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书辉

与树木对视

那些活着的树木

有着均匀的呼吸

顺着叶片延伸，直到

被鸟儿的翅膀消磨

它们和我一样

时刻与沉重的影子博弈

梦见的山峦和溪流

彼此纠缠，无语

与它们对视，就像我们之间

在风中枯竭缝隙

雷同的静止

向大地献上安然的年轮

在雪中行走

一个脚印，连接一个方向

一个身影，投向一个台阶

没有温暖可以挥霍

只有寒冷可以选择

雪与羽毛，风与歌声，目的与方向

一直走下去，也走不出时间的怪圈

冬天的情节

想用语言盖座房子

替脚步，遮蔽风雪的肆虐

直到走进一片桃花源

松树的一生

风在冬天织网

筛下松针的尖锐

寒冷凝结一种硬度

无论张开，闭合

在山上，谈寿命，谈诗，谈生死离别

也谈命中的东西

叙述中，衰老皱成秘密

它的绵延与挺拔，超过所有认知

根系在足下串行，偶尔呻吟

同情一个窥探者的踱步

当屋舍的颜面，借树皮粘贴，支撑

它庄重倒下，让人的繁衍，保持稳定

位移，解构，像生僻词

群鸟扑进迷局

火在炉内焦灼，欲望回归尘土

灰烬，也在涅槃

原上草

每一棵草

都有一个飘逸的名字

风一喊

都整整齐齐地回答

回声很远

拉起朝阳摁下落日

放牧出牛羊

向上的苍茫，也向下

地平线驱逐寂寞的步伐

藏着火的舞蹈

让歌声飘到天外

城市的雪

有些人回来，有些人离开

一座城市的雪还在天上

整座城市的人都在追赶雪

但没有人能追上它

那场雪一直在塑形

寻找躯壳，寻找归宿

不知道怎样的轮廓才可以表达自己

雪在每个人心中下着

很多东西都静了

有时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

仿佛是整座城市压在雪上

冠子山的石头

石头在山上躺着

给苍老涂上一种荣誉

炮台上能瞄准的

仿佛只有出逃的光斑

当探访成了回归

脚步络绎不绝

都踩不出一座山的奥妙

又怎能让一块石头来诠释暗藏的玄机

石头风餐露宿

所有怜悯，都像盲人赶路

你读一遍石头

石头就长出一层苔藓

树上的空巢

有风的时候

并不强壮的巨桉树，四面摇晃

但并不影响向上的枝条

托举一个巨大沉重的鸟巢

历经四季冷暖

偶尔，会有几只鸟

围着它，飞去飞来

之后，不再有踪迹

直到三月，大雁北归

很多只眼睛被吸引从远处看过来

在每个黄昏，用虚构的想象

当作内心的影子

建造者

石匠用石

我用故乡黄土地的使者黑蚂蚁

星光下它引领我站在方言上

我们的前世都是泥土

首先要把自己揉碎

才能与人间的泪水组合

和泥，脱坯，在人烟稀少地

建一所房子

骨头还能当梁柱吧

挤出肝里的酒精。把言不由衷的纸张

挂在门楣

在照妖镜里分清自己

夜晚拆，白天盖

有我无我，皆为常事

如果一言不发，阳光也是先知

只为选择走出影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