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谷崎润一郎《春琴抄》中的虐恋

2022-12-26叶蔚春陈文佳

关键词:美的爱情

叶蔚春,陈文佳

(宁德师范学院 语言与文化学院,福建 宁德 352100)

《春琴抄》是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代表作之一,书中以春琴和佐助二人之间的爱情为主要线索,通过细腻的文笔书写二者之间独特的虐恋。“虐恋”的英文词sadomasochism(简写为SM、S/M等)是由理查德·克拉夫特-艾宾创造的,施虐倾向(sadism)与受虐倾向(masochism)这两个概念也是由他引入学界。“虐恋”这一译法是由潘光旦提出的,李银河在《虐恋亚文化》中沿用了这个译名。

一、虐:欲望与需求的交织

春琴的意外毁容是两人爱情故事的重大节点。在春琴惨遭毁容后,佐助自愿刺瞎双眼将春琴的美定格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加之以自己的情感无限升华。春琴脸部烫伤的这一情节是必然发生的,春琴的容颜迟早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总有一天佐助会失去自己所追寻的美。春琴的毁容恰好解决了这一忧虑,本来她的美限制于外在的容貌,但当佐助失明后,这种美就被无限放大,“想必他的心中已经自我创造出与在世时的春琴完全不同的春琴,他所看到的春琴的容貌姿态早已在自己的幻想中越来越鲜活了。”[1]64-65

佐助对春琴怀有炙热的崇拜之感,“虽然是眼睛是完好的人,却想和春琴一样尝试盲目所带来的苦难。”[1]17春琴对佐助的要求极为严苛,深夜的琴声经常伴随着春琴激怒的斥责声和佐助的哭声,教到烦躁时春琴甚至会用三味线敲打佐助的头,但是佐助却在受虐的快感中无法自拔甚至甘之如饴,他认为这是春琴重视自己的表现,是师父希望自己的琴艺能够进步而进行的历练。这种崇拜感不仅限于才华,还有对美的折服和膜拜。他认为春琴的美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即使春琴盲目后也具有独特的气质,“闭上的双眼甚至比姐妹们所拥有的正常的眼睛更加璀璨、美丽和夺目。”[1]13佐助自毁双目只求定格春琴的美,享受着被虐后的愉悦,“彻底放弃自己的人格,与他人融为一体。”[2]197

佐助在一次次的痛苦中享受着欢愉,导致他沦陷在对春琴幻想的泡影中。李银河认为, 受虐倾向的人“使自己沉浸在‘一场折磨的狂欢宴会’中,寻求痛苦的狂喜经验。受折磨是痛苦的,但是让自己沉浸在极度折磨之中,反而可以冲淡痛苦。”[2]194佐助沉醉在这种无尽的折磨中,并且在不知不觉中由受虐转向主动寻求虐待,甚至渴望被虐,当春琴无法满足时他便采取自虐的方式,以此来找寻自己的价值和作用。佐助对于受虐的选择其实是对美和爱的一种病态的追求。当春琴毁容后,佐助认为欣赏美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作用,因此选择了自毁双目。佐助对于春琴的无比痴情以及由受虐产生的愉悦,只是作为仆人的自我安慰和自我满足。佐助刺瞎双眼的行为是为了继续维持二人之间的距离感,这是佐助想要实现至美愿望的最高表现。

在春琴双目失明之后,对于佐助的依赖逐渐达到了顶峰,甚至对佐助的无私照顾更为依赖。出生在大户人家的春琴,本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而后意外失明,脾气就更加暴戾。她憎恶别人的怜悯,厌恶他人投来同情的目光,因此在生活中她事事追求完美,如养鸟、沐浴、授课等细枝末节她都身体力行。在旁人眼中春琴虽然是个盲人,但同时又是一位奢侈、高高在上、精致的富商小姐,春琴借此以维护自己的自尊。当春琴抚摸老梅树干时,有人随口一句玩笑话却惹怒了春琴,她不习惯于平时的欢场恶俗的玩笑,讨厌被人差别对待,这样一件寻常的小事也触动了春琴的肝火。由此可以看出,春琴是因为内心的自卑而痴迷于施虐的行为,她以病态的方式获得满足感和征服感。她沉浸在施虐的快感中,虽然有时会怜悯佐助,但是最后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施虐。春琴的桀骜不驯使她不可能和佐助成为真正的夫妻,

春琴的盲目导致她的意志日渐消沉,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美被破坏,特别是在佐助面前。同时佐助眼中高傲、自信的春琴变成了令人同情的弱者,这对于佐助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对他而言,傲慢、固执、高冷等独特的性格构成了春琴的美,他只有自毁双目才能保存春琴完美的形象。失去视觉上的感官相当于解除了肉体上的束缚,在精神上佐助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在春琴战栗的话语中,他萌生了第六种感官,他们之间的爱情终于跨越了生理上的鸿沟,在精神上达到统一,心与心最终融合了。

二、不平衡中的平衡

“虐”是维系春琴与佐助两人爱情的重要纽带,他们之间看似不平衡的爱情背后反而存在着平衡。两人在地位、天赋、外貌等方面都存在着极大的差异,表面上看,他们的关系是不平等的、不平衡的,实际上恰恰这种差异吸引了对方。对不平衡的极致追求,正是他们爱情的平衡之处。

谷崎润一郎以一种极端的不平等来塑造春琴和佐助之间的关系,二人的差距越大,越是能够吸引读者的关注,读者着眼于二人爱情之间的重重阻隔,希望这段感情能够冲破牢笼。但是谷崎润一郎并没有着重描写这种矛盾冲突,而是将大量的笔墨用于塑造二人之间的“唯美”的理想爱情。故事的开头以二人悬殊的地位为基础展开,春琴的双重性格、矛盾心理以及佐助的嗜虐倾向也是在此基础和背景上显现的。

春琴与佐助之间的不平等贯穿了整篇小说。小说中“我”对主人公的称呼“春琴”与“佐助”,就体现出了二者的不平等。春琴本名是鵙屋琴,“春”字是由她的老师春松赐给她的,春琴是她作为授琴师傅的号。之后春琴又将自己的“琴”字赐给了佐助,“琴台”是佐助的号。平等的称呼应该是琴、佐助或春琴、琴台,而春琴与佐助这样的称呼,彰显出了二人师生身份的差距。在主仆关系中,春琴要求佐助在生活的日常小事中事无巨细地服侍她,稍有不满便冷眼相待,事事以自我为中心;在师徒关系中,春琴的施虐行为更加变本加厉,由苛责转化为责骂,乃至鞭笞,每每练到深夜,总能传来佐助的抽泣声。在朝夕相处中,二人之间的关系由主导和被主导转化为吸引和被吸引。在夫妻关系中,春琴始终占据主导地位,并且在二人的关系中始终恪守主仆、师徒间的礼仪。这是二人产生虐恋的必要前提。

对日本人来说,“承认等级制的行为对他们来说就象呼吸一样自然”,[3]34小说一开始给两人设置了极为悬殊的身份,佐助在机缘巧合下成为春琴的仆人。佐助对春琴的极度崇拜,让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刺瞎自己的双眼,让春琴美丽的容貌被永久封存于脑海中。当佐助偶然患有白内障,眼前一片朦胧时,他欣喜若狂地奔向师父,感慨这是上天的恩赐。从中可以看出佐助认为盲目是实现至美的唯一途径。

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春琴并没有因为佐助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心软,始终维持着自己高傲、高贵的形象和自尊,这体现了春琴作为美的形象是至高无上的,佐助和春琴都在无意间地维持这种美的存在,将其建立在客观的层面上,尽力遏制情感的流露。春琴事事追求细节和完美也正是对美的一种雕琢,而这种美又是十分脆弱和敏感的。春琴始终都把佐助当做是仆人,即使二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后,她也始终不承认二人的关系。春琴对佐助的苛待不单单是由性格所导致的,也是无形中学习着师父的传统观念行事。春琴承袭师父的传统,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也促成了春琴施虐的行为。

同时,春琴是脆弱的,极度依赖着佐助。当春琴在梦呓中被佐助唤醒时,竟然立刻惊呼着掩住自己的脸,希望佐助别看她的脸。春琴的内心是害怕佐助对于自己的爱是同情,惧怕有一天佐助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嫌弃自己。虽然春琴和佐助之间拥有一层被世俗所笼罩,甚至无法打破的伦理关系,但是他们之间却是幸福的。二人的性格特征看起来迥异实则互补,从而成就这段独特的爱情。

春琴在外人的眼中是个“完美情人”,同样在佐助的眼中也是极其完美的女性形象。佐助甘愿受虐,默默无闻地服侍春琴,这实则是对美的无尚追求和自我陶醉,佐助不仅甘愿为了美承受肉体的伤害,更愿意牺牲自己的双目以促成美的永恒。春琴的完美对应的是佐助的畸形心理,谷崎润一郎的作品中暗含着通过塑造畸形的感官愉悦来探寻人性的阴翳心理,在他的作品中畸形和美是相互共存的。同样的,始终存在于二人之间的不平等也是作为作品中的一大线索并推动二人之间情感的升华。

对于塑造春琴的完美形象,谷崎润一郎并不单纯地使用大量的溢美、华丽之词,而是用不完美来衬托完美,有不完美才会使得春琴这一人物更加鲜明和真实。在作品中春琴表现出的刁钻、跋扈、傲慢等特征,以及对佐助的鞭打、施虐,种种不完美的因素反而成为塑造其完美形象的良方。在春琴完美形象的背后隐藏着一种残缺美,作为一个盲女却拥有异于常人的气质和天赋,盲目反而使春琴这一形象更具有残缺美、朦胧美。

佐助和春琴既是两个矛盾体,也互为对立:佐助的懦弱和春琴的自负;佐助的受虐和春琴的施虐;佐助的无怨付出和春琴的心高自傲。这样的矛盾和不平等不仅没有导致二人背道而驰反而催生出二人之间爱情的萌芽。两人都是以独特的方式来满足内心的空虚和需求,佐助满足于官能的疼痛而春琴享受官能的欢愉,在官能享受的过程中,两人之间的感情逐渐萌发并产生独特的虐恋。

三、虐恋中痛感与快感的结合

春琴与佐助都具有一定的嗜虐性,前者肆意施虐,后者甘愿受虐,二者在相互塑造的痛感中享受真实。春琴作为师父严厉地殴打弟子,沉浸在变态的性与快感中,而佐助的泪水不仅是为了忍受辛苦,同时也饱含着对春琴的依赖和感激。在春琴忍受着毁容带来的痛苦时,佐助自愿刺瞎双眼以换取同等的痛楚,他在痛感中体会到了无上的欢愉。二人在交互的痛感中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心与心的距离在过程中合二为一。

佐助作为一名卑微的下等仆人,机缘巧合下有幸服侍春琴,他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在目睹了春琴的美貌和才华后,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这份感情化为对春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毫无怨言的付出。即使春琴有着高傲的心气,不愿意承认佐助的身份,甚至不承认自己的亲生骨肉,但是两人之间的情感就在这一次次交互中得以升华,而施虐和受虐的成分贯穿始终:“春琴每天深夜还在教授佐助弹奏三弦琴,喧闹声让大家难以入眠。父母告诫春琴,以后定一个时间,不要弄到三更半夜。”[1]27在旁人的眼中,春琴是一位严苛、倔强而又执着的老师,但是对于佐助而言,春琴对他的一次次施虐反而是对自己的良苦用心,自己没有和师父一般的天赋和才华,偶然遇到春琴这样的天才成为自己的老师,反倒是受宠若惊。随着时间的流逝,春琴在一次次的施虐和苛责中也始终无法避免产生对佐助的怜悯之心。春琴作为一名盲女,生理上的缺陷导致她的心理极为敏感,长期的禁锢和压抑使得春琴的病态心理逐渐产生并逐步深化,在教授佐助三味线的过程中她逐渐找到了自尊和价值感,而后产生的怜悯之情使她原本冰冷的心逐渐解封,但是在封建传统的禁锢中,这份情感只能被压抑在心里。

作为盲人,春琴的要求极为严苛:每隔三日必叫人修剪一次指甲,再用矬子打磨。她最忌讳皮肤粗糙,不惜花大量时间保养皮肤和手足。此外,她对于饮食极为挑剔,不喜外人看到自己饮食的样子,因此只让佐助服侍。当佐助用因蛀牙而肿起的脸颊代替胸口为春琴暖脚时,春琴竟不悦地一脚踢开他,还狠狠地斥责佐助。如此种种,在外人的眼里看来,佐助是十分辛劳的。在长期的施虐下,春琴逐渐产生了对佐助的依赖和怜悯,但是又矛盾于伦理和道德之中,三重矛盾下,春琴的心理逐渐畸形。春琴对于佐助的施虐,实则是她在伦理道德的外壳下释放自由、自我的一种方式,也是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

在外人的眼中,她美丽、优雅;对待佐助,她严苛、高冷,二者构成了春琴饱满的人物形象。毁容后的春琴内心中的恐惧感逐渐加深,引以为傲的容貌此刻成为自己最为不堪的缺点,这种恐惧感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和对他人依赖感,由于不能控制这种恐惧,施虐者往往会从被动转为主动,如春琴最后接纳了佐助,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向佐助表达自己的喜悦,希望借此能继续保存自己的价值。

佐助作为一名健全的男人,在面对完美的春琴时内心产生了极大的不自信和崇拜,加以自己卑微的身份,从而衍生出懦弱、自卑的心理。自己越是百般呵护春琴,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施虐,但他认为春琴对自己的百般虐待是一种撒娇的表现。在这样的过程中,佐助的心理也发生了畸形的变化,身体上的痛感换来的是心理的欢愉和满足。“现代生理学的研究发现,疼痛和快感是有密切的关系:疼痛并不只是疼痛,疼痛在产生的同时也可以伴随着快乐的产生。”[4]当然二者如果要完成转化,过程中也必然存在着实现转化的因素,如佐助自身对爱的渴望、对春琴的崇拜之情以及对于至美的向往。这些因素在一次次施虐中实现转化。处于爱情萌芽期的佐助,因为渴望得到爱和重视而衍生出嗜虐的畸形心理。

在佐助和春琴的爱情中,“虐”是不可缺少的因素。二人的不平等通过“虐”而实现平等。虐恋“是一种将快感和痛感联系在一起的性活动,或者说是一种通过痛感获得快感的性活动……虐恋关系中最主要的内容是统治与屈从关系和导致心理与肉体痛苦的行为。”[2]6这种受虐倾向很多时候是来自于被虐者因为自身的软弱和被忽视而产生的恐惧。在《春琴抄》中佐助从农村来到城市,其自身带有一种懦弱、敏感、自卑的特质。这使得佐助在看到完美的春琴后心中暗藏的崇拜感油然而生,“佐助一直到往后的岁月都不曾因为未能看过一次春琴的眼瞳之光而有所遗憾,反而当做是幸福。”[1]12看到盲目的春琴所具有的独特气韵时,他更加倾心,甚至感慨“师父那样的气宇和容貌何须别人来可怜呢,如果我佐助可悲,而可怜我这个粗人的话,我倒是觉得眼睛鼻子都完好无缺,其他事情却没有一件能比得上师父的我们反倒是残缺呢。”[1]13对方是千金大小姐,而自己只是村野匹夫,能牵着小姐的手已是莫大的荣耀,佐助最初的内心已经燃烧起了火一般的崇拜之情。佐助自毁双目后甚至还在深深自责:“应该受到惩罚的,我想请神降给我灾难,却祈愿无门,只好向祖先祈愿,朝夕膜拜……请依照一向以来那样,毫无顾忌地把我放在身边随意使唤。”[1]57即使自己渴望的美被无情摧毁,佐助也愿意牺牲自己,化解师父心中的苦难。而春琴一开始看到自卑、软弱的佐助时,她下意识展现自己高傲、冷艳的形象。对外,春琴表现出十分温柔、亲切的形象;对内,她则虐待佐助、打骂弟子,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作为盲女的她,内心中暗着自卑,只有在施虐的过程中寻求快感和慰藉。得知佐助为了自己自毁双目后,春琴也深受感动:“我觉得很高兴……现在这样的姿态就算被外人看到了也好,就是最不愿意让你看见,难得你到真能体察我的心意。啊,真谢谢你。”[1]58春琴最终无私地享有佐助的呵护,却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对佐助的爱恋。因此二人畸形的爱情中实际上暗含着畸形的美。

佐助常伴于春琴身旁,事无巨细地照顾春琴,却始终得不到春琴的回应,相反的,只有一次次的苛待。对于佐助而言,自己对春琴的无条件顺从以及甘愿受虐的行为是一次次对于美的追求。春琴作为“美”的形象诞生,在佐助心里,她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完美女神,而自己身受的痛苦则是在追求美的过程中所受的一次次历练。在这样的过程中,佐助逐渐迷失自我,对春琴从迷恋深化为依恋,他依赖春琴的鞭笞,以从春琴身上获得痛感为养分,赖以生存,实现自我的价值。或许在佐助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春琴感动了,更震撼于自愿致盲的行为。在结尾处,春琴和佐助二人真正卸下面具,达到了灵魂的统一。他们之间的爱情可称为是以“虐”成就爱情。

同时,佐助所追求的美,不仅仅是春琴外表的美,还有春琴所具有的崇高的艺术美。形象美和艺术美构成了佐助眼中的至美。在追求美的过程中,佐助把被虐当作是自己的历练,他认为盲目的春琴所具有的才华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因此,只有不断地接受历练才能接近师父的境界。春琴对于佐助具有一定的导向作用,佐助模仿着春琴买了一把三弦琴,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仿佛也和师父一样置身于极乐净土中。明目的佐助却向往盲目的世界,这也为他之后刺瞎双眼的行为埋下伏笔。这种受虐的历程实际上是佐助自我寻求的,作为仆人他本来无需跟随春琴学琴,但是佐助却渴望遭受和春琴一样的苦难,希望踏上追求美的历程。但后来即使佐助和春琴有了夫妻之实,二人之间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个行为实质上是佐助摆脱束缚,追求美的一种行为。当佐助作为学徒时,他在春琴的严格教导下琴艺大为进步,佐助失明后不仅没有感受到生活的不便或是黑暗的恐怖,反倒在冥冥中感受到自己与师父共同到达了一个极乐净土,置身于二人世界之中,只有缥缈美妙的琴音,看见了肉眼看不到的世界,摆脱了肉体的限制,终于在精神世界和师父达成统一。这种对于音乐的默契和感悟,恐怕只有佐助才能体会,甚至感慨自己比明眼人更幸福,曾经的自己是愚蠢的、庸俗的,这种心理即受虐心理。痛感和欢愉是并存的,在接受痛感的过程中,痛感会转化为性快感,甚至会激起对于某一事物特殊的情感,如佐助对于春琴的依赖和依恋。正因为春琴有出众的才气和美丽,才使她能够在二人的特殊关系中始终占据主导地位,并让佐助全心奉献。在二人的关系中,音乐是必不可少的媒介之一。在艺术方面,佐助为了实现自己对于美的追求而甘愿受虐,春琴则在毁容之后潜心创作,完成《春莺啭》和《六花》,在艺术上突破瓶颈,达到新的境界。二人的爱情在音乐的催化下实现同一和升华。

春琴作为施虐方,在施虐的过程中同样感受到欢愉,虐恋双方都从痛感中体会到欢愉。虐恋主要以二人之间独特的情感和相处方式为基础,情感占据主要地位,情至深处甚至还会抵消痛感。受虐和施虐的产生实际上源于恐惧,恐惧产生于懦弱以及自身缺乏价值,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如佐助自身的懦弱和自卑,导致他成为受虐方,并在一次次受虐的过程重感受到满足,甚至自造痛感以冲淡内心中的空虚;春琴强势、自负、自恋,导致她成为施虐方,在施虐的过程中,她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迁就,因而变本加厉,渐渐由理性转化成非理性。二人的感情以“虐”为羁绊,佐助通过受虐实现对美的追求,春琴通过施虐实现自身的价值,他们之间的爱情产生于相互需要、相互成就。

佐助被美所吸引,认为春琴的虐待是撒娇的表现,是需要自己的表现。 “ 有受虐倾向者认同了家长子女关系中的孩子的身份,他希望被当作一个弱小的、无助的、依赖成人的孩子来对待。”[2]196佐助受到春琴的斥责后总是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哭泣,一如婴儿渴望得到母亲的关注。佐助痴迷于受虐即是一种缺爱的表现,从春琴的施虐中他可以获得满足和欢愉,心理也逐渐扭曲、畸形。春琴对外始终戴着传统的面具,但是在佐助这里,她的压力和苦闷得以释放疏解,在施虐的过程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排解和放松,久而久之二人依赖于此,从而形成二人之间独特的虐恋。

猜你喜欢

美的爱情
《甜蜜蜜》:触碰爱情的生存之歌
不谈爱情很幸福
打破平衡
好美的雾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我为冰与火而来,却看到更美的蓝
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这美的朋友 这美的如画
出来“混”,总是要美的
爱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