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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流量的“安娜”魅力何在?

2023-01-10游暐之

歌剧 2022年12期
关键词:列文伦斯基卡列尼

游暐之

OUTLINE / Anna Karenina , amusical created by the MoscowOperetta Theatre, has toppedbox office records since it openedin 2016. The Chinese-languagev ersion of Anna Kareninapremiered at the Shanghai GrandTheater from October 15 to 23before launching a national tour.

中文版俄罗斯音乐剧《安娜· 卡列尼娜》,于2022年10月15日至23日,在上海大剧院完成国内首站的演出,随即开启其他城市的全国巡演。如果将“中文版”“俄罗斯音乐剧”“安娜·卡列尼娜”设定为三个关键词,排在首位的,一定是“安娜·卡列尼娜”。145年前,列夫· 托尔斯泰发表长篇小说《安娜· 卡列尼娜》,自此,这部鸿篇巨制就成为音乐、戏剧、舞蹈、影视等艺术创作的宠儿。“安娜· 卡列尼娜”不仅是原作小说和相关文艺作品中最富有魅力和传奇色彩的女性,也成为读者和观众心目中最悦目、唏嘘、叹惋的女性。所以,任何文艺创作一旦选择“安娜·卡列尼娜”这个题材,就已经自带流量号召力了。

由莫斯科轻歌剧院创制的音乐剧《安娜· 卡列尼娜》,首演于2016年,一经推出就稳坐俄罗斯舞台戏剧票房之首。由于创制这部音乐剧的是轻歌剧院,所以作品就不可避免带有轻歌剧的气质,载歌载舞,歌舞分家。剧中歌唱的部分,虽然演员也会根据戏剧情境的需要伴以相应的肢体表演,但并非舞蹈化的表现;而舞蹈的场面虽然都与戏剧情境紧密结合,但是舞蹈演员只舞不唱。这与我们今天熟知的绝大多数欧美音乐剧还是有差别的,比如《西區故事》《巴黎圣母院》《狮子王》等,在这些作品中,歌舞是一体的,也就说,参加演出的演员在能力上是需要唱、演、舞兼具,尤其是群演场面,演员们在歌唱的同时都需要完成一定技术难度的舞蹈表演。如此比较的话,《安娜· 卡列尼娜》的演绎形态确实更接近于轻歌剧或欧美早期的音乐剧。

当然,并不是说音乐剧就一定需要演员歌、舞、演兼具,艺术可以有宏观的规范,但是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无论是歌舞兼具还是歌舞分家,只要能够很准确地完成创作者想要表达的戏剧主题和内容,那么演绎形式就不应成为束缚艺术表达的桎梏。俄罗斯音乐剧《安娜· 卡列尼娜》是有着突出俄式风貌的一部成功的音乐剧作品。这种俄式风貌除了选材的故事本身,更在于其音乐、舞台、表演等是一个完全的整体。

所谓“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一千个人心中也会有一千个“安娜· 卡列尼娜”。作为莫斯科轻歌剧院,其在音乐剧中塑造什么样的“安娜·卡列尼娜”,恐怕和当前观众期望看到的“安娜”需要保持一致。这也是目前该剧在戏剧素材的选择和思想表达的方向上,选择走充分尊重原著但是简约表达之路的原因。列夫· 托尔斯泰被誉为“俄国革命的镜子”和“最清醒的现实主义”,这样一位有着深刻思想和社会责任感的作家,是不会将《安娜·卡列尼娜》当作言情小说来创作的。事实上,安娜的爱情只是原著中的一部分,与安娜的人生选择并列的还有列文的选择,且作家用于列文的笔墨丝毫不逊于安娜,所以这部小说其实是双主人公的一部作品。甚至从情感上来说,列文被托翁倾注得更多一些。因为列文这个人物,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作家本人生活理想的投射。所以,小说也是以列文收尾的。安娜的爱情,只不过是当时整个社会所处的选择迷茫的背景性反映,而列文、渥伦斯基、卡列宁等,代表的恰恰是当时俄国社会充满矛盾的不同阶层。

这部音乐剧则模糊了原著所展示的处于变革前夕俄国的社会背景,聚焦于安娜的爱情和人生选择。这对于仅有两个多小时的音乐舞台艺术而言,不仅是最经济的选择,也是最容易与观众的欣赏需求达成共识的。因为任何一部舞台艺术作品,首先需要具备观赏的功能。对于《安娜· 卡列尼娜》这个题材而言,观众买票走进剧场,最期待的就是要看音乐剧如何解读安娜的爱情悲剧。当然,讲述故事的方式很多,这部音乐剧采用的是象征寓意和如实陈述相结合的方式。列车在剧中不仅是现实当中的交通工具,同时也通过“列车长”反复强调的一句唱词“人生是一趟无法回到起点的列车,不要轻易跳下轨道”,带给人们富有哲思的警示。“列车长”的人设具有戏剧衔接和戏剧叙述的作用,而他每一次的警示,都是在戏剧情节发展到一个节点之际,让观众对安娜的命运产生一种共情化的不安。虽然这是一个没有悬念的戏剧故事,但是戏剧的紧张度依然会通过“列车长”反复的“唠叨”而强化。“列车长”在剧中很容易让人想到德语音乐剧《伊丽莎白》中的“死神”。不过,我个人以为,本剧中“列车长”就是一个警示人生命运的预言家,他和《伊丽莎白》中的“死神”不同,他并没有和安娜发生直接戏剧交集,只是作为旁观者,在一旁默默观察安娜等人物的所作所为。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列车长”亦可看成是观众的舞台形象代言。

本剧从戏剧结构、戏剧脉络、戏剧素材等方面是完全尊重原著的,叙述简洁,情节清晰,原著当中的几个核心人物,安娜、渥伦斯基、列文、卡列宁、吉蒂等均有戏份。当然戏份最重的还是安娜。从渥伦斯基、列文和吉蒂之间的三角恋情,到安娜、渥伦斯基、卡列宁之间的婚外恋情、婚姻矛盾的纠葛,每一个情节都取自原著。虽然没有清楚交代事件具体发生的时间,不过依然能从人物情感的种种变化、舞台美术场景季节的改变,感受到主人公安娜在这段感情磨难中所经历的时间流逝。

音乐剧《安娜·卡列尼娜》的音乐创作非常精彩,突出的优点在于,它找到了俄式音乐剧的音乐戏剧表达方式,有很强的俄式民族音乐的辨识度。在前期主办方的宣传片段中,这种感受还不算明显,但是当坐在剧场,完整聆听全剧的时候,那种从始至终的俄式音乐记忆,会一次次强烈冲击着人们的视听感官。并且,这种记忆又与传统古典风格的俄国音乐戏剧有着截然的不同,它是将俄国民间、传统、古典音乐的素材,赋以充满节奏感、旋律性、戏剧性、时代性的表达,带给观众极具俄式风貌的当代时尚体验。现场小型弦乐队的演奏,也让舞台整体呈现更富有灵动感。

舞蹈段落是这部音乐剧充分展现俄式风貌的最重要元素。首先是舞蹈的编排与剧情结合得严丝合缝,火车头舞、车轮舞、代表溜冰场的轮滑舞、收割舞、社交舞会舞等等,这些舞蹈既构成展示戏剧的背景,同时与灯光、音效、多媒体结合之后,也成为独特的戏剧语言。俄罗斯本就是歌舞大国,舞蹈的历史积淀深厚无比,本剧中,所有舞蹈段落都是一种综合编排之后的合理运用,古典芭蕾、现代芭蕾、俄罗斯民间舞、现代街舞等等,一切素材都为了戏剧的终极表现而存在,也因此,会令观众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国别和民族的代入感。

本剧舞美设计是非常地道的音乐剧舞美,硬件极简,效果却极丰富,非常适合巡演需求。朋克风的钢架,可以通过移动进行多种变化组合,钢架上装有可供投影的冰屏,以满足所有戏剧情境的舞美需要。冰屏的画面效果细致,无论是体现俄式建筑内外景,还是体现俄罗斯乡村的自然风光,都相当逼真。舞台居中的桥式钢架,两边的阶梯,中间的桥洞,又将舞台的立体空间进行了上下左右合理的划分,便于表现同一时间不同空间的戏剧情节。桥式平台下的桥洞是专属于火车进出的,每当列车进站,在音效和声效双重的刺激中,观众的戏剧感受会格外震撼。以现代技术营造的舞台美术,处处体现出一种历史感的俄罗斯的古典美,丝毫不会让人产生违和感。

本次演出节目单上,主创团队分为俄方和中方两组,俄方除了编剧尤利· 金、作曲罗曼· 伊格纳季耶夫,还有导演阿丽娜· 切维克,编舞伊琳娜· 科尔涅耶娃,音乐总监康斯坦丁· 赫瓦特涅茨,舞美、服装设计维亚切斯拉夫· 奥库涅夫,灯光设计格列勃· 费里施金斯基,化妆造型设计安德烈· 德雷金等,中方主创团队有中文剧本译配刘文飞,导演雷悦,音乐总监赵继昀,舞蹈编导俞辰曦,声乐指导李偌祎,执行音乐总监万相墨等。俄方主创悉数署名,一是版权的要求,二是在中文版的制作过程中,俄方原班主创特别是导演阿丽娜· 切维克,一直通过线上亲自指导这次中文版的排演工作。所以,中文版《安娜· 卡列尼娜》,除了演唱、台词是中文,演员是中国演员,其他方面的呈现均是俄原版的直接翻版,可谓是最大程度保持着俄版的“原汁原味”。

中文版《安娜· 卡列尼娜》上海站10月16日下午场演出,卡司为徐丽东(安娜)、洪之光(渥伦斯基)、王艺清(卡列宁),李明屿(列文)、米晨晨(吉蒂)、郭亢(列车长)、熊郁菲(帕蒂)等。中文版演绎,最大的困难在于,演员要做到让在座的每一位观众,看到、听到的是“俄罗斯”音乐剧。也就是说,要让观众认同这些讲着中文的“俄罗斯人”。其实,中文演绎外国作品,无论是当年配音版的电影、电视,还是中文版的莎士比亚戏剧,以及近年来频频出现的中文版歌剧、音乐剧等,这种模式并不稀奇。但是在很多演绎中,观众还是会出戏,会有这是“演出来的人物”而非“就是这个人物”的感觉。在我看的这一场中,个人觉得演员的选择和定位都还是准确的。

主角安娜的饰演者徐丽东虽然身材娇小,但是能力不错,声音具有穿透力,表演也很投入富有激情。米晨晨饰演的吉蒂,形象与人物很接近,端庄、高挑,声音和演唱也很好。卡列宁和列文的饰演者王艺清、李明屿,二位演员外形和造型都很接近,开始的时候因为不熟悉,甚至有些分不清。随着剧情的发展,且两个角色声部不同,剧中也基本没有戏剧交集,所以还不至于混淆。虽然两位演员的歌唱和表演都不错,但个人觉得在造型上还是要有明显的区分,并且卡列宁的形象还需要更苍老一些。尽管本剧中对于人物的复杂性做了最简化的处理,但是原著当中,安娜与卡列宁正是因为年龄和思想上的不对等,才导致了安娜的爱情悲剧。音乐剧中,即使不体现这个事件背景,也还是需要通过化妆造型来暗示出安娜婚姻的不平等。熊郁菲饰演的帕蒂,虽然只在剧中的戏中戏里出现了一小段,但是她的演唱赢得了场内观众非常热烈的掌声。除却上海主场的因素(熊郁菲是上海歌剧院的女高音歌唱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明亮、灵巧、轻盈的花腔,不仅契合剧情的表现需要,同时也让观众在音乐剧当中欣赏到了纯正的美声演绎,也算是这部剧送给观众的额外禮物了。

说到歌剧演员,就不得不提渥伦斯基的饰演者洪之光。他也是在这部剧中,声音、形象和表演方面令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位演员。在第一场戏中,渥伦斯基一出场,直感便让我认定这个演员选对了。洪之光个头高挑,容貌清俊,鼻梁挺直,浓浓的剑眉之下略显凹陷的双目,深褐色的卷发,略带忧郁和玩世不恭的气质,与渥伦斯基的形象很是契合。而当他亮嗓之后,才发现这位演员不仅形象立得住,唱功也了得。他的音色圆润,音域很宽,低音部稳重厚实,高音部自如嘹亮。渥伦斯基在剧中是第二主角,他的戏基本上要与安娜发生交集,无论是独唱还是重唱、对唱,洪之光完成得都很有质量。在冰场舞蹈一段,洪之光穿着轮滑和群演一起冰舞的场景,也体现了这位演员唱、演、舞俱备的综合能力。

之后了解到,洪之光是东方演艺集团首位海外引进人才,美国杰出歌剧人才获得者,以全额奖学金从耶鲁大学歌剧表演专业博士毕业。洪之光曾参演《卡门》《费加罗的婚礼》《法尔斯塔夫》《弄臣》《仲夏夜之梦》《贾尼· 斯基基》《邮差》《堂吉诃德》《莱斯之旅》《波希米亚人》《托斯卡》《马可· 波罗》《钱学森》等30多部中外歌剧作品,是有着深厚舞台实践经验的青年艺术家。此番从歌剧转战音乐剧,洪之光在方方面面都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为了形象上与人物更加吻合,洪之光特意瘦身6公斤。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洪之光以自己的实力和专业素养,成功完成了这次难度很高的跨界挑战。

截至发稿之时,中文版音乐剧《安娜·卡列尼娜》还在国内其他城市热演当中。中文版的国外音乐剧制作,对于当前疫情阻碍的国际文化交流来说,不失为一种弥补。当然,即使没有疫情的影响,中文版的国外音乐剧(或其他艺术形式)的制作,也是值得提倡和推广支持的,因为这不仅是给中国观众有及时了解国外最新舞台艺术创作的机会,同时对于国内同行业从业者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实践锻炼的机会;另外,中文版的演绎,对于中国演员而言,会更直接深刻地理解作品所要表达的内容,从而在舞台上展现出更真挚的情感,这也是中文版演绎国外作品最突出的优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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