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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故事就是卖语言

2023-02-18上海夏一鸣

金山 2023年1期
关键词:白大褂大伟武松

上海/夏一鸣

虽然我不能像汪曾祺先生那样坚信,文学作品最最重要的,是语言,但有一点,却不得不提醒大家,就是语言即使不是最最重要的,起码也是比较重要的。其中,文学创作者一定要掌握叙述语言。叙述语言包括人物语言和叙事语言,前者是指作品人物说的话,后者是指创作者的话。

然而,现在搞通俗文学的,以故事为例,却越来越不重视叙述语言。

这跟观念有关,比如不少搞故事的人,认为只要情节精彩,就“一好百好”,叙述语言只是工具,是写作结束后的事,甚至是编辑的事。

金圣叹说:“吾最恨人家子弟,凡遇读书,都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所谓“若干事迹”,指的就是情节。读书“不理会文字”,是不可以的,创作者更不应该“不理会文字”。

所以,对故事而言,第一,叙述语言不应是最后的“装修”,因为从故事起步到故事的展开,都少不了叙述语言的参与,是一以贯之的;第二,叙述语言不但跟人物有关,而且也跟叙事有关;第三,叙述语言既有创作者的份,也有接受者的份。

我们常听到这么一句话,说现在到了“卖故事的时代”,卖故事其实就是卖语言。下面分口头性、表演性、读者性三个部分加以解释。

一、口头性

口头性是故事的本质。

首先,故事一开始是讲出来的,而不是写出来的。这个可以溯之于故事的起源。我们知道,原始人没有电脑可以玩游戏,也没有手机可刷屏,他们所能的唯有讲故事,一不要装备,二不要化妆,三不讲究场地,四不论白天黑夜,一个字不认识也不要紧,只要张嘴说话,就可以开讲,而且随时修改,版本都不一样。大家有没有注意,《故事会》商标是什么。“说书俑”,反映的就是东汉时期讲故事的人物风貌。据学者研究,说书——也就是讲故事在宋代有很大市场,从长篇风俗画卷《清明上河图》中,我们就能看到许多“打酱油的”围观说书人的精彩画面。再到后来,说书演化为一门谋生的手段。由于市场的需要、需求,原来口口相传的“话本”不够用了,一批文人雅士自降身份,参与到话本创作队伍中来。他们模拟说书人说书的口吻,再加上自己的生活、经验、想象,创作出许多“应制”作品来。我们现在把这样的作品称之为“拟话本”。所以,对故事来讲,口头性是与生俱来的特点,就像贾宝玉生下来含在口中的“通灵宝玉”一样。没有这宝贝,故事也会失魂落魄的。

其次,由于故事是讲出来的,口耳相传,因而它更多的是诉之于听觉。而小说是用来看的,所以可以通过视觉来弥补听觉空白。看与听是两个系统,是不一样的。听觉系统是空间性的,是被动的接受性的;而视觉系统是时间性的,经过了大脑的综合整理,因而具有主动性。听觉系统讲究连贯性,属于线性的叙事,不能腾挪闪跳,在结构上就要求一线贯穿,要讲另一件事时,往往会用“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以提醒听众,要开始换话题了。人物也不能太多,一多就众声喧哗、杂乱无章。正因为此,我们说故事有单一性特点。还有空间。人物所处的空间位置,要给听众一一讲清楚,在脑子里有那么个兴奋点,如“醉打蒋门神”中说到武松来到快活林酒店,把蒋门神的爱妾扔到酒缸里边。在此之前,书中特别交代了酒缸的位置,这样,听众对酒缸有了突出的印象,然后再说武松把蒋门神的爱妾扔进酒缸,就十分顺畅自然。

第三,口头性是全过程、全面的,包括但不限于结构、人物、空间等。过去,在剧场演戏的老艺人,即使剧场再大,也能把自己的话一句一句、一字一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送到观众耳中。这对吐字、发音甚至选用什么样的韵辙,都有着极高的要求。故事也应如此。拿标题来说吧,简洁、明朗、扣题,以大家熟悉的戏名为例,《斩窦娥》中的“斩”,《击鼓骂曹》中的“骂”,《武松打虎》《武松打店》中的“打”,《挑滑车》中的“挑”,《失街亭》中的“失”,凡此种种,都是全剧中的关键、要害部分。说它重要,就因为它可以决定全剧的存废。

从标题到结构、空间、人物等,是全方位的。金圣叹说,“《水浒传》章有章法,句有句法,字有字法”,也是谈文字的整体性的。

下面看则传统笑话《属牛》:

一官府生辰,吏曹闻其属鼠,醵黄金铸一鼠为寿。官喜曰:“汝知奶奶生辰亦在目下乎?奶奶是属牛的。”

一官遇生辰,吏典闻其属鼠,乃醵黄金铸一鼠为寿。官甚喜,曰:“汝等可知奶奶生日,亦在目下乎?”众吏曰:“不知,请问其属?”官曰:“小我一岁,丑年生的。”

左栏见之于明冯梦龙《笑府》,右栏见之于清游戏主人《笑林广记》。

游戏主人对笑话作了一定程度的改编,篇幅上也做了很大的扩容,似乎更加合理,更胜一筹:

1.《笑林广记》把“汝知奶奶生辰亦在目下乎?奶奶是属牛的”一句话分成两句:“‘汝等可知奶奶生日,亦在目下乎?’众吏曰:‘不知,请问其属’”,由原来的“自问自答”一个层次,改成“主问客答”两个层次,更能表现这位官员专擅“钓鱼”伎俩。

2.官员说夫人的生日是:“小我一岁,丑年生的”,“小我一岁”与“丑年生的”,实际上属于同语反复,都是暗指“属牛的”,可官员却故意不说,同时却又反复强调,生怕下属听不明白,活灵活现地描摹出了官员的狡诈和贪婪。

一方面把故事讲清楚了,另一方面字数又多了,“多收了三五斗”,何乐而不为?

二、表演性

表演性是口头文学的一大特征,体现在人物语言上,就是“什么人说什么话”;而叙事语言,说到底也就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关于人物语言,戏剧理论家顾仲彝先生总结说:“写好人物的语言,不仅要写出他说什么,还要写出他语言的音调和重音。这虽然是演员的事,但作者写台词时必须知道用什么音调和重音在哪里。音调和重音的不同对同一句话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意思。”老舍先生打了个比方:“我们先知道了这个人的一生,而后在描写时,才能由小见大,用一句话或一个动作,表现出他的性格来。一个老实人,在划火柴点烟而没点燃的时节,便会说:‘唉!真没用,连根烟也点不着!’一个性情暴躁的人呢,就不是这样,也许高叫:‘他妈的!’”

叙事语言,就是创作者怎么说话。老舍先生认为:“文字不怕朴实,朴实也会生动,也会有色彩。齐白石先生画的小鸡,虽只那么几笔,但墨分五彩,能使人看出来许多颜色。写作时堆砌形容词不好。语言的创造,是用普通的文字巧妙地安排起来的。”

《水浒传》第二十三回,讲潘金莲用言语挑逗武松,满口称“叔叔”,但最后一刻却改变口吻,说:“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金圣叹批道:“已上叫过三十九个叔叔,至此忽然唤作一你字,妙心妙笔。”他把这三十九次“叔叔”,分为几小节,每一节都蕴含情感的渐进性、阶段性变化,一直到最后不叫“叔叔”改称“你”了。

武松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然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水浒传》中居然也有武松调戏妇女的段子。什么地方?谁?十字坡的孙二娘。不但有语言挑逗,而且还有些过火的动作。不过,武松还是那个武松,一点也没有违和之感。

看这样的作品,真正称得上“通作者之意,开览者之心”。

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场合讲什么,在扬州评话中,有较为明确的规定。扬州评话中有方口、圆口的说法。所谓方口,是指较正规、较接近标准的官话,而圆口流利顺畅,则更近于平日里百姓说的扬州家乡话。“大人物”(英雄)的官白(对话)用方口表演,“小人物”的官白则用圆口表演。私白评论里,圆口占绝大部分,而一般对场景和情节的介绍有时用方口,有时用圆口。无论大小人物,他们的独白(心里话)都用圆口表演。下面欣赏武松过景阳岗去酒店喝酒的一个桥段:

武松才预备进店,哪晓得这个店小二做生意的门儿是一绝,笑嘻嘻地走到店门口,双手一抬,就望着武松:

“啊唷,是,爷,就在小店打尖吧!粟黍、高粱、鸡子、薄饼、馒首,东西又好,价钱又巧,爷请家来坐。”

“小二!”

“是,爷。”

“你店中还有好酒?”

咦,奇怪啦,武松还没有进店咧,先问一声好酒做甚呢?古时候的人呐,平生都有四个大字:酒,色,财,气。但是武松只好两个,他好酒贪杯,好动无辜之气。他看见镇市又小,酒店又小,怕他家家里头不得好酒吃,所以未曾进店先问一声可有好酒。

“啊唷,是,爷,小店旁的东西不敢讲高,酒的身份是怪好,外人送小店八句。”

“哪八句?”

“造成玉液流霞,

香甜美味堪夸,

开坛隔壁醉三家,

过客停车驻马。

洞宾曾留宝剑,

太白他当过乌纱,

神仙爱酒都不归家……”

“他上哪儿去了?”

“醉倒那西江月下!”

“好酒!”

武松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但是他作为“大人物”所处的地位,为了让他和那些德高望重的人相提并论,艺人就用高雅的方口来模仿武松说话。但武松内心里,又明显地变成圆口说扬州家乡话。小二说北方话则是另外一回事,他只是个“小人物”,通常用圆口来说日常方言。当他说北方话时,只是为了显耀自己——能说一种外地语言,以便来往的路人听懂他说的话。而用方口背诵的夸酒诗则暗含着高雅的格调。

能熟练运用语言,最后形成个人风格、魅力,是可以通过后天习得的。汪曾祺先生举过一例,说扬州说书艺人授徒,在家中设高桌(过去扬州说书都是坐在高桌后面),据案教学生,每天只教二十句。学生每天就说这二十句,反复说,要说得“如同刀切水洗的一般”。“刀切水洗”,指的是口齿清楚,同时也包含叙事干净,不拖泥带水。

经过长期的创作实践,有人把叙事语言的特点归纳成“四多四少”,如:多用动词,少用形容词、副词;多用短句,少用长句;多用熟语,少用生词;多用直接用语,少用间接用语。这也是与小说不尽相同的地方。

三、读者性

关于小说与故事不一样的地方,有人说过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小说作家是一个人对着稿子、对着电脑写作,写下来,投出去就可以了。写什么,怎么写,完全是个人的事。而故事作家就不一样了,他是对着读者写作,要考虑读者的感受。

再追问一句,为什么故事作家要考虑读者?回答说,是因为故事是平民艺术。

这个回答,不能令我满意。

故事与读者有天然的联系,这是故事的优势所在。但我们也要认识到,这并不等于故事作家就一定、必然地站在读者立场上。同理,小说作家,也有心中装着读者的。

我的观点是,心中装着读者,对写好故事有好处。

首先,心中装着读者,是为了让读者欣赏你的精彩。老艺术家盖叫天曾介绍戏剧演员要有“毯子功”,这是个比喻,是说舞台上的“毯子”有四个边,这是“四面”,观众从台下各个角落来看你的表演,这叫“八方”,要与舞台的“四面”,与观众的“八方”相合。也就是说,演员要时刻注意自己在舞台的地位,既要使台上看上去是那么均衡、充实,不是一边重、一边轻,一边充实、一边空虚,还要注意自己的动作、身段有分寸、好看,又要照顾每个观众的视线,不论从哪一角落来看你,都能清楚地看到你的表情,看到你所亮的身段的优美姿势。

其次,心中装着读者,读者心中也会有你的位置。大诗人白居易和散文家樊宗师,他们俩在文学创作运用语言方面,风格就截然不同。白居易力求通俗易懂,樊宗师则追求生造难读。《墨客挥犀》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说白居易每作完一首诗,都要读给不识字的老太婆听,问她能否听得懂。老太婆点头说“懂的”,他就定下来,老太婆如说“不懂”,他就再改。而那个樊宗师呢,却正好相反,力求一言一语都不蹈袭别人,闭门造车,生造了许多词语,当时就有许多人读不懂,把他的作品称作“涩体”。一千多年过去了,白居易的诗还受到读者的喜爱,在日本也有很大的一群“粉丝”,而樊宗师的散文却绝少流传下来。

第三,心中装着读者,读者会帮助你提高作品质量。故事作家有个经验之谈,就是故事写好之后,不要急着投出去,而是搁置起来,在适当的机会讲给别人听。发现哪里讲得不顺了,有点疙疙瘩瘩的,就说明哪里的“文脉”可能有些梗阻,需要打通。如果听者反应不错,眼前一亮,也就说明成功了一半。故事大王吴文昶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口头出版社”。他甚至说:“编故事是为了讲,能讲,爱讲;讲故事为了让人听,好听,喜欢听。我前前后后发表过几十万字的故事,虽说很多是平庸之作,但都是讲出来的。不是为了讲故事的需要,我不会来编故事的,也就不会走到这条路上来。”

的确,语言是工具,一方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叙述语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更有广泛的读者市场、买方市场。另一方面语言即使称不上是“本体性”的,起码也算得上“存在性”的,传统所说的“三不朽”——立言、立德、立功,讲的就是这回事。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起来。

下面分析作品《白大褂》:

1.开头说“秦大伟的姑夫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住在医院里”,头起得不太好。为什么?因为起笔放在“秦大伟的姑夫”身上,主语是“姑夫”,而不是“秦大伟”,容易给读者造成误会,以为姑夫是主角,秦大伟是配角。其实,秦大伟才是整个故事的主角。

2.原文说,“由于上级部门要来他们医院视察工作,医院领导规定,禁止病人家属在非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内探望病人……”,甩锅给“上级部门”,也有问题。因为规定探视时间是医院的常规管理,并非领导下来检查才定下来的。

3.作品设计了两个保安,火力不集中,读者也容易搞混,所以修改时只设计了一个保安。“小眼睛”是这个保安的特征。眼睛虽小,却是“火眼金睛”。

4.“白大褂”是个关键道具,可加点描述性语言,给读者加强印象,如“这件厨师服宽宽大大,白白净净,配上腰间的白围裙,粗粗看去,还真像医生的白大褂呢”。

5.增加心理活动,以丰富和调动人物的情绪,如“秦大伟此刻心里很笃定,心想我现在穿了白大褂,难道怕了你不成?”再加上动作描写,“大踏步”“把胸一挺”“故意蹭着保安身边”。

6.结尾的原文是这样的,“小保安眯着小眼睛,微笑着说”,修改时又加几笔,“保安眯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说”,这样,“小眼睛保安”的职业特点、精明神态也给写出来了。“身上有股葱花味儿”是嗅出来的,而不是看出来的。因此也更精确。

白大褂

秦大伟的姑夫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住在医院里。那天上午,秦大伟去医院探望姑夫,却在住院部入口处,被值班的保安给拦住了。保安对他解释说,由于上级部门要来他们医院视察工作,医院领导规定,禁止病人家属在非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内探望病人……

然而,秦大伟下午就要出差去外地一个月,还非得今天就进去探望一下姑夫不可。于是,秦大伟又是敬烟又是说好话,央求了半天,可小保安就是铁面无私不准进。无奈,秦大伟只好在医院门口徘徊,绞尽脑汁想法子。突然,细心的秦大伟发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出出进进医院的侧门,保安从不拦挡。于是,秦大伟心里就有了主意。

秦大伟闯进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后厨,花50块钱向一个高个子大厨租了一件厨师服,这件厨师服粗粗看去,还真像医生的白大褂呢。秦大伟立马换上,对着镜子一照,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暗暗得意。

秦大伟穿着那件冒牌的白大褂,昂首挺胸,大踏步地向医院住院部的侧门走去。秦大伟以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不料,一个小眼睛保安仿佛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一般,胳膊一伸,把他拦住了。秦大伟假装严肃地瞪了保安一眼,说:“你难道没看见我身上穿着白大褂吗?”

小眼睛保安微笑着说:“看到了。”

秦大伟说:“那你怎么还敢拦我?”

小保安眯着小眼睛,微笑着说:“因为你身上有股葱花味儿,我来医院做保安之前,曾经在一家餐馆的后厨做了半年的打杂,这味儿我熟悉得很……”

白大褂

这天上午,秦大伟去医院探望姑夫,来到住院部入口处,被一个小眼睛保安给拦住了,说上午不让进去探望病人……

这下,秦大伟急了,为什么?下午他就要去外地出差,票都买好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月,所以,上午还非得进去不可!于是,他又是敬烟又是说好话,央求了半天,可保安就是油盐不进。就在这时,秦大伟发现了一个秘密:尽管外面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可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却在医院的侧门晃进晃出,保安从不阻拦。

秦大伟把脑袋一拍,有了,心里有了主意。

他辗转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花50 块钱,向一个高个子大厨租了一件厨师服。这件厨师服宽宽大大,白白净净,配上腰间的白围裙,粗粗看去,还真像医生的白大褂呢。他立马换上,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后捋了捋头发,穿着那件冒牌的白大褂,大踏步地向医院住院部入口处走去。

快到门口,秦大伟把胸一挺,故意蹭着保安身边走过去。不料,那个保安小眼睛瞪得滴溜滚圆,胳膊一伸,把他给拦住了,喝了声:“停!”

秦大伟假装严肃地瞪了保安一眼:“我是医生,难道你没看见我穿着白大褂吗?”

保安微笑着说:“看到了。”

秦大伟说:“那你怎么还敢拦我?”

“哈哈,你是医生?怎么身上有股葱花味儿?”保安眯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说,“告诉你,兄弟,我来医院做保安之前,就在一家餐馆后厨打了半年的杂,这味儿我熟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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