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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021年度中医历代名家病证治法研究进展❋

2023-01-23李志更陈小蓉刘理想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22年11期
关键词:学派气机病机

李志更,陈小蓉,刘理想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700)

在中医药发展史上名医辈出,继承前人的学术经验,挖掘名家的学术特色,仍是中医药传承发展的重要主题。临床疗效是中医的生命力,因而中医病证治法的研究也越来越受到众多学者的重视。就中医历代名医而言,各学术流派的代表人物则是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故本综述从中医传承发展的历史沿革中所形成的伤寒学派、河间学派、易水学派、攻邪学派、丹溪学派、温补学派、温病学派、扶阳学派、龙砂学派等的代表人物以及其他一些著名医家的病证治法研究情况,总结2020~2021年度中医历代名家病证治法的研究进展。

1 伤寒学派

对张仲景、庞安时、成无己、柯琴等伤寒学派代表人物,特别是对张仲景的病证治法研究有一定的进展。如王荣荣等[1]对《伤寒杂病论》中的相关条文进行解读,从证、法、方、药等方面进行分析,阐明张仲景从脾论治六经病(太阳病、少阳病、阳明病)、他脏病、整体虚损的学术思想和特色。高雅婷等[2]从益胃以助解表、益胃生津滋肺、温中培土生金、健脾益气扶正、温阳培土制水、清热和中平喘、行气通腑除邪7个方面梳理了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从调理脾胃论治肺系疾病的学术思想,为从脾胃论治肺系疾病提供了新思路。王章林等[3]指出,张仲景开创了从脾胃论治中医心病的先河,灵活采用温中助阳、和胃行气、清泄湿热、温胃化饮、滋养心脾、甘温建中等治法,选取人参汤、橘枳姜汤、栀子大黄汤、小半夏加茯苓汤、甘麦大枣汤、小建中汤等调节脾胃功能的方剂治疗心病。郑晓丹等[4]初步探讨了张仲景辨证论治水气病规律,指出其在《内经》“开鬼门,洁净腑”基础上,提出了“诸有水者,腰以下肿,当利小便;腰以上肿,当发汗乃愈”“有水,可下之”之治疗大法。谷红苹等[5]指出,张仲景温肾阳每每选用附子、桂枝、干姜等辛温之品,然常合用阴中求阳、利水通阳、健脾生阳、心肾相济、风药升阳等助阳法,有效地增强了温补肾阳的效果。石维娟[6]通过文献研究,梳理了调和营卫法的历史源流,通过理论研究与数据挖掘相结合,探讨了调和营卫法与八法的关系,总结了调和营卫法的概念和分类,并结合张仲景有关的调和营卫方分析调和营卫法的具体应用。

黄鸿鹏等[7]指出对于肾着病,张仲景强调缓补脾以实内、缓渗湿以祛邪,采用甘姜苓术汤治疗,甘姜苓术汤重用茯苓,增强温脾祛湿之效。肾着病与带脉病为本虚标实之证,治疗当兼顾本虚,慎用攻伐之品。通过对肾着病证治思路的挖掘,可为带脉病的治疗提供思路。郭仲凯等[8]以张仲景治疗失眠代表方剂的主要药味入手,以药测证,以证求机,以机溯理,总结归纳张仲景治疗失眠的基本方法。李丹妮[9]等指出从《伤寒杂病论》中所载的方剂中可以看出,其对咳喘的认识深受“聚于胃,关于肺”思想的影响。张仲景认为水饮聚于肺胃是引发咳证的重要因素,治疗当肺胃并重,常用辛散药化肺胃水饮,辅以降逆药降肺胃逆气,以达到饮邪去而咳自平的效果。他还认为“聚于胃,关于肺”的思想亦适用于喘证,通过祛胃中或膈间实邪的方式平喘止咳,体现出其对此思想的深刻理解。徐文楷等[10]归纳总结了张仲景发汗解表、化气解表、和解枢机、清降阳明、承降阳明、祛湿微汗、温化水饮、逐水利窍、豁痰行气、活血化瘀、升阳举陷、温养血脉、安蛔复厥、清热滋阴、甘调温潜、暖水降冲共16种通阳的具体方法。

2 河间学派

刘完素及其门人、私淑者属于河间学派。石芳等[11]从刘完素治疗外感热病的“火热论”角度出发,探讨胃食管反流病证治思路。针对胃食管反流病“气”与“热”的关键病机,认为胃食管反流病的治疗应着眼于开通郁结,注重宣畅气机、通降胃火,同时巧用苦寒并兼顾滋养阴液;临证提出清、化、疏、宣、养五大治法,具体从清热毒、化湿热、疏肝气、宣肺气、养阴液五方面论治。魏凯善等[12]提出基于玄府理论辨治脾瘅,认为脾瘅之“内热”的核心病机源于“散精障碍、脾玄府郁闭,疏泄失常、肝玄府郁闭,蒸化失用、肾玄府郁闭”,由此提出脾瘅之治当以“开通玄府”为要,包括“运脾开玄、助脾散精,调肝开玄、畅调气机,补肾开玄、宣通气液”三法,以期为临床治疗脾瘅、阻断消渴病发生提供新的治疗思路。赵春雷等[13]通过对刘完素火热论的阐释,结合慢性咳嗽的各家认识与治疗经验,尝试从火热致病的角度对慢性咳嗽的病因病机进行探究,认为火热邪气贯穿于慢性咳嗽发生发展之中,指出“肺气怫郁”是慢性咳嗽的关键病机,并运用清火解郁法进行论治。唐瑞雨等[14]指出在玄府疾病的治疗上,以“开通”为根本。对玄府实证主要有解表散寒开玄法、清透火热开玄法、清利湿热开玄法、泻下通腑开玄法、化痰开玄法、活血通络开玄法等,对玄府虚证则有补气通玄法、养血通玄法、养津通玄法、健脾通玄法、滋阴通玄法等。

3 易水学派

张元素、李东垣、王好古、罗天益是易水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蔡青城等[15]指出,易水学派精于脏腑辨证论治,在先后天元气论的认识基础上,重视后天元气之本在治疗咳喘中的重要性,同时强调脾胃为人体气机升降枢纽,脾胃受损是导致肺失宣降的关键病因之一。易水学派将脾胃学说运用于咳喘的临床辨治中,以补脾胃、调气机、培土生金为其治疗咳喘的治疗思路,灵活运用甘温、升浮之药。赵鑫等[16]指出,易水学派在继承《黄帝内经》刺血理论的基础上,重视脏腑辨证,发展脾胃学说,将脾胃理论与刺血疗法相结合,在应用于热证、经络壅滞之证等实证治疗的同时,扩大了刺血疗法的主治范围,将其应用于虚证、虚实夹杂之证。同时对刺血工具的选择、刺血部位、出血量、适应症等内容进行详细的阐述,为后世医家对刺血疗法的传承与应用提供了思路与方法。侯仙明等[17]认为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基本病机是玄府气化失司,因此提出了针对性治疗大法即升阳通玄法。在升阳通玄法指导下,将易水学派两大名方升阳散火汤与元戎四物汤(桃红四物汤)结合,创立了达玄饮,并在升阳通玄理论指导下对方义进行了重新解读,充分展现了燕赵医学的特色与优势。蒋先伟等[18]指出甘温除热法为阴火之治疗大法,临证根据阴火的形成机制及病情发展的不同,应用的不同治法,或益气升阳、补泻共用,或益气升阳、滋水伏火,或益气升阳、疏理气机,或益气升阳、疏散邪火,或益气升阳、燥湿泻火,或益气升阳、养阴泻火。

黄挺[19]认为放疗后耳鸣的基本病机为水衰火实,热郁于上,气机升降出入失常。耳为清窍,以通为用,故治疗上可取甘温除热之法,一则开通郁结,二则温通气血,三则补益脾肾。蒋於琨等[20]探讨了甘温除热法在虚热肺痿证治中的应用。张耀夫等[21]指出,李杲认为小便淋闭是邪热为病,分上焦气分及下焦血分,治疗以阳中之阴药清肺渗泄治上焦,以阴中之阴药补水泄热治下焦,组方上重视药物气味、剂量、数量,防止药过病所,创通关丸、清肺饮子等方,并对气血兼病及杂病进行论述,泌尿系感染、肾盂肾炎、肾功能不全等病,均可参考其经验进行治疗。唐旖旎等[22]对李东垣与傅青主诊疗带下病学术思想进行比较后指出,李东垣在《兰室秘藏》中认为,带下病病因以“湿”“寒”“虚”为主,采用“温补中焦”之法,形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学术思想。傅青主在《傅青主女科》中认为,带下病病因以“湿”“热”为主,治疗采用疏肝、健脾、利湿、清火等多种治法。常燕等[23]认为,李东垣“阴火论”始于《黄帝内经》“阴虚生内热”之文,脾胃虚损是阴火根本起源,相火之妄动是其本质,升降失调是其核心病机。室性期前收缩作为临床常见的心律失常之一,与“阴火论”因机证治密切相关,运用阴火理论代表方药补中益气汤、朱砂安神丸治疗室性期前收缩,方证结合已被证实。因此,从“阴火”角度辨治室性期前收缩为该病治疗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具有一定临床指导意义。

4 攻邪学派

张从正是攻邪学派的代表性医家。汪琳等[24]指出张从正临证治疗疑难杂症以攻邪思想为指导,认为病由邪生,论治疾病注重祛邪,邪去则正安,治疗上灵活运用汗、下、吐三法,创新应用外治法治疗疑难杂症,发挥《黄帝内经》情志相胜和“惊者平之”的思想治疗情志病,基于攻邪思想治疗急症着眼于速,开创了中医急诊的先河。张涵等[25]认为,张从正提出了“三消当从火断”的学术思想,并对消渴病的传变做了进一步的阐述。在治疗消渴病方面主张“调下并用”同时兼顾饮食、情志、节欲的调护,丰富了消渴病诊治的理论体系,为临床诊治提供了宝贵的经验。玄霄宇等[26]指出,张从正结合《黄帝内经》理论和自己的经验,扩展了多种情志疗法,其中的精髓就是气机互调,即利用不同气机间的相互作用治疗疾病,利用某种情绪引发气机改变,改变的气机作用于致病的气机,使气机归于平衡则情志得舒。张从正对情志疗法的创新还有移精变气法等,其情志疗法多种多样,但从根本上都是调畅气机。李欣等[27]认为,张从正提出消渴病“病因火生、证由火定”的论断,从“三邪理论”角度阐述消渴病因,进一步提出“三消当从火断”学说以及“趋火下行”的治疗方法,并将药攻与食补相结合,提出“下之”“调之”与食疗相结合的治法,在祛邪的基础上补益人体正气,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结构框架理论,丰富了消渴理论体系。

5 丹溪学派

本年度对丹溪学派朱丹溪、戴思恭等的治法思想有一定的研究进展。翟争等[28]指出,朱丹溪提出血虚内热挟痰瘀而致痹,在痹证诊疗全过程处处体现阳有余阴不足的学术思想,如忌辛散燥热劫阴,顾护阴液,并富有创造性地提出痹证痰瘀同治,更配合针灸等中医特色疗法圆机活法,同病异治。武子健等[29]指出,朱丹溪治疗痰证有其独到的见地,主要从气、火、湿、瘀、积、风及攻邪7个方面论治,多以二陈汤为基础方酌情加减。郑凡超等[30]探析了“倒仓法”的独特之处及作用机制,指出“倒仓法”是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所记载的中医特色疗法,此法单用黄牛肉配合特殊的熬制和服用方法,用以治疗各种停痰瘀滞导致的无名奇病,同时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杜菲等[31]指出,朱丹溪在论著中提出“痰挟瘀血遂成窠囊”之说所论窠囊,是以气病日久成痰化瘀、胶结隐匿于体内深处为主要病机,具有不易清除、病势缠绵、病症繁多的临床特点。在治疗上朱丹溪注重疏调气机、导痰破瘀力求直捣窠囊,以二陈汤、四物汤为主方佐以痰瘀同治之药,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所附医案以窠囊学说为指导,采用痰瘀同治、调气解毒之法治疗早期胃癌和结肠息肉,临床疗效确切。肖战说等[32]认为,朱丹溪首次明确了痛风病名并系统论述了病因病机,认为痛风病因为风、寒、湿、热、气、痰、瘀、虚、酒毒,病机为风、寒、湿等外邪侵袭,血热、湿热、痰浊、酒毒内蕴,患者素体亏虚为邪所乘,致使经络血脉受阻不通作痛而成痛风。针对复杂的病因病机,提出以祛风散寒、利湿清热、行气化痰、活血补虚为主的通治大法,拟定上中下通用痛风方作为本病的通治方,并根据病位不同、虚实有异、外感内伤有别灵活加减以提高疗效。孙鹏等[33]指出,朱丹溪在《丹溪心法》《金匮钩玄》等著作中对水肿作了较为详细的阐述,其将水肿分为阴水、阳水进行辨证,认为“脾虚不能制水,水渍妄行”为水肿的主要病因。治疗水肿当重视补脾,化湿利水,不忘调气,并随症加减;应用汗法,当有表证,为防劫阴伤正,主张慎用泻下逐水之剂。郭晋斌等[34]认为,朱丹溪论治中风既有家传又有师承,在继承《黄帝内经》基础上,广纳金元各家经验,集诸氏之大成,以内风立论,重视气血,分辨痰瘀,且强调辨证,纠正时弊,活用汗吐下法。

方浡灏[35]指出,戴思恭在其所著《证治要诀》中将腰痛的病因病机责之于风寒湿瘀虚,在治疗上则根据辨证结果灵活选择五积散、渗湿汤、肾着汤、黑神散、复元通气散、十全大补汤、四物汤、养荣汤等名方加减用药,尤擅用五积散治疗腰痛。曾慧珍等[36]总结了戴思恭治疗郁证的经验后认为,在郁证治疗上首先要注重调中焦,用药升降兼施,以恢复脾胃的升降功能,首推川芎、苍术和香附三药。其次,要区分表里、辨兼证以及经络,根据表里、兼证的不同,分别施以汗法、下法、和法、补法、温法等治疗;注重审查病因,确切辨别病在哪条经络,再根据经络与脏腑的联络关系而选择对应的药物来治疗,以达药至病所之效。

6 温补学派

张景岳、李中梓等是温补学派的代表人物。沈钦荣[37]从病宜速治、法贵圆通、汗法有六要五忌三大原则及汗、补、温、清、吐、下六法,探讨了张景岳治疫经验,对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提供借鉴。沈琦等[38]指出,《景岳全书·杂证谟·积聚》专篇对积聚进行了全面系统探讨,对经典及前人的论述进行总结并加以阐释,详分积聚,渐成、坚硬不移、有形、属血分者为积,作止不常、聚散、无形、属气分者为聚,认为积聚的病因有饮食、血气、风寒三者,确定积聚的治则及攻、消、散、补四治法,强调审疾病缓急择攻补之机,论述了积聚的阶段分治,专列积聚治方,详述内外治法,对现代肿瘤的辨证论治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吴安迪[39]通过对张景岳书作中有关血证理论及治疗血证相关方药的研究,整理出张景岳论治血证学术思想与用药规律,认为其在治法上重视调补气血,亦不忽视祛除火热外邪,擅补脾肺元气,滋养肝肾命门精血,为现代临床治疗出血性疾病提供参考。秦思等[40]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属于中医学“湿毒疫”范畴,早期多以湿邪外袭为主,恢复期则多以正虚邪恋、气阴两伤、肺脾不足、挟湿挟瘀为主。针对疾病恢复期的特点,可以参考张景岳的学术思想和用药经验,以注重肾阳祛痰湿、重用地黄益脾肺、以心为本畅情志、中兴思想养元气的方法进行预防保健和治疗。张馨尹等[41]指出,张景岳探求病源,明辨八纲,对痹证有着深刻的认识,认为外因之风寒湿及内因之气血虚是痹证的主要病因,从温补论治,药灸并用,用温补之方药和灸法达到温阳散寒、祛风除湿、补益气血而除痹止痛的作用,不仅系统总结了前人的学术思想和临床实践,又发前人所未发,于临证处变中多有创见,为后世作出了绳墨之范。吴燕等[42]对张景岳所著《景岳全书》中的小儿疾病诊治经验进行探析后指出,张景岳认为小儿之病易治难辨,尤其虚实辨证更要四诊合参;但因小儿独特的生理特点,临床疾病多以虚证常见,故治疗上十分重视培补脾肾元气,同时慎用苦寒清泻之药。对于小儿服药即吐或药后无效甚或加重的情况,除调整药物口感之外,更要有守方的信心和及时调整用药思路的决心。

陈少枪等[43]指出,李中梓治疗咳嗽当首辨外感与内伤再分虚实。在咳嗽的治疗上外感主张辛温散邪内伤强调壮水润金;老人虚人咳嗽擅用温补,固护正气,培土生金,重视脾肾的先后。周彤等[44]认为,明代医家李中梓以脾为主脏、湿为主因论治泄泻,执简驭繁掇菁撷华凝炼出“治泻九法”,为后世治泄泻之典范。治疗放射性肠炎的全程应将升提中气、疏利气机贯穿始终,以复脏腑气机升降运动。放射性肠炎急性期以湿热互阻、水湿壅盛为主,急则釜底抽薪,以清凉、淡渗、甘缓为先,方可选用葛根芩连汤、平胃散、小建中汤加减;慢性期以脾肾两虚、气阴两伤为主,缓则培本固脱,以温肾燥脾、酸收固涩为重,使用乌梅丸、四君子汤配合四神丸收效甚佳。王梦媛等[45]指出,李中梓认为一切虚证归属脾肾,脾肾阳虚、风湿阻滞为慢性溃疡性结肠炎的根本。李中梓治泻九法广泛应用于慢性溃疡性结肠炎的各个发病阶段,其中升提法、燥脾法和温肾法在慢性期最为多见。金子开等[46]认为,李中梓论治痿证法宗《黄帝内经》《难经》,下启诸家,在张仲景、李东垣、朱丹溪等治疗方法的基础上进行了发挥与补充,临证尤为重视辨证论治,不妄投成方,注重因时、因地、因人三因制宜,针对痿证虚损的性质,以温补为善,多用温药补阳,并注重先后天之本脾肾的顾护。此外,李中梓论治痿证以初法攻伐、中法既济、末法宽补三法分阶段论治,通过标本择治拓宽了“治痿独取阳明”的治疗方法。

7 温病学派

明清时期是温病学派发展的鼎盛阶段,吴有性、叶桂、薛雪、吴瑭、王士雄等都是温病学派的重要医家。丁瑞丛等[47]探讨了运用吴有性《温疫论》中达原饮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体会,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属于中医学疫病湿温范畴,其病位中心在脾胃,随着病情进展可先后波及肺、心等多个脏腑。治疗上以清热祛湿泄浊为治疗大法,遵循宣上、畅中、渗下的治疗原则,重症者兼以化瘀开窍。治疗上选用达原饮作为基础方,寒热并用、清热祛湿并举,灵活加减运用可缩短患者发热时间,减轻肺部炎症,改善症状。黄玮玲等[48]通过对温病大家吴有性及其著作进行分析、归纳和总结,认为吴氏立足于温疫病全程,除攻下法外,其临证早期预防和纠正误治的思想,温疫治疗中重视调护正气,倡导补泻兼施、生津养阴和慎用寒凉等具体临证思路,康复期注重饮食调护,均对现代温疫病的诊疗有着较好的指导意义。马金玲等[49]指出,《温疫论》作为我国第一部论述急性传染性疾病的专著,体现了吴有性在疫病辨证及论治方面的诸多独到见解,即在病因上明确提出“异气”致病,创造性地以膜原为主要病位,提出“治疫以逐邪为第一要义”,倡导治疗以攻邪为主兼顾扶正,重视“汗法”“下法”的使用,运用灵活多变的药物配伍创达原饮、三消饮等名方,奠定了疫病辨证治疗的理论基石。

郭永胜等[50]指出,叶天士将《黄帝内经》中肝之苦欲补泻气味治法即甘缓、辛散、酸泄,总结归纳为“《内经》肝病主治三法”,指出此治法的本质乃是调肝之体用,即辛以理用,酸以治体,甘以缓急。王彩娣等[51]指出叶天士治喘以肺体为中心,着眼于肾、肝、脾胃、三焦等脏腑,依据脏腑经络、气血阴阳的相互关联及转化分而治之。治疗喘证以辨阴阳、辨虚实、辨脏腑、辨缓急为特点,治疗方法包括温肺化饮法、清热泻肺法、宣肺利水法、补中益气法、补肾纳气法、温阳利饮法、分消走泄法、降气活血法、益胃养阴法、固元收摄法10种。陈旭等[52]指出《临证指南医案》中“培土制风”法为叶天士治疗内风的重要方法,叶天士以岐黄、张仲景学说为立法之旨,创立脾阴、脾阳、胃阴、胃阳分治法,辨治脾阳立以甘温益气、温阳封固、化痰息风法;辨治胃阳通补和胃,辨治脾阴、胃阴提倡养血和营,力厚填阴(奇经虚风)、甘凉濡胃、清火养阴法,诸法直切“阳化内风”病机颇具特色。陈琳琳等[53]指出,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详述温病热入血室之病因病机,认为感受温邪为主要致病因素,同时根据妇人体质差异、邪热入侵部位之不同,多从卫气营血辨证结合三焦辨证进行诊疗。热入血室作为妇人特有之疾病,在邪热发病过程中易耗伤阴津,易与血相结,故叶天士提出从热伤营阴、血结、气分、和解温通、驱邪通络论治温病热入血室。柳红良等[54]指出,叶天士在《温热论》中完整地提出“分消上下”法治疗气分湿热证。虽然其将湿热的病位定位于三焦,但其重心仍在中焦脾胃。根据脾胃湿热证偏于上焦、中焦和偏于下焦不同的症状体现,以及“湿重于热”“热重于湿”病理性质的差异,进一步将“分消上下”法分为“芳香辛散”“开泄”和“苦泄”三法,为后世指导临床治疗脾胃湿热证提供了法门。王仕奇等[55]指出,温阳祛湿法为叶天士一大创建,此法主治脏腑虚寒湿病,随三焦和脏腑之异别进一步细化。上焦证治中,温通心阳分为辛滑温通和诸脏联治,温宣肺阳有寒湿蕴肺证治和肺肾合病证治;中焦证治中,温运太阴有脾阳虚证治和脾阳困证治,通补阳明常法有三、变法有二,脾胃同调则有三种治法;下焦证治中,温厥阴肝有厥阴寒湿证治和厥阴阳明证治,温少阴肾有肾阳虚寒湿证治和脾肾阳虚寒湿证治。

曲永龙等[56]指出,薛雪治疗虚劳病主要从天时、地利和人事三个方面入手,尤其注重人事调摄在恢复健康中的作用,而人事当中尤以做静摄功夫为要点,在此基础上使患者情志怡悦、戒怒戒劳,再论药饵。立方时注重参考四时运气之升降浮沉来衡定处方的寒热温凉以及治疗的标本缓急;注重顾护脾胃中州之气来选择填充滋补的恰当时机;注重补养填充奇经八脉、疏通络脉结合使用,使得补而不滞、养而不壅;注重调和营卫、平补三阴而稳步建功等,为虚劳病的治疗提供了借鉴思路。

戚璐等[57]研究吴鞠通治肝思想后指出,病毒性肝炎以正虚为本,湿热为标,治湿热首当疏利气机、调理脾肾、清泻肝胆。病毒性肝炎患者多以脾阳不运、肾阳不温为根本,可从肾治之。温补肾阳方药多温燥,临证在补肾方中加入清泻之品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也是吴鞠通“温肾必助凉肝”思想的具体应用。因此,温肾法也是治疗病毒性肝炎的有效措施之一。索文栋[58]认为,运用吴鞠通养阴之法治疗糖尿病,契合糖尿病阴虚燥热的核心病机,并可依据糖尿病发生发展的不同阶段和不同证候,时时护阴,辨证施治,给予甘寒生津、酸甘化阴、咸寒滋阴、清热养阴、泻下存阴之法。

8 扶阳学派

扶阳派又称火神派,始于清末郑钦安,以注重人体阳气为指导思想,以宣通、温补为治疗原则,擅用姜附桂为用药特色。陈晓慧等[59]指出,郑钦安之学术思想重视人身阴阳,并形成了以先天坎离为主的阴阳观。辨析围绝经期疾病可单从肾论,也可从心肾关系调。而从郑钦安之阴阳观分析,则当抓住阳衰阴不足、虚阳上浮、心肾不交的特点,以扶阳抑阴为大法,兼潜摄浮阳、交通心肾。叶孟婷等[60]通过介绍“火神派”鼻祖郑钦安之“阳主阴从”学说,借以阐述前列腺癌伴骨转移的发病机制以及临床治疗思路,为更好地认识及治疗前列腺恶性肿瘤提供新方案。刘红鑫等[61]利用扶阳法治疗广泛性焦虑障碍,认为本病的本质是阳虚,与心、肝关系密切,着重调整心阳、肝阳,兼顾脾肾阳气,同时祛除因阳虚不运所产生的气滞、水湿、瘀热痰浊等病理产物,多用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汤合吴茱萸汤化裁,为广泛性焦虑障碍提供了新思路。梁新梅等[62]基于扶阳理论,着眼于内阳外阴本体结构,认为原发性肝癌是由于阳气运行障碍或阳虚失运导致阴成形太过,进一步产生气滞、血瘀、痰浊等病理产物,因此在治法上提倡先温通上焦以“去其血脉”、继而温固下焦、最后培元固本的次第治疗。

9 龙砂学派

江苏锡澄地区的龙砂医学流派肇起宋元,隆盛于清乾嘉时期,涌现出许叔微、沈金鳌、柳宝诒、张聿青等著名医家。潘一等[63]指出,清代名医沈金鳌于《杂病源流犀烛》中总结泄泻的辨治源流,并指出泄泻的病因乃以湿为主,兼夹各邪;重视病因辨证,治疗主张脏腑同调,如肺肠同调、脾肠同治、太少兼顾等;处方用药强调温养脾胃、分利水湿、升阳止泻、收敛固涩等。刘德果等[64]认为沈金鳌在男科疾病的治疗上,多结合按摩、导引之法,注重临证应用,参以引经药物直达病所,组方配伍相当精当。

邹汶珊等[65]探析了柳宝诒治疗痰证的特色,认为柳宝诒将痰之成因多责于木火,临证辨治时重视调理气机,多从胃、肝着手,降肺、和胃、清木以泄痰,以斡旋枢机气化,恢复脏腑功能。邹汶珊等[66]还指出,柳宝诒在深入研究伏气温病的基础上提出了女科疾病多为热邪内蕴、伏而发病,瘀热内蕴、营阴受损为主要病因,其辨证时重视女科疾病易损营伤阴的特点,治疗用疏瘀化热、养营托邪之法,巧用经方灵活化裁,擅长以药制药,尤擅用生地黄顾护阴津。

郑齐等[67]指出,张聿青治湿的学术特点体现在其具体治湿法度的运用中,这些治法中如流湿润燥法和苦辛开泄法是其独具特色的治湿之法,而芳香化浊法、清热化湿法、攻逐水湿法等则是其传统的治湿之法,并在运用中赋予了新意。过忆[68]等探讨了张聿青治肝的用药规律,指出张聿青治肝用药在归经上五脏相对平均,六腑偏重胆、胃;药性以寒性、平性为主;药味以甘味为主,苦味次之;功效上以补虚类为主,利水渗湿类、清热类次之。认为张聿青治疗肝阳肝火注重滋养阴血,治疗肝气时兼顾脾肺,治疗肝风时注重胆胃之降。

10 其他医家

10.1 孙思邈

陈耀等[69]指出,孙思邈其所著《备急千金要方》中续命汤及小续命汤、大续命汤、大续命散、续命煮散、西州续命汤等续命汤类方,诸方皆以“辛味治风”为特色。辛味药具有行散润养、升阳开窍之效,总结其在治疗中风的续命汤及其类方中发挥作用的理论基础为:辛者,发汗散风,以辛之走散开窍,开鬼门以散风邪;通达表里,标本兼顾,走表发汗以散邪治标,入里以破癥坚积聚顾里;散邪荡瘀,益气养血,以辛之行散,行气散瘀,荡涤瘀滞,润养气血,扶助正气。续命汤及其类方中诸辛味药合用,既辛散宣通、涤荡瘀滞,又益气养血、活血化瘀,对中风之表里、寒热、虚实之证皆适用。栾振先等[70]认为在临床辨治重症肌无力时,首先应抓住重症肌无力“脾虚气陷”和“肺热叶焦”两大基本病机,以“黄芪-人参-甘草”和“黄芩-石膏-麻黄”为2组基本药对,尤其是“清泻肺热”的治法在临床中应引起足够重视。栾振先等将孙思邈治疗“肉极”的核心处方架构归纳为“麻黄、葛根、防风、黄芩、石膏、甘草、白术、黄芪、山药、附子”,熔“温、补、托、清”于一炉。

10.2 王清任

卢泰成等[71]指出,活血化瘀法作为中医药治疗肿瘤病的核心治法之一临证效果颇佳,但也需与益气、化痰、祛湿、解毒等治法相伍为用,方能不失偏颇。通过简述王清任活血化瘀法的学术思想,并基于王清任对积聚病的认识,总结其运用活血化瘀法在肿瘤治疗过程中的经验,探讨王清任活血化瘀法在肿瘤辨治过程中的具体应用,以丰富中医肿瘤病机学说,为肿瘤临证辨治提供一定的借鉴。任思思等[72]指出,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以气血关系为基,创立了一系列有关活血化瘀的方剂,完善了益气活血的理法方药,为后世医家论治疾病提供了新思路。

10.3 陈自明

李露等[73]指出,《妇人大全良方》中提出了气血亏虚、肾气亏虚、外邪侵袭、气滞血瘀是产后痹的关键病机,并提出了益气活血散瘀、补气养血祛风的治疗原则,方剂选用趁痛散、黄芪散、木香散、人参散等。崔粲等[74]指出,陈自明在诊治血证时,调畅气机、调节冲任、调理脏腑以治经病,凉血止血、调畅气机、补益肝脾肾以治出血,行气化瘀以治瘀血,调和气血以治气血不和,但是不论是在诊治出血、瘀血还是气血不和、经病时都要在调血的同时注重调气。

综上所述,多位学者基于文献著作和相关医家的学术特点等,对中医历代名家的病证治法研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这些研究将有助于临床诊治失眠、咳喘、痿证、痹证、腰痛、痰证、血证、带下、围绝经期疾病、疫病、糖尿病、痛风、肿瘤等病证。对不同医家治法进行比较研究,主要体现在金元四大家诊疗痿证、痹证等[75-77],相对还比较少。从年度横截面的角度看,历代名家病证治法思想及其具体应用还有待逐步的积累和概括,也可针对某一医家、某一流派、某一病证或某一治法,进行10年、20年或更长期的纵向研究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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