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敬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民族学系，北京 102488）

景泰蓝作为文化舶来品，明清时期被宫廷推崇，成为“贵族工艺”文化符号。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与北京城紧密相连，具有协同发展优势，建国前有着较为集中的景泰蓝作坊和景泰蓝制作匠人。新中国成立后大厂从承接北京景泰蓝的“京作”扩展平台发展成为独具特色的中国景泰蓝之乡，21 世纪起大厂景泰蓝行业从由经济利益为主导的工业产业转向以文化和经济双重并重的文化产业，进入崭新的发展阶段。随着社会政治经济变化，在现代文化生态环境下，作为非遗的大厂景泰蓝传承发展面临困境。该文基于文化生态视域，分析大厂景泰蓝产业的历史变迁及发展困境，为大厂景泰蓝产业现代发展提供理论借鉴。

1 文化生态视域下大厂景泰蓝的历史变迁

文化生态学是研究特定的生态环境与文化之间的相互依存和平衡的学科[1]。文化生态意指人类创造、传承、发展文化所赖以存在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实现持续存在和发展不可或缺的客观条件[2]。

1.1 大厂景泰蓝的历史起源

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作为“京畿”附地，有独特的区位优势，明清时期大厂匠人不断被招进京城宫廷造办处制作景泰蓝。随着王朝没落，大厂的景泰蓝匠人转入民间经营景泰蓝作坊商铺，大厂景泰蓝日渐发展。历史上因与北京城的紧密联结，景泰蓝工艺在大厂生根发展，大厂景泰蓝凭借精湛的贵族工艺和浓郁的民族特色享誉海内外。后来受到战事影响，匠人们大多转行或回家务农，大厂景泰蓝的发展也无从谈起。

1.2 大厂景泰蓝在工业产业阶段的发展变化

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实行包产包销工业化路线，因与景泰蓝的深厚历史渊源，大厂各个乡镇村落成为景泰蓝生产加工基点。随着景泰蓝产业发展，为满足景泰蓝制品的出口外销，大厂凭借地理位置优势，成为承接北京景泰蓝行业扩展的主要平台，大厂景泰蓝生产厂家与日俱增，从业人员最多时占全县人口四分之一[3]。大厂于20 世纪70年代创建了大厂县特种工艺厂，形成县特种工艺厂带领下的景泰蓝产业群，大厂成为景泰蓝生产加工的重要基地。改革开放后，中国旅游业兴盛，大厂景泰蓝企业开始立足国内，转向景泰蓝旅游纪念品的生产销售，在旅游产品品种多、批量小、变化快等特点上占有优势的大厂景泰蓝中小企业开始在市场上活跃，大厂景泰蓝产业迅猛发展。20 世纪90年代年代起景泰蓝市场进入衰退期，大厂景泰蓝企业厂家在优胜劣汰中纷纷关门歇业或调整方向。

1.3 大厂景泰蓝在文化产业阶段的发展变化

21 世纪，随着景泰蓝入选为首批国家级非遗项目，景泰蓝行业开始了由经济利益为主导的工业产业向文化和经济并重的文化产业的转向。大厂作为景泰蓝的重点生产加工基地，景泰蓝省级文化产业示范基地和中国景泰蓝皇家文化体验中心先后在大厂落成。近年来，大厂大力推动景泰蓝的传承发展，大厂景泰蓝不断迭代发展，在吸收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更新技艺，丰富纹样、造型和颜色，尤其是融入了大厂花丝镶嵌，并加入了阿拉伯文化，有着鲜明的地域和民族特色，享誉海内外。目前大厂规模化的景泰蓝制作加工企业有十多家，老天利景泰蓝、京锐景泰蓝、宝华生景泰蓝等都是国内外有名的景泰蓝品牌。

2 文化生态视域下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困境

随着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环境、社会制度环境的发展变迁，大厂景泰蓝的发展历经起伏。现代文化生态环境下，中国传统文化生态系统处于失衡状态，大厂景泰蓝的良序传承发展面临困境。大厂景泰蓝的社会熟悉度和认同度低，行业不景气, 产品销路不畅，尤其在疫情影响下，产品滞销，企业严重亏损。

2.1 大厂景泰蓝的传承断层困境

现今大厂景泰蓝行业面临传承断层困境，大厂景泰蓝从业人员的结构、 数量与素质成为行业发展的制约因素。大厂景泰蓝从业人员大多没接受过高等教育和专业知识系统学习，专业化程度低。目前从业人员以中老年为主，年轻高素质专业人才在景泰蓝行业严重缺乏。大厂景泰蓝行业年轻专业人才缺乏，一是因为景泰蓝工序繁杂，产品制作需历经108道小工序才能完成，二是因为大厂景泰蓝行业收入水平不高，对年轻人缺乏吸引力。再者，大厂景泰蓝的传播交流基本在行业从业群体间进行，缺少社会青少年群体的广泛参与。大厂景泰蓝的传播主要依赖传统媒体，缺乏直播等新媒体传播平台，传播手段单一滞后，影响年轻一代对大厂景泰蓝的关注和思考，是大厂景泰蓝传承发展的桎梏。

2.2 大厂景泰蓝社会熟悉度和认同度低，行业不景气

大厂景泰蓝历史悠久，但其社会普及面和认知度并不理想。景泰蓝最初集中于宫廷，历史上没有大众基础，再者很长一段时间主要出口国外市场，远离国内日常民众生活实践，民众缺乏对景泰蓝及其文化价值的基本认知。现代文明影响下，大众生活方式及审美品位改变，大众对传统工艺和文化缺乏关注认同和文化自觉，大厂景泰蓝传统工艺和文化的接受度、认同度和传播度低。当前大厂景泰蓝巿场趋向分化性产品，市场层次更加明确，但造型、色彩、釉料、工艺等仍以传统为主，其变迁革新的速率一定程度上滞后于社会变迁，再者大厂景泰蓝的销售模式主要以线下传统模式为主，在“互联网+”的时代，尤其在新冠疫情影响下，销售模式和销售渠道单一，导致产品销售不畅，行业不景气。

3 文化生态视域下大厂景泰蓝的发展策略

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有利于推动当地经济文化产业发展。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需要加强传承队伍建设，多渠道协同发展，扩大认同度，推动行业发展，更好地服务于社会，正所谓文化是作用中的文化，“文化的意义就在其对人们生活所起的作用”，也就是说，“文化的意义就在其功能”[4]。唯有活态传承发展才是大厂景泰蓝产业持续的根本保障。

3.1 加强传承队伍建设

3.1.1 发挥传承者的主体作用

大厂景泰蓝向来以工匠大师为重，工匠大师使传统精湛技艺和优秀文化得以活态延续发展。在非遗保护传承发展背景下，大厂景泰蓝传承者应积极响应政策，不断地提升自己的文化艺术素养，提升自己对市场、时代变迁的敏感度，对景泰蓝制作技艺和文化价值进行全面传承，促进大厂景泰蓝的发展。同时建立人才激励机制，加强年轻传承人队伍建设，扩大大厂景泰蓝的市场和影响，实现文化效能和经济效益的共赢。除了景泰蓝传承人，也急需发挥政府机构、行业社会组织和学校研究机构的间接传承作用。因为就传承人的性质来说，有直接传承人和间接传承人的身份区别[5]。大厂景泰蓝的发展，需要多方合作多种力量结合共同推动。

3.1.2 发挥学校的培育传承作用

学校的系统教育和培训对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至关重要。高校是培养人才、传承文化和科研创新的地方，通过高校培养景泰蓝人才，可以很好地实现大厂景泰蓝非遗的代际跨越和传承。学校可以开展景泰蓝基本制作技艺课程，同时积极开展景泰蓝工艺理论体系和架构课程、传统文化和现代市场课程，培养既懂工艺、设计，又懂市场和文化的未来景泰蓝接班人，更好地推动大厂景泰蓝行业的未来发展。同时，学校应引导学生积极参与文化实践活动，如大厂景泰蓝的节会活动，参观景泰蓝博物馆、知名企业展厅、职业学校实训基地等，让学生充分学习了解大厂景泰蓝技艺和文化，建立学校—企业—社会的文化交流互动模式，推动大厂景泰蓝的保护传承发展。同时，学校科研队伍可以搜集、整理资料，实地调研访谈产销单位，分析探索大厂景泰蓝非遗项目的文化底蕴、材料工艺、传承发展路径等，为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提供理论借鉴。

3.1.3 发挥行业的文化交流作用

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需要行业组织和社会机构的关联互动，不断举办各种大型作品展、竞赛和研讨活动，扩大大厂景泰蓝的范围和影响。各种文化交流活动的开展，政府要有政策和经济支持，倡导相关企业和行业组织举办文化交流活动，促进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现代文化生态环境下，大厂可定期举办景泰蓝技艺大赛、产品设计大赛等赛事活动，或通过举办展览和讲座来扩大大厂景泰蓝的传播范围和影响力度，推动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同时加强本地传统工艺文化组织团体的交流活动，例如大厂景泰蓝和大厂花丝镶嵌行业的技术和文化交流活动，吸收融入不同工艺艺术精髓，丰富大厂景泰蓝制品的艺术内涵和文化特色。在社区、农村、学校广泛采用灵活多样的工艺技术交流和文化传播运作方式,展览出售精品小型工艺制品，激发民众的热爱和关注，推动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

3.2 多渠道协同发展，扩大认同度，推动产业发展

3.2.1 革新传统，走进民众生活

随着时代发展变迁，大厂景泰蓝需要不断加入现代元素和设计理念进行创新，被现代社会所接受和需要，正如马林诺夫斯基说的“一切文化要素，一定都是在活动着，发挥作用，而且是有效的”[6]。首先是大厂景泰蓝技术研发与设计理念革新，包括釉料、色彩和工艺创新等； 其次是销售模式革新和跨界融合创新，大厂景泰蓝可以通过微博、短视频、直播等现代传媒方式传播销售，提升其知名度和认同度，走进民众生活，推动自身产业的快速发展。

3.2.2 发挥大厂的地域和民族特色

大厂景泰蓝承载着当地地域民族文化和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正所谓“文化是民族的标志,是此民族区别于彼民族的特征”[7]。大厂景泰蓝的起源发展伴随着民族艺术的碰撞和交融。大厂被誉为“京东民族之花”，在多民族文化的熏染融合下，大厂景泰蓝具有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多元特点，制品的色彩、造型和纹饰图案风格多样。大厂的花丝镶嵌技艺和大厂景泰蓝制作结合相得益彰，充分展示地域和民族文脉特质。大厂景泰蓝的未来发展可继续发挥地域和民族特色，不断探索产品特色定位，推动产业发展。

3.2.3 发挥政府的主导作用

大厂景泰蓝的保护和传承发展对地方社会经济文化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政府应在大厂景泰蓝传承发展工作中起主导作用。首先，政府应在经济上加大对大厂景泰蓝产业的扶持力度；其次，政府应积极制定大厂景泰蓝生产销售的政策法规，并在公共文化资源上下功夫, 使大厂景泰蓝成为当地文化符号，积极推动文旅项目发展。尤其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背景下，大厂景泰蓝产业可以充分利用北京、大厂两地的融合性，开拓文旅产业融合，扩大群众基础，推动自身发展。

3.2.4 拓宽应用领域和空间，推动产业发展

现代文化生态环境下，大厂景泰蓝得以传承发展的方法之一就是拓宽景泰蓝的应用领域，关注市场需求和现代艺术理念，推动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文化价值和实用功能的结合，走进大众消费和审美，推动产业的发展。大厂景泰蓝可以与现代家居、建筑装饰、城市景观、环境艺术装饰等领域结合，增加个性化和时尚化的景泰蓝制品。尤其在非遗的文化生态环境下，大厂景泰蓝作为文化创意产业需不断创新，提升自身竞争力和发展空间。

4 结语

大厂景泰蓝有着悠久历史，随着文化生态环境的变化需要不断调适自身发展。大厂景泰蓝在传承发展过程中要处理好传统和现代的关系，防止文化生态环境失衡破坏其传承发展的根基。大厂景泰蓝的传承发展，有利于我国文化保护和社会经济发展。因此，其传承发展应秉承整体性和动态性理念，发挥大厂地域和民族特色，加强传承队伍建设，多渠道协同发展，扩大认同度，推动当地社会经济文化产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