敢的斑嘴鸭妈妈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还真难以相信，一只平时极为胆小的野鸭，为了保护它的孩子，竟会表现出那么大的勇气：它以暴露自己为代价，使出了一条“调虎离山”计。

2008年春末，正是鸟类繁殖、育雏的高峰季节。我和鸟友到杭州湾湿地拍鸟，当时我们正扛着摄影器材，走在被芦苇包围的池塘间的小路上，忽然撞见一只斑嘴鸭，它正带着它的七八个小宝宝横过小路，从左边的池塘到右边的池塘。可怜它们一见人来，立即飞奔逃命。我们也慌里慌张地放下器材开始拍摄，只见小鸭子们正拼命往水边的草丛里钻。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扭头一看，竟是鸭妈妈在水面上拼命扑腾，往远离小鸭的方向！显然，它是用尽了力气，把整个身子都埋在水里，然后用翅膀把水甩起来，弄得水花四溅，声响极大。当时我有点发愣，搞不明白它在干什么。经验丰富的鸟友说，这是它在吸引我们注意，好掩护它的孩子们成功脱逃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动静搞得那么大，惟恐人家注意不到似的！野鸭妈妈的勇敢举动还真让人佩服。当时我就感慨：那些为了“两百块钱一斤”而猎捕野鸭的人，难道不该感到羞愧吗？！

另外，还有一次，估计是我不小心走到了金眶鸻（音同“恒”）位于地面的巢穴附近，尽管并没见到雏鸟，可是有一只成鸟故意在我前方耷拉着翅膀，一瘸一拐地走着。我知道它的良苦用心，就赶紧离开了。

关于夜鹰

夜鹰为短腿、全然食虫性的夜行鸟类。嘴基部具有刚毛以便在飞行时捕捉昆虫。夜鹰白天伏于地面休息。以一种变幻不定的、缓慢的振翼方式飞行，并发出单调的叫声。夜鹰在地面上乱刨一下便产卵，无需任何巢材。

普通夜鹰，为中等体形（28 厘米）的偏灰色夜鹰。雄鸟外侧四对尾羽具白色斑纹；雌鸟似雄鸟，但白色块斑呈皮黄色。喜生活于开阔的山区森林及灌丛。白天栖于地面或横枝，飞行时为典型的夜鹰式飞行。

贴树皮的“蚊母鸟”

有一年春天，在慈溪杭州湾海边的砂石路上，我缓缓开车，同时留意附近的鸟类。忽然，前方有块“石头”动了一下，然后竟飞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那是一只鸟！它飞得不快，而且没飞多远便又趴在了路面上。

看清楚了，是只普通夜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长相奇特的鸟：浑身羽毛密布深褐色的斑纹，如斑驳的树皮，亦如长条形的小块风化了的岩石。我悄悄下车，举起镜头。它在我眼前约十米远的地方静静地趴着，眼睛似闭未闭，它似乎很自信：我就是路边一块石头，你发现不了我！

普通夜鹰的雏鸟

普通夜鹰

中国有多种夜鹰，但在浙江有分布的，目前所见就普通夜鹰一种。只听名字，可能很多人会想起诗歌中常提到的具有美妙歌喉的“夜莺”，但两者实在毫无关系。另外，它的名字中虽有个“鹰”字，却也不是真的鹰，跟猛禽毫无关系。它的嘴很细小，似乎跟身体的比例很不相称，但由于口裂很深，实际张开时就很大。嘴边还长着两排“胡须”状的刚毛，这有利于它捕捉飞行中的昆虫。

普通夜鹰通常在黄昏与夜晚活动，白天栖息于树干或地面，身体具有极好的保护色。当它贴伏在树干上歇息的时候，身体主轴与树枝平行，一般情况下根本发现不了它，以为那就是一块略凸起的树皮而已。但当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它就清醒了，在空中如燕子般轻盈滑翔，快速无声，张嘴捕食蚊子等细小的飞虫。因此，它还得了“贴树皮”“夜燕”“鬼鸟”等绰号。

在古书中，夜鹰被称为鷏（音同“填”），又名“蚊母”。古人注意到它总是在蚊虫扎堆的地方出现，还以为蚊子是从其嘴里吐出来的，因此称它为“蚊母鸟”，谁知事实刚好相反，它不是在产生蚊子，而是在吞食蚊子。

夜鹰妈妈的苦情计

2016 年夏天，鸟友“古道西风”在四明山的一个小型的废弃采石场附近拍山鹪莺时，偶然发现了普通夜鹰及其雏鸟。他说，那里有一堆几米高的碎石，碎石堆的对面是一个小山坡，普通夜鹰就在那一带活动。鸟友建议我先爬到对面小山坡上仔细观察，找到鸟儿后就可以拍了。

那时是6月上旬，天已经很热，我扛着“大炮”气喘吁吁爬上小山坡，先居高临下用望远镜观察对面的碎石堆，可找了半天，啥鸟都没看见。鸟友说过，夜鹰肯定在的，但保护色很好，因此得耐心找。于是我用望远镜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进行地毯式的“逐行扫描”，但很遗憾，还是没见鸟影，现场除了碎石还是碎石，直看得头晕眼花。

走下山坡，心有不甘，放下“大炮”，小心翼翼爬上石堆，谁知没走几步，脚底下忽然飞出一只黑乎乎的鸟，把我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只见一只夜鹰成鸟“跌落”在下面的空地上，翅膀张开，不停扑腾，似乎受了伤不能起飞的样子。普通夜鹰的雌鸟与雄鸟长得几乎一样，按照《中国鸟类野外手册》所说“雌鸟似雄鸟，但白色块斑呈皮黄色”，那么我眼前这只鸟应该是雌鸟。

但我一眼就看出，它不是真的受伤，而是以假装受伤来吸引我的注意力，诱使我去追它。这种企图调虎离山的“苦情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它的孩子。以前，我也曾见过野鸭、金眶鸻（音同“恒”）等鸟儿类似的护雏做法。

很显然，夜鹰的巢就在附近。于是我立即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不小心踩到了夜鹰的位于石堆表面的巢及其雏鸟。低头仔细一看，就在我前方一米处，两只暗褐色的毛茸茸的雏鸟紧挨在一起，静静地趴在“巢穴”中——其实算不上一个巢，只是乱石堆中的一个略微下凹的地方，周边散落着很多枯树枝。这个区域，我刚才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看过了，居然没发现这一大两小三只鸟趴在这里。

我用随身带的小相机快速拍了几张雏鸟的照片，立即撤退。此时，它们的妈妈依旧在下面扑腾，让人看了于心不忍。鸟妈妈见我下来了，立即飞到了山坡下的一块高处的石头上，俯视着，严密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用“大炮”拍了几张，赶紧识相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