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日古

稻草人

和你坐在田野边

聊起胸口藏着的那点枯草。

聊到今年的收成，你没回答

只是在风里拍拍自己的胸脯

聊到未来，心里谁也没底

只是望着远方微暗的烛光发呆。

我们穿着破烂的衣服

伸出长长的双手

吓跑了飞鸟。

我们站在这里

像两棵枯萎的荞麦秆。

盐 巴

最后一支马帮在天边晾晒

风的声响里

穿过了云南峡谷幽深的栈道。

我是妈妈藏在世间的粗盐

命运的石磨

研磨着生活的辅料

每天我往肺腑里丢一点点

让他们在我光秃秃的心脏上掩埋伤口。

而父亲像那片沉没金沙江心底的古老盐田

从此再产不出这细微的爱。

母语的口音

他在我的身体里

校准出通向人间的肺腑之言。

她在我的身体里

清洗着现实涂在心底的涂鸦。

他不通用，但免疫所有的恶语相向

她不漂亮，但迷倒过父亲的木酒杯。

他是祖先落在人间的那三块锅庄石

她是星辰滴进部落的那两串圆玛瑙。

他是我胸口焐热的最后一块荞饼

在故乡他松开了我勒紧的口音。

苦荞地

妈妈种在坡地的苦荞开花了

一亩接一亩

像妈妈一针一线为女儿缝制的碎花裙

妈妈种在心田的苦荞结果了

一季又一季

压弯了整架山梁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领着

她的儿媳收割完这一生的口粮呢

从心的这边，到心的那边

那么多

从阿卓日古家，到阿卓日尔家

那么远

而那年她怀里抱着的那捆荞麦

如今已换成了啼哭的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