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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县陈氏澂秋馆汇集吉金文字拓本》罗振玉题跋考论*

2023-01-11李伟敏申红宝

文物春秋 2022年5期
关键词:罗振玉白文拓本

李伟敏 申红宝

(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北京 100009)

罗振玉(1866—1940),字式如、叔蕴、叔言,号雪堂、商遗先生,晚年别号贞松老人,是中国近代著名学者,在历史学、金石学、古文字学、敦煌学、目录学、校勘学等领域贡献卓著,著作颇丰。其在金石学、古文字学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多以札记和跋尾的形式留存于世,虽较为零散,但往往见解独特,值得深入研究。北京市考古研究院收藏的《闽县陈氏澂秋馆汇集吉金文字拓本》(以下简称《拓本》)中有罗振玉题跋46则,这些题跋或考证古器物,或考释铭文,间有史实纠谬、真伪考辨等内容,对于我们辨明罗振玉学术源流、认识其学术进程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今不揣浅陋,对这些罗振玉题跋稍作考论,以就教于方家。

一、《拓本》简介

《拓本》系民国时期陈宝琛为其父陈承裘旧藏器物及清末民初诸多收藏名家收藏器物所做之拓片合集。精裱折装,共8册,册长38.9厘米,宽22.4厘米,楠木板护夹。罗振玉所书“闽县陈氏澂秋馆汇集吉金文字拓本”的题签粘于夹板左侧,题签左下角钤白文“罗振玉印”和“罗叔言”印(图一)。内扉页题“澂秋馆集古彝器款识拓本”,落款为“几士道兄属题,上虞罗振玉”,下钤白文“臣振玉印”印(图二)。

图一 《闽县陈氏澂秋馆汇集吉金文字拓本》第一册封面

图二 《闽县陈氏澂秋馆汇集吉金文字拓本》内扉页

《拓本》收录各类古器物及铭文拓片共计368件。拓片全部剜裱,装帧考究。其中第1至4册收录器物铭刻拓片170件,均为器物的局部铭刻文字,其中罗振玉题跋26则;第5册收录铭刻拓片51件,包括器物局部铭刻拓片和完整器物拓片,其中可辨识的器物种类包括镈钟、铜镜、铺首、钱范、印章、钱币、宝钞、银简、铜盘等,罗振玉题跋4则;第6册收录铭刻拓片41件,均为铜镜,年代涉汉、唐、宋、金等,罗振玉题跋3则;第7册收录铭刻拓片58件,均为兵器,罗振玉题跋4则;第8册收录各类器物铭刻拓片48件,其中可辨器形种类有兵器、铜权、带钩、车马器、佛造像等,罗振玉题跋9则。

《拓本》收录的拓片大多钤盖器物主人的印章,共计18方。包括陈宝琛的3方,分别为“澂秋馆”“澂秋馆所藏器”“闽县陈宝琛嗣守”(图三);罗振玉的7方,分别是“雪堂长物”“雪堂珍秘”“雪堂藏三代器”“二万石斋”“玉简斋”“叔言获古”“上虞罗氏”(图四);另有爱新觉罗·溥伦的“延鸿阁”(图五,1),冯恕的“公度藏器”(图五,2),陆芝荣的“萧山陆氏藏器”“昚斋集古”(图五,3、4),孙壮的“孙壮得来”“雪园所藏”“白亘获古”“玉简草堂”(图五,5—8)等。据此亦可知,《拓本》收录的拓片依器物所属不同,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陈宝琛之父陈承裘所藏器物拓片,共计82件,均钤盖陈宝琛之印;另一部分为罗振玉等清末民初收藏名家所藏器物拓片,其中属于罗振玉的拓片数量最多,共计185件,另有爱新觉罗·溥伦58件、孙壮16件、冯恕14件、陆芝荣5件。另外,还有8张拓纸上无收藏者印章,未知其归属。

图三 《拓本》中所见陈宝琛印章

图四 《拓本》中所见罗振玉印章

图五 《拓本》中所见其余藏家印章

此外,大部分拓片还钤盖民国时期传拓名家周康元的印章,共计7方(图六)。

图六 《拓本》中所见周康元印章

二、罗振玉题跋录文

《拓本》共有罗振玉所书题跋46则,包括题于古器物局部铭刻拓片的题跋28则,题于各类完整古器物拓片的题跋18则。题跋整理如下。

钤白文“罗振玉印”“罗叔言”印(图七)。

图七 罗振玉题跋之一

(二)此方鼎乃蜀中李氏藏器,今归雪堂。去年冬在内库见一方鼎,文与此同,今则为宝玉大圭矣。振玉。

钤白文“臣振玉印”、朱文“文学侍从”印。

(三)《说文解字》:“妃,匹也。从女己声。”又别出“妀”字,曰:“女字也。从女己声。”案:“妀”与“妃”为一字,不以“己”之在左在右而异。此鼎称“苏卫妃”,妃为苏姓。苏冶妊鼎云:“作虢妃鱼母媵”,字作“”。此鼎反书作“”,而虢文公鼎、苏甫人匜均作“”,是“己”之在左在右并无分别。许书当去“妀”存“妃”,注当云:“匹也。又女姓。”罗振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图八)。

图八 罗振玉题跋之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五)古“娰”字见吉金文字者,皆从台作“始”,盖“台”“以”古通用。齐侯镈“是以”作“是台”。罗振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六)“柴是”即“柴氏”,古“是”“氏”通用。罗振玉。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七)此鼎文曰“名卅五”,盖文曰“名廿七”,乃误合他器,非本出一器也。“名卅五”犹言第卅五。予所藏雍库钥曰“名百一”,亦即第百一也。罗振玉记。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图九)。

图九 罗振玉题跋之七

(八)此簋也,而文曰“作簋敦”者,盖作簋与敦,犹齐侯壶之称“两壶八鼎”、愙鼎之称“鼎二敦二”、函皇父敦之称“鼎十有敦八两罍两壶”侯少子敦之称“祭器八”也。振玉。

钤白文“雪翁”印(图一〇)。

图一〇 罗振玉题跋之八

按: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钤白文“叔言审定”印。

钤白文“罗叔言”印。

(一二)楚器传世者仅钟镈,它器罕见。此簠已损,仅存一底,惜“楚子”下一字不可辨,不能知为何人也。乙丑八月。罗振玉。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钤白文“罗叔言”印。

(一五)“王呼内史失册命谏”,“内史失”殆即“内史佚”,古“失”“佚”同字。振玉记。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一六)古器载伐猃允事者,一为虢季子白般(盘),二为兮白吉父般(盘),三即此敦盖耳。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图一一)。

图一一 罗振玉题跋之一七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图一二)。

图一二 罗振玉题跋之一八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图一三)。

图一三 罗振玉题跋之一九

(二〇)觯文多在器底,惟䣄王之觯文在器侧,且多者至数十字,古器中奇品也。此觯出土后墨本罕传,乙丑夏归雪堂,始拓赠同好。八月既望。罗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二一)此器第三行乃“以”字下增“心”。篆文“以”字作“”,古文作“”,据此觯文上从,即“”字,篆文盖亦本于古文也。振玉。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二二)《说文解字》辰部“辱”注:“辰者,农之时也。”故“农”字从田从辰。田鼎“农”字亦作“”,与此觯同。散氏般(盘)作“”,亦从田。罗振玉。

钤白文“叔言审定”印(图一四)。

图一四 罗振玉题跋之二二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嗯!好香啊!今天做了什么呀?”妈妈闻到香味,吸着鼻子,眯着眼睛来到了厨房。我赶紧双手捧上亲手做的红烧肉,说:“妈妈生日快乐!请品尝我亲手为您做的美食——‘朱氏红烧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二五)《汉书·地理志》“河南郡雒阳”注:“师古曰:‘鱼豢云汉火德忌水,故去“洛”水而加隹。如鱼氏说,则光武以后改为“雒”字也。’”今此钟作于武帝元封二年,已作“雒”,则颜氏光武以后改“洛从隹”之说为未确也。乙丑五月晦。上虞罗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罗叔言”印。

(二六)此潍县陈氏簠斋故物,癸亥五月归贞松堂。振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二七)此器文字后刻。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二九)《北史·魏孝文帝纪》:军给玺印、传符,次给马印。《唐六典》载:诸牧监凡在牧之马皆印,印右髆以年辰,尾侧以监名,拟送尚乘者,不用监名。此马印见记载者。此印文曰“灵邱骑马”,以文字断之,当是六朝以前物也。乙丑仲夏。罗振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图一五)。

图一五 罗振玉题跋之二九

(三〇)此简与银简先后出土,顾此简藏林屋一民家,拓本不传,见《铁桥金石跋》。予以光绪丙午得之沪江,人间始有墨本。银文久销毁,此简幸独完,物之存败,亦有数耶?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罗叔言”印。

(三一)古镜有花纹、文字皆古,而雕镂不精明者,乃后世以古镜为范翻沙。此镜有“泰和四年”字,乃取汉人旧镜仿制之证。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图一六)。

图一六 罗振玉题跋之三一

(三二)金源铜禁极严,镜由官造。承安镜传世颇多,亦有于镜侧刻年月、官名者,则较承安镜为少。罗振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三三)秘戏镜殆唐物,似非常用品。予所藏唐乾元通宝钱幕亦有秘戏图,亦罕见之品也。雪堂记。

钤白文“罗叔言”印。

(三四)两汉古兵传世极少,平生所见仅此戟及河阴戟而已。武梁祠画象执戈者皆刃上向,误。以勾兵为刺兵,则此二戟者必为西京物也。乙丑六月朔。罗振玉。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三五)此鸡鸣戟象雄鸡引吭而鸣之状,传世甚少。愙斋所藏尚有一小者,诸家谱录所未见也。振玉题。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三六)此亦鸡鸣戟,但差小耳。乙丑八月。罗振玉记。

钤白文“玉简斋”印。

(三七)此中土边裔一种文字,以剑之形制考之,殆千七八百年物。尝质之欧洲古语言学家,皆不能识。上虞罗振玉记。

钤白文“罗叔言”印(图一七)。

图一七 罗振玉题跋之三七

(三八)易州出古兵极多,戈、戟、矛、族(镞)皆燕物也,然其题署字皆作“郾”,无作“燕”者。《说文解字》“郾”注:“颍川县。”桂氏《义证》:“郾,通作鄢。”《春秋·隐元年》“郑伯克段于鄢”,杜注:“鄢,今颍川鄢陵县。”《成十六年》“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杜注:“鄢陵,郑地,今属颍川郡。”今据易州所出古兵,知“燕”本作“郾”,自“燕”行而“郾”废,遂仅知颍川之“郾”矣。古国名之见吉金文字者与载籍流传文字有颇异者,如“祝”作“铸”、“邾”作“鼄”之类,“郾”亦其一也。罗振玉。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图一八)。

图一八 罗振玉题跋之三八

(三九)此器下有銎以冒矜,状如矛而长几三倍,盖长矛也。“郾王喜”下一字不可辨。平生所见之矛,此为最大。振玉记。

钤白文“罗叔言”印(图一九)。

图一九 罗振玉题跋之三九

(四〇)此两罍轩故物,文字均后人所刻,以器形特异而存之。振玉记。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四一)古弩机,传世者汉魏为多,先秦者未尝获见。三年前始得此于易州,盖燕物也。乙丑夏。罗振玉。

钤白文印“罗振玉印”印。

(四二)古矢族(镞)有文字者皆出易州,皆燕物,惟此族(镞)出中州,宋物也。振玉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四三)此族(镞)合三族(镞)为一而共一铤,古族(镞)中之仅见者。乙丑小暑节。罗振玉。

钤白文“罗叔言”印。

(四四)古马衔多无字,此二品近年所得,前人所未经见者。乙丑八月。罗振玉。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

钤白文“罗印振玉”印。

钤白文“罗振玉印”印(图二〇)。

图二〇 罗振玉题跋之四六

三、罗振玉题跋内容分析

《拓本》中罗振玉46则题跋主要涉及古器物考证、古器物铭文考释,亦涉及相关史实考证,部分题跋还提及罗氏收藏古器物的情况,其研究内容所涉较广,体现了罗氏在古器物学和古文字学研究方面的成就。

(一)古器物考证

罗振玉考证古器物的题跋中,所涉器物不仅包括青铜礼器,还包括铜镜、兵器、车马器、古印及杂器等。其中题跋二九为古代马印考释,题跋三一至三三3则均为铜镜的考证,题跋三四至三六、三八、三九、四一至四三等8则与兵器相关,题跋四四至四六三则与车马器有关。题跋内容或考证器物名称、年代,或考证器物形制、用途等,目的在于知解古器物的名、形、用之本初和历史流变及其所承载和反映的制度。如题跋二九根据印文并结合《北史·魏孝文帝纪》《唐六典》等文献记载,断定器物“当是六朝以前物也”。题跋三一认为“此镜有‘泰和四年’字,乃取汉人旧镜仿制之证”,说明后世存在以古镜为范翻砂仿制的情况。题跋三四除断定器物为两汉古兵器外,还指出武梁祠画像中执戈者皆刃向上的失误,并推断此二戟“必为西京物也”。题跋三五、三六通过器物外观如“雄鸡引吭而鸣之状”,定其名为“鸡鸣戟”。罗振玉对古器物的考释注重运用文献资料,征引大量史籍辨难纠讹,扩展了古器物学之研究范围,促进了古器物学研究的发展。

(二)古文字考释

《拓本》中有10余则罗氏题跋内容为古文字考释,不仅涉及字形的考释,还对铭文辞义进行了诠释和考证。在考释古文字时,罗振玉善于利用青铜器金文、石鼓文、碑刻文字等各种材料考察文字的形体特征,从文字发展演变的角度入手,梳理、勾画汉字的演变轨迹,纠正前人之误。如题跋一不仅考释了“龙”字形体的演变,还通过比较金文、篆文及汉魏以来的碑刻文字等,指出篆文“龙”字已“全失其形”,碑版中“龙”字犹有从巳不从者,同时指出《北齐道兴造像记》《汉周憬功勋铭》及柳公权所书《玄秘塔碑》中的“龙”字均从古文“”字,认为“古文有存于隶楷中者,此其一也”。题跋三考释“妃”字,指出“妀”与“妃”为一字,不以“己”之在左在右而异,认为许慎《说文解字》当去“妀”存“妃”。题跋一三在对“稻”字进行考释的同时,指出《陶斋吉金录》释“稻”为“滔”的失误。其他题跋中也举出数例古文字通用的情况,如“台”“以”通用、“是”“氏”通用、“失”“佚”同字等。由此可见,罗振玉的古文字研究秉承乾嘉朴学古文字研究之余绪,在古文字考释方法上又多有创新,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推动了古文字研究的发展。

(三)史实考证

罗振玉题跋中还有部分内容涉及与古器物相关之制度、史实的考证。罗振玉收藏、过目的古彝器甚多,且博闻强识,对文物形制以及传世文献都极为熟悉,因此在对古器物的考证中往往能由此物及彼物,由一器及多器,深挖其史料价值。如题跋一六由敦盖所载的伐猃允事,联系到虢季子白盘和兮白吉父盘铭文中的相关内容。题跋二五通过汉钟铭文来考证地名“洛阳”中“洛”字改为“雒”字的时间,认为此钟作于武帝元封二年(前109),其上铭文已作“雒”,则《汉书·地理中》中颜师古所注光武以后改“洛从隹”之说未确。题跋三八据易州出土的古兵器铭文考释古国名,指出“燕”本作“郾”,自“燕”行而“郾”废,同时指出古国名之见吉金文字与载籍流传文字不同者还有“祝”作“铸”、“邾”作“鼄”之类,“郾”亦其一也。出土古兵器铭文一般内容比较简单,但罗振玉对其所载国名、官名、器名及相关词语等的考证,多可与文献印证。遗憾的是,罗振玉的考释与考证大多围绕古文字或古器物本身,且颇为零散,缺乏进一步的融会与综合研究。

(四)古器物收藏情况介绍

罗振玉部分题跋还介绍了对应古器物收藏情况,涉及器物来源、历史渊源、递藏和流传过程等内容。如题跋二说明该方鼎乃蜀中李氏藏器,今归雪堂;题跋二〇说明该觯出土后墨本罕传,乙丑年(1925)夏归雪堂,始拓赠同好;题跋二六介绍该器物为潍县陈氏簠斋(陈介祺)故物,癸亥年(1923)五月归贞松堂;题跋三〇介绍了罗振玉于光绪丙午年(1906)得该器物于沪江;题跋四一说明此古弩机为罗振玉“三年前始得此于易州,盖燕物也”;题跋二八考订器物名称为门扉上的金铺即门铺,并指出该器物原为潍县陈氏簠斋(陈介祺)所藏,今归庐江刘氏(刘体智);题跋四〇说明该器物为篆刻家吴云两罍轩故物。

四、几点认识

(一)题跋撰写时间

原《拓本》并未注明具体成书时间,但罗振玉题跋有17则注明了题写时间。其中15则写于乙丑年,即1925年:第一一、一八、二五则题写于是年五月,第一、四、二八、三四则题写于六月,第一二、二〇、三六、四四则题写于八月,另有第九、二九、四一则注明时间为仲夏或夏,第四三则注明时间为小暑节。此外,罗振玉题跋大多题写于拓片裱纸上,仅有1则题跋因拓纸较大,直接题写于拓纸之上(见图一七)。由题跋题写的位置可以看出,《拓本》是在剜裱付装后才请罗振玉批写题跋的,由此可以推测《拓本》剜裱最晚应该完成于1925年。

(二)题跋著录情况

《拓本》中部分题跋内容亦见于罗振玉的其他著述。

题跋一、一八、四六又见于罗氏《雪堂金石文字跋尾》,题名分别为“龙鼎跋”[1]399、“羊乙爵跋”[1]410和“妊軎跋”[1]413,内容与《拓本》中的略有不同,其中妊軎跋还见于罗氏《唐风楼金石文字跋尾》[2]25—26。题跋一五又见于罗氏《辽居乙稿》,题名为“扬敦跋”[3]373。据各书中罗振玉的序文可知,《雪堂金石文字跋尾》成书于庚申年(1920)八月[1]392,《唐风楼金石文字跋尾》成书于光绪丁未年(1907)正月[2]4,《辽居乙稿》成书于辛未年(1931)二月[3]339。由此可知,《拓本》中题跋一即“龙鼎跋”,1920年8月收录于《雪堂金石文字跋尾》,1925年罗振玉又题写于《拓本》,前者内容较为完整,明确器物名称及著录、流转情况,并对“龙”字进行考释,后者仅考证了器物铭文中的“龙”字,文字考释内容大体相同。同样的题跋一八即“羊乙爵跋”,与《雪堂金石文字跋尾》中内容差异较大,后者除介绍器物著录及流转情况外,重点考释“羊”字,前者仅考释器物铭文中的“羊”字。题跋四六即“妊軎跋”,最早于1907年收录于《唐风楼金石文字跋尾》,1920年稍加修改后又收录于《雪堂金石文字跋尾》。这两处题跋内容较为丰富,均详细介绍了器物来源、形制,并结合文献进行考证,指出軎与《方言》之轊、《史记》之铁笼为同一种器物,不同之处在于二者对阮元《积古斋钟鼎款识》中的考证内容。而《拓本》中的这则题跋具体撰写时间未知,内容较为简单,并未介绍器物本身,仅就器物铭文进行了简单考证。题跋一五即“扬敦跋”,于1931年收录于《辽居乙稿》,《拓本》中此则题跋撰写时间未知,两者内容差异较大:前者考证“扬敦跋”铭文中的“失”字与“佚”通用,并举《汉书》《周礼》等书存在的“失”“佚”通用情况;《拓本》中则仅对扬敦铭文中的“失”字进行简单考证,指出古“失”“佚”同字,而未及其他。

题跋三、一九、三一、三二、三八与陈宝琛《澂秋馆吉金图》中罗振玉所写题跋内容完全相同。其在《澂秋馆吉金图》中的题名分别为:“苏卫妃鼎跋”“般父己爵跋”“金泰和仿古镜跋”“金承安三年镜跋”“郾王矛跋”。据《澂秋馆吉金图》中罗振玉所撰序,该书原拓完成于甲子年即1924年,罗振玉序文写于乙丑年即1925年,陈宝琛于丁卯年即1927年题写跋文,书于1930年付印[4]。可知,罗振玉为《澂秋馆吉金图》中器物所写题跋的时间应大致在1925年至1927年之间。结合前文《拓本》中罗氏部分题跋写于1925年的记载,推测这5则题跋的书写时间应大致与《澂秋馆吉金图》中题跋书写时间一致,但具体哪个在前、哪个于后,还需更多新资料予以证实。

综上可知,除与《澂秋馆吉金图》内容相同的5则题跋外,其余4则题跋与其他著述中的内容均有不同。比较而言,罗振玉为陈氏拓本所写题跋整体较为简单,主要集中于器物铭文中的文字考释,推测应系罗氏专为《拓本》所写,且据罗氏所题书名可知,此《拓本》主要收录古器物铭文,侧重于“吉金文字”,因此罗氏题跋主要针对器物铭文。诸则题跋在不同文本中的异同,恰恰反映了罗振玉在古器物和古文字等方面研究的递进步履。

《闽县陈氏澂秋馆汇集吉金文字拓本》中罗振玉所撰46则题跋,除上述9则外,其余均未见著录。今录于此,以期为后人研究罗振玉学术活动情况及认识罗振玉学术发展过程提供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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