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予欢

陈赓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军事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10 位开国大将之一。他是黄埔军校第1 期毕业并屡立战功，深受黄埔师生的赞誉和爱戴，为团结黄埔将领共同致力民族独立、祖国统一大业作出了卓越贡献。

黄埔生涯

陈赓（1903—1961）原名庶康，别字传瑾，化名王庸、陈广，湖南湘乡县柳树铺人。自填学生详细调查表：住址登记处，湖南湘乡县二都；通信处，湘乡二都柳树铺羊吉安陈立本堂交；入学前履历，民国六年毕业于县立中学校。刚满13 岁，陈赓就偷偷跑出家门投奔湘军，开始了闯荡江湖的生活。在旧军阀部队的4 年中，陈赓只落得一身疥疮和满腹失望，但他的阅历却丰富起来，令他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有了更多的思考和选择。1921年，陈赓来到长沙，在何叔衡开办的书店中阅读进步书籍，后由何叔衡介绍，接触到毛泽东。受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的影响，陈赓工作之余进入各种补习学校和业余中学进修，开始阅读《新青年》等进步刊物，并参加青年救国团等群众团体，积极从事反帝爱国活动。1921 年底，参与湖南早期中共党组织工作。1922 年，进入毛泽东主办的湖南自修大学学习，多次聆听毛泽东的讲演，同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年底加入中国共产党。1923 年10 月，由夏曦、刘春仁介绍加入中国国民党。同年12 月，陈赓考入广州大元帅府大本营军政部陆军讲武学校。1924 年1 月20 日，作为旁听代表列席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受到孙中山接见。

/ 陈赓。

6 月，入黄埔军校第1 期第3 队学习，任中共黄埔军校首位支部候补干事，后任第3 队中共党支部书记，参加平定广州商团叛乱战斗，11 月毕业。历任第2期入伍生队连长，第3 期步兵科副队长。军校时期，周恩来看了陈赓表演的小品以后，认为陈赓不但是学生当中的骨干分子，而且对文艺也在行，就决定让他挑头成立“血花剧社”。他还参与发起组建“青年军人联合会”，出版《青年军人》刊物，与国民党右派在军校组织的“孙文主义学会”及其“白花剧社”进行面对面斗争。1925 年2 月，随军参加了第一次东征作战。6月29日，参与组建省港大罢工的工人纠察队。7 月31日，被周恩来及中共广东区委调任为省港罢工工人纠察队军事教官。8 月20 日，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积极参与缉拿“廖仲恺被刺案”凶手的行动。

10 月，随军参加第二次东征作战。10 月27 日下午，东征军指挥部到达羊高圩，此地距华阳约20 余里，忽然接到前方谭曙卿派通信兵送来的急报，称第3 师被敌军（林虎的部队）包围于距华阳10 余里的塘湖地区，形势危急。蒋介石闻讯，急忙赶到前线督战，并令陈赓向谭曙卿传令：凡退却者，不论官兵，一律军法从事。但是，在敌人的强大冲击下，第3 师已守不住阵地，官兵开始向后溃退。看到林虎的部队已经迫近，陈赓一面指挥对追兵进行阻击，一面背起蒋介石撤退。陈赓一口气跑出好几里，到达河边后，连忙找到一条船，把蒋介石安顿在船舱里，飞速划到河对岸，一直退到了羊高圩附近，才在一片凹地里潜藏起来。叛军虽然打了一个胜仗，但发现东征军总指挥部在其后，以为东征军大队人马就在附近，加之东西南三面都有东征军部队，所以不敢穷追深入，便携着战利品向安流方向退去。天黑后，陈赓前去侦察道路，恰遇闻讯前来接应的古大存。古大存立即组织力量护送蒋介石到东征军总指挥部。安顿下来后，蒋介石马上将第3 师溃散的部队加以整顿，并组织反击。他写了一封信，命陈赓火速交给何应钦。第二天正午，陈赓找到何应钦，报告华阳方面第3 师失利的情况。陈赓救蒋背蒋脱离险境一事，一时间传遍了东征军和黄埔军校。陈赓为此闻名遐迩，得到蒋介石的特别器重。蒋介石曾经在黄埔军校向师生训话时说道：“什么是黄埔精神？陈赓就是黄埔精神。”

/ 1925 年在黄埔军校任入伍生连长的陈赓。

1925 年10 月，蒋介石调陈赓任他的侍从参谋。尽管蒋介石百般器重和拉拢，但仍然无法改变陈赓的共产主义信仰，在大革命的关键时刻他们还是分道扬镳了。1926 年1 月，陈赓作为湖南省籍学生代表列席了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会议期间还认识了苏联顾问鲍罗廷和鲍罗廷的秘书胡志明。3 月，陈赓任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第4 期步兵科第1 团第7 连连长。1926 年3 月20 日中山舰事件中，在周恩来领导下与国民党右派势力进行坚决的斗争。5 月，国民党右派主持通过实施“整理党务案”，强迫黄埔军校国民党内的共产党员退出共产党，陈赓毫不犹豫地公开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并声明脱离国民党党籍。

黄埔恩怨

1927 年4 月18 日，为联 合黄埔军校各期学生共同讨蒋，陈赓与蒋先云等在武汉发起成立黄埔军校各期同学讨蒋大会筹备委员会，35 名黄埔同学联名签署讨蒋宣言。在筹备会的倡议下，4 月23 日武汉各界群众在武昌阅马场举行30 万人参加的讨蒋大会，到会者“尤以各军武装同志为多”。七一五事变后，陈赓被迫离开特务营。

1931 年6月，陈赓被中共中央特科派赴天津开展隐蔽斗争。火车停站时，他走出车厢在站台上转了转，突然发现在列车后面临时挂上了一节专用的花车，再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被那些官员簇拥着送上花车的，正是认识他的黄埔军校原副教育长钱大钧。钱大钧不仅认识他，对他还相当熟悉。陈赓赶紧把帽子往下一拉，低头上了火车。火车开动后不久，钱大钧的副官突然出现在陈赓面前，说：“陈先生，长官有请。”陈赓只得去了。钱大钧见到他，说：“我一进站就看见你，就叫副官跟上了你。”陈赓也不辩护，坐了下来。钱大钧又问道：“你近来干些什么？”陈赓答道：“没有事情可干，正在到处谋事。”后来，陈赓起身告辞，钱大钧也没有强留他。陈赓走后，副官问：“钱长官，你怎么放他走啊？”钱大钧说：“我在黄埔军校教过他的课，总算有点师生情义。陈赓救过蒋介石一命，在黄埔军人中是名声在外，老蒋都奈何不了他，我若抓捕他，不是自找个烫手山芋，还不被黄埔师生骂死啊！”陈赓走后，钱大钧也未再去纠缠他。

/ 1944 年，陈赓（左一）、宋时轮（左二）等在延安的合影。

1946 年，陈赓率改编后的第4 纵队担负重要任务，既要阻止胡宗南打通同蒲铁路，又要保卫太岳、太行根据地，还要保卫陕甘宁边区东侧的安全，中共中央决定，第4 纵队归中央军委直接指挥。胡宗南是陈赓黄埔军校1 期的老同学。当年，陈赓是“青年军人联合会”领导人之一，胡宗南是“孙文主义学会”的头头，两个人在政治上势不两立。后来，两人在战场上也多次交手，1932 年在大别山，1936 年在陕甘宁边区的山城堡，胡宗南部队都受到不小打击。如今胡宗南不仅部队众多，而且全部美械装备。8 月，胡宗南飞到运城召集军事会议，决定增调他所谓的“天下第一旅”等精锐部队，沿同蒲线北上，南北夹击陈赓部队。第1 旅是蒋介石的黄埔嫡系王牌部队，旅长黄正诚曾任黄埔军校炮兵科战术教官，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华学生队第22 期野战炮兵科，该旅整编前为第1 师，第1任师长就是胡宗南,时任第1 旅第1 团少将团长刘玉树，是黄埔军校第8 期生。陈赓从敌电台和报话机密语中判断出第1 旅行踪，该旅从临汾跟上来准备在临浮公路中段驻防，策应占领浮山的敌两个旅。这是难得的歼敌良机。22 日，陈赓指挥3 个旅沿公路中段一字摆开，趁敌军还未宿营构筑防御工事，当夜就向“第一旅”第2 团发起攻击。第二天拂晓，又与黄正诚率领的第1 团接上火。23 日午夜刚过，就全歼敌第2 团；24 日天亮前消灭敌第1 团。黄正诚被俘虏时，不服气地说：“你们违反战术法则，我们的炮火还没展开，你们就偷偷摸进来；你们的大炮在10 米内使用，也违反射击教程；你们采取夜袭，这种打法不正规……”殊不知，近战夜战、火炮抵近射击、不等敌人火力展开就猛打猛冲，正是陈赓战胜优势装备敌军的法宝。黄正诚起先见了穿粗布军装的解放军还要摆摆架子，可是一听到司令员是陈赓时，立刻恭敬地说：“他是我们黄埔军校有名的老大哥，我很尊重他。”陈赓开导了他一番，指出他们是不义之师必败，他开始若有所思：“老大哥言之有理，启我茅塞，请容我三思。”

1947 年11 月，陈赓指挥伏牛山东麓战役，歼灭国民党军李铁军（1 期生）部第5 兵团。第5 兵团司令官李铁军侥幸只身逃脱，他在溃逃中对部下说：“我半世英名，被陈大哥毁于一旦了。”战役开始前，陈赓召开前委扩大会议，对打不打李铁军兵团，会上争论激烈。最后，陈赓提出“牵牛进山”，扯散它、消耗它，主力隐蔽，时机成熟再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伪装主力引诱李铁军兵团进伏牛山的任务交给第4 纵队13 旅和第9 纵队25 旅。11 月16 日，陈赓率部包围镇平，把全旅仅有的几门山炮和所有的各种火炮集中起来，一齐急袭，激烈的枪声密得像爆竹，镇平刹时陷入硝烟与火焰之中，城里敌人声嘶力竭向李铁军求援：“共军主力正在攻城，几百门大炮轰击猛烈……”李铁军再也沉不住气了，率主力整编第3 师急忙赶来。肥“牛”终于“牵”上了。为了把“牛”牵得更紧些，第13 旅和25 旅攻打内乡县给“牛”看，在鱼关口再设伏狠揍“牛”一顿。最终，李铁军深信不疑地率部队追上了陈赓主力，被成功“宰杀”。

1948 年冬的淮海战役中，国民党军第12 兵团司令官黄维与陈赓是同窗，副司令官胡琏是陈赓在黄埔军校第4 期当连长时的学生，第12 兵团第14 军军长熊绶春是黄埔第3 期学生。在围歼战中，陈赓说：“能利用这个机会，争取争取他们，可以影响、争取、瓦解敌军。”在向浍河南岸出击中，俘获熊绶春第14 军参谋长梁岱。梁岱谎称是第14 军下属部队的书记，未被识破。当天下午，梁岱被释放回去，临走时，有关部门交给他陈赓写的三封信，一封给兵团司令官黄维，一封给第14 军军长熊绶春，一封给第10 师师长张用斌。梁岱回去后，把信交给了熊绶春，信的大意说：如放下武器，就是生路，否则死路一条。熊绶春看过信，说：“不要理它！”并且，当场把三封信都撕毁了。但熊绶春的心理还是受到影响，产生一定的动摇情绪。过了几天，第14 军一个被俘的排长又被陈赓部队释放回来，再次带来劝降信给熊绶春，限他24 小时答复。熊绶春看了信，不再把信撕掉，而是交给梁岱看，问他：“你看怎么办？”随后，又向梁岱探询：“像我们这样的人，会不会被杀？”就在熊绶春犹豫之际，总攻开始了。结果在激战中，熊绶春被击毙，梁岱再次被俘。在被送往后方收容所的路上，梁岱碰见一位骑马的解放军军官，戴着眼镜，后边跟着几个卫士。解放军军官高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梁岱答：“我是第14 军参谋长。”军官又问道：“你们军长呢？”梁说已经阵亡。军官当即派人找到熊绶春的尸体加以掩埋，并在墓前立了木牌，写了“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之墓”几个字，说是以备家属寻找。后来，梁岱才知道，他碰到的那位骑马的军官，就是陈赓。

黄埔情谊

1941 年10 月4 日，中国 共产党为团结黄埔师生促进抗战事业，在延安召开了黄埔同学会延安分会成立大会，徐向前等百余黄埔师生出席会议。大会推选徐向前为延安黄埔同学会分会主席，选举产生了徐向前、陈赓等在内的15 名理事，孟庆树等5 名候补理事。陈赓在前线没有参加会议。

1945 年，陈赓与周恩来在北平饭店偶遇侯镜如。侯镜如想不到在这种场合，与自己秘密加入中共的“入党介绍人”及“两次中共起义的老领导”（周恩来）相见，一时语塞。周恩来反应敏捷，开口道：“20 年未见面了，好久好久了！”侯镜如答：“是呀，是呀，军校一别，二十春秋了。”侯镜如明白，这是指在黄埔军校时期，这一问一答，周恩来保护了侯镜如。后来，陈赓秘密约见侯镜如。陈赓一见面就说：“周老师（周恩来）问你好！”侯镜如正好借此机会，告诉陈赓当年他与党组织失去联络后，在上海登报寻找组织，由于局势混乱而无结果。最后，陈赓与侯镜如以“不打内战，合作建国，再会”匆匆结束了这次会面。随后，他向周恩来、安子文报告，并对侯镜如脱离组织关系的这段历史作了调查与结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许多黄埔出身的原国民党起义将领、被俘获释的黄埔系军官、流落社会的原黄埔军人，经常前来找陈赓叙旧，或者带着一些个人难以解决的问题向他求助。党和政府有关部门，也常请他出面接待这些朋友。虽然陈赓工作繁忙，后来又重病在身，但他总是热情接待，从不推辞，积极努力帮助他们。

1950 年春，陈赓路过重庆时，曾专程看望一同关押的宋希濂、钟彬、曾扩情3 位黄埔1 期生，并设晚宴和他们坦率交谈了五六个小时，消除他们的思想顾虑，勉励他们迎接新生活。1952年7 月1 日，陈赓去看望刚从香港返回北京不久的侯镜如，热情握着侯镜如的手说：“欢迎你回北京，你不要有顾虑，组织上早已对你作了结论，你不是叛党，是脱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后咱们在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一起干事业。爱国不分先后，爱国一家嘛。”

1956 年11 月12 日，陈赓与朱德、李济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孙中山诞辰90 周年纪念活动，组成中央谒陵代表团，赴南京中山陵谒陵。他见到了专程来谒陵的苏联代表团团长、当年在黄埔军校任军事顾问的切列潘诺夫，还见到了昔日黄埔军校第1 期同学侯镜如、廖运泽等。

1958 年11 月16 日晚，陈赓陪同周恩来夫妇到唐生明（4期生，国民党湖南起义将领）家吃饭。席间，周恩来与大家谈了许多往事，一直谈到和平统一祖国的问题。此后，陈赓利用自己在黄埔军人中的影响与威望，积极配合周恩来做昔日黄埔同窗的工作，耐心开导教育他们，帮助他们转变立场，改恶从善，为建设中华人民共和国立新功。1960 年4 月7 日，他在北京民族饭店宴会厅会见黄埔同学，主要有：杜聿明（1期生）、宋希濂（1 期生）、周振强（1 期生）、王耀武（3 期生）、郑庭笈（5 期生）、杨伯涛（7 期生）等6 位。陈赓和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说：“我们又走到一起来了。”席间，他同黄埔同窗推心置腹促膝谈心，大家被陈赓的真诚感动。6 位黄埔同学回到劳动的北京红星人民公社后，还联名给陈赓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1960 年10 月19 日，陈赓陪同周恩来在北京颐和园宴请在京的黄埔同学，参加人员有：张治中（黄埔军校教育长）、邵力子（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郑洞国（1 期生）、侯镜如（1 期生）及杜聿明（1 期生）、宋希濂（1期生）、王耀武（3 期生）、杨伯涛（7 期生）、郑庭笈（5 期生）、周振强（1 期生）、唐生明（4 期生）、黄雍（1 期生）、覃异之（2期生）、周嘉彬（黄埔军校区队长）、李奇中（1 期生）等。大家一起合影。

1961 年3 月16 日，陈 赓因病在上海逝世。3 月25 日，首都各界在北京中山公园中山堂举行隆重的公祭大会，周恩来总理主持，总参谋长罗瑞卿致悼词。1962 年3 月12 日，在陈赓逝世周年前夕，周恩来为陈赓骨灰盒题词：“陈赓同志之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