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亚慧、王晓骞 by Ding Yahui，Wang Xiaoqian

（中央美术学院、中国人民大学）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实施城市更新行动，加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这是新时代推动城市文化复兴，推进人民城市建设的重要指南。“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提出：“加快转变城市发展方式，统筹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实施城市更新行动，推动城市空间结构优化和品质提升”。随着城市化速率逐渐放缓，城市更新向着高质量、精细化发展转变，以文化为导向的软城市文化建设替代饱和的物理空间建造，文化复兴凸显出重要的经济和社会意义，公共艺术正是彰显城市文化、体现人文关怀的重要手段。公共艺术政策作为一项重要的文化政策，是推动城市更新行动的重要政策保障机制，通过调研发现，在中央政策的引领下，全国各省市积极响应出台公共艺术相关的各类条例、实施意见、管理办法、更新导则等相关文件，将有效推进新时代的“城市更新”。

一、城市更新背景下“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的文化底色与历史使命

起源于1959年3月在美国费城颁布的《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见图1），是最早通过法律的形式给予城市文化艺术以发言权，奠定着城市文化艺术的法定地位的公共艺术立法。费城重建局（PRA）在1959年3月推出了“费城市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成为美国第一个创建艺术计划的城市。法案要求凡是在重建局获得的和构建的土地上建造的，开发商必须依照法律规定将建筑施工项目资金总成本的至少1%用于特定场地的艺术品设计与实施。“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为保证公共艺术在城市空间中的有效设计与实施提供了政策保障。

图1 1959年费城“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原文件

法案源起于经济危机下的美国费城，主要为解决当时的城市就业压力和生活危机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文化条例，但法案的颁布却因此构建起一座城市文化精神的堡垒。也正是在这个时代，福柯对于人性的空间及空间权利的理论成熟，哈贝马斯对于公共性及公共领域结构理念的探讨形成成熟的理论体系，这也从理论体系的角度启发了人们对于人与城市，人与空间，文化与城市营造相关命题的思考。在半个世纪的发展中，美国的各州各联邦陆续推行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立法，即规定用建筑建设工程资金的1-5%用于公共艺术建设。从此城市公共艺术的设计、实施、执行，逐步形成了完备的法律执行保障和长效的资金来源保障。

“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的属性和底色是积极的、愉悦的，也是具备建树性的，他是流变生长的文化艺术政策，并且它是反固化的。应对新时代的“城市更新行动”，公共艺术政策将作为有效的文化经济政策保障推动城市建设向精细化、品质化的发展跨越。

二、公共艺术政策保障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行动

1.文化主导：规模化转向品质化——“创造历史 追求艺术”

2016年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中强调，“要坚持世界眼光、国际标准、中国特色、高点定位，以‘创造历史、追求艺术’的精神进行北京城市副中心的规划设计建设。”城市记录了文明发展的轨迹，人民生活的痕迹，“创造历史，追求艺术”要求我们可以通过艺术将城市文化转译为更加鲜活的文化符号，与大众产生文化对话与文化共鸣，激发城市活力，为城市书写历史，创造历史。这里的历史，不仅指向过去的文明发展史，也更是指向人们对于未来的思考。“创造历史，追求艺术”将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导向成为指导后续城市建设的指导方针和建设标准。

2.文化记忆：功能为主导转向文化为主导——“记得住乡愁”

2015年12月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习总书记发表重要讲话中指出：“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乡愁”是每个城市的独特记忆，“记得住乡愁”即要体现城市文化的在地性，通过地方特色文化符号彰显城市独特的品格，传达城市独特的灵魂，演绎城市独特的表情。

中央美术学院师生在佛山市乐从镇鹭洲村开展的“乐从蒲公英公共艺术节”以“60%公共艺术计划”的理念和形式展开，艺术家充分尊重场地条件和居民的生活方式，与民众沟通协作，强调公共艺术的自我生长性，把小小的日常温情记忆放大，让小小的“乡愁”触发乡村独特魅力。“记得住乡愁”体现出以文化记忆引导的城市建设，通过对于日常生活的温情记忆和人文回归，触动大众内心温柔地带，使大众产生文化共鸣与文化认同。

3.文脉传承：坚定文化自信——“讲好中国故事”

习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的提出：“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扎根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传承，宣讲中国文化故事。2008年北京奥运会成功的举办，让世界又重新认识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当晚，29个长约150米的“大脚印”从北京的中轴线走过，这转瞬即逝的美在艺术史上留下永久痕迹。这项艺术表演让大家看到天空也可以是公共艺术绽放的场域，同时更强调了人类最伟大的个体工程“北京中轴线”这项世界奇迹给全世界人们留下的深刻震撼。中国的传统文化通过一种全世界人们共同可识别性的艺术语言传播出去，借助“艺术”讲述“中国故事”。

4.文化保障：完善文化经济政策

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推进，可持续发展理念深入人心，城市进入了“以人为本”的发展阶段，城市发展更加注重生态环境友好、社会和谐包容、文化丰富多样性，文化产业本身成为城市经济发展的引擎，以文化复兴的方式助推经济增长。2006年6月12日全国城雕委发布的《关于城市雕塑建设工作的指导意见》中首次提到“公共艺术”的概念，同时建议“在城市重点建设项目投资中提取一定比例资金用于城市雕塑等公共艺术建设”[1]；2007年印发的《关于加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中要求“从城市住房开发投资中提取1%用于社区公共文化设施建设”[2]，保证了社区中相关公共艺术建设的资金比例。2014年后又相继提出了新型城镇化建设、乡村振兴等文化战略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策略，2019年12月，我国进入了城市更新的快速发展期；2021年3月十四五规划中，在国家层面明确提出转变城市发展方式，实施“城市更新行动”。

文化经济政策能够有效促进城市文化创新建设，有效的保障城市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完善与执行。结合自身国情，响应时代呼唤，加快公共艺术法案的建构与实施，将“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纳入到国家立法体系，有效保障城市文化建设在政策依据支撑下顺利进行。

三、城市更新背景下公共艺术政策的实践价值

1.提升艺术家创作积极性

“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作为一种制度保障，为艺术家提供更丰富的创作机会，更良好的创作环境，法案中对于资金配置的规定，使艺术家可以在充足的资金保障下实现艺术创作；公共艺术也将最大化的发挥其“公共性”的社会作用，在法案的保障下确保了大众的参与，使公共艺术作品真正成为服务于城市公共空间营造，凸显城市文化的艺术创作，艺术家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获得来自社会和大众对自己艺术创作的交流与反馈，是对艺术家创作最有价值的设计体验。

2.保障艺术创作的专业性

法案中对于公共艺术创作的评审筛查到制作施工，有完善的制度保障体系和评价体系，其中一项重要环节就是公民代表的参与权，投票选择权，这就保证了公共艺术作品不是行政机关，开发商，或者艺术家单方面的个人意愿的表达，公共艺术创作既可以满足城市文化建设及空间营造的功能需求，又能满足公众对于自己生活的城市空间的文化与精神追求；另外，法案中对于公共艺术参与设计与制作的艺术家资格有严格的审核制度体系，从价值取向、专业性、艺术性方面保证了公共艺术作品的设计品质。

3.增强“公共性”的本质概念

“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的最大价值即体现出公共艺术的“公共性”。大众的参与体现了公共艺术将共有的社会秩序和个人的社会责任联系在一起，同时，这也引导了公众进一步思考自我的权利在公共空间中的体现。另外，这也决定了对于公共艺术的实践目标是开放的，在公共参与行为的互动中完成一种社会文化的互动对话，使得公共性得以最大化的体现。

法案中对于空间权利的转让体现出深刻的公共性。政策的制定使得公共艺术能够由人治转向法制，将话语权从权利决定走向正规的程序化抉择，由一种相对自由的只代表部分的人意愿的行为方式变为有规范的制度化行为。

4.提升大众文化认知及文化认同

法案能够保障公共艺术作品广泛而合理的分布于城市公共空间，城市是人们生活的一个文明容器，当人们穿梭于城市空间，公共艺术品用最具有趣味性的形式语言，用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向人们讲述城市的故事，绽放城市的文化表情，潜移默化的增强了人们对自己生活的城市的文化认知，对于公共艺术事件的参与，给予这个城市公民文化认同的选择权。

5.提升社区空间生活质量

法案将保障政府特定资金用于公共艺术建设，这将通过城市公共艺术多种形态诸如公共艺术品，艺术活动，艺术教育等形式深入到城市文化建设的毛细血管，用文化软实力提升城市居民的环境质量与生活品质，增强城市吸引力、创造力，及社区认同，提升人们幸福感。

6.促使经济衍生效益的转化

法案的实施机制具有强制性、有效性，例如成功的公共艺术创作能够吸引更多的旅游者，通过艺术将城市文化转化为经济效应，克里斯托夫妇包裹德国柏林议会大厦这件作品其影响力短时间内直接为城市带来了高达十亿马克的巨额经济收益。公共艺术法案的完善也将作为一项有效的经济政策促使城市经济效益的增长。

从公共艺术立法近半个多世纪的实践经验来看，公共艺术具有文化活化和延续文化生长的特性，公共艺术政策能够持续释放积极价值并有效地服务于新时代的城市更新行动。

注释：

[1] 《关于城市雕塑建设工作的指导意见》.建办[2006]137号.

[2] 《关于加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中办发〔2007〕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