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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喻视角下的“虎”字教学初探

2022-12-06左慧芳

文化学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源域义项隐喻

左慧芳

一、引言

中国是虎族故乡,虎文化源远流长、内涵丰富。《汉语成语大词典》中有关“虎”的成语多达82条,占整个动物成语的11.71%,排在第二位[1]。

学界对“虎”的研究成果丰硕,然而从隐喻视角的研究相对不足,在CNKI中搜索主题词“虎”和“隐喻”,仅获得28条文献检索,而且现有研究多集中在探讨虎成语的英译、隐喻意义对比、隐喻机制分析以及文学或影视作品中“虎”的隐喻阐释等。对于在英语教学中,如何从隐喻角度帮助学生认识“tiger”一词背后的语义认知规律、跨文化语义对比以及语用特征的研究相对较少。基于此,本文拟以概念隐喻理论为框架,探讨英语教学中“tiger”一词的认知性、文化性和语用性。

二、概念隐喻理论

隐喻研究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腊时期,隐喻被认为是一种对语言可有可无的“装饰”。直到20世纪80年代,美国语言学家乔治·莱考夫和马克·约翰逊(1980)在他们合著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将隐喻带入了崭新的认知视域,他们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一种认知现象,“隐喻的本质是通过另一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当前的事物”[2]3,并指出“人们所思所行的概念系统究其实质而言,基本上是隐喻的”[2]3。

(一)隐喻的认知性

概念隐喻是构筑概念体系的必要手段,也是人们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参照熟知的、有形的、具体的经验域去认识和思维不熟悉的、无形的、或相对不容易把握的经验域,这种跨域关联的认知方式就是隐喻式思维,人们理解抽象概念并进行抽象推理都需要借助隐喻,因此,隐喻几乎无处不在。

(二)隐喻的文化性

隐喻与文化向来密不可分,莱考夫和约翰逊认为,“……所有的经验都是文化的,文化隐含在每一种经验中,我们以这种方式去体验我们的世界”[2]58“文化最根本的价值是与文化最基本概念的隐喻结构是一致的”[2]20。

首先,隐喻孕育于一定的文化土壤。隐喻映射过程中,哪些源域被选择、哪些源域特征被投射均在很大程度上受文化的制约。不同个体受经历和文化背景的影响,对同一事物可能产生不同的隐喻。此外,对隐喻概念的理解也涉及文化,不同的文化环境下孕育的道德价值观会造成隐喻认知上的差异、误解甚至冲突。隐喻作为人类思维的自然组成部分,又将某些成分反馈到文化世界中,对人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产生影响。

(三)隐喻的语用性

隐喻是人们在特定语境下有目的地运用的一种常用的语言策略,用以更有效地沟通与交际,从这一点看,隐喻具有语用功能。“语言隐喻是基于两个概念域间系统对应之上的基础性概念隐喻的表层反映。……概念跨域映射滋生于语言使用中,理应借助语用学予以阐释”[3]。

语用学强调社会文化语境。与语用语言语境、社交物理语境交织在一起的是隐喻的社交文化语境,即交际中隐喻所涉及的“政治、历史、哲学、科学、民俗等思想文化意识,是对某一言语社团特定的社会规范和习俗的总体认知”[4]。从语用学的角度研究隐喻的应用,既要关注隐喻语言发生的语言语境,也要关注其所处的特定意图下的物理语境以及社交文化语境。

三、“虎”的隐喻教学

(一)认知层面

在《牛津词典》中查找“tiger”,其典型意义是“一种猫科的大型野生动物,有淡黄色的皮毛和黑色的条纹,生活在亚洲的部分地区”。以虎的典型基本特征作为源域,“tiger”一词衍生出多个隐喻义项,例如:

(1)Despite his wound,he still fights like a tiger.

(2)He aroused the tiger in her nature.

(3)I am a tiger for a bargain.

例(1)中的“fight like a tiger”是一个常见搭配,义为“(人的)勇猛搏斗”。虎的力量强大、行动迅猛果断的自然属性成为源域的凸显特征,与人类的相似性特征之间建立关联,衍生出该隐含义,在汉语中有对应的义项,如“将门虎子”。

例(2)中,tiger指“凶残的本性”。虎是生活在野外的大型肉食动物,食肉食人,给人们留下了凶残的形象。这一自然属性作为源域,与人类社会中“凶残”的一面形成一一对应,衍生出该含义。汉语中“虎”也有相似的意义,如“虎狼之心”。

例(3)中,tiger指“不知足的人”。由于老虎位于食物链顶端,体型庞大,食量巨大,这一特点激活人们记忆中存储的人类域的相似概念,两者之间的映射产生了该义项,其与汉语中的“贪官”的贪婪具有相似之处,因此,人们常把“贪官”比作“老虎”。

由此可以看出,“虎”以原型为基础衍生了多个隐喻义项,这些义项通过凸显认知对象“虎”的某个方面的特征,经由相似性联想,与人类范畴建立跨越性关联而形成。通过赋予同一词形以更多的词义,即一词多义,是人类语言的普遍现象,有助于减少词汇数量,减轻记忆负担。从认知角度看,一词多义反映了人类认识世界从具体形象思维向抽象逻辑思维发展的规律。据统计,词汇中70%的词义是隐喻或源于隐喻[5]。

(二)文化层面

研究隐喻的文化应用要关注其跨文化异同,异中寻同,同中探异。通过汉英“虎”隐喻义项的分析,我们发现汉英之间的共性主要基于对虎本身的自然属性的认知,如英文例句(1)-(3)在汉语中有相似的隐喻语言和隐喻概念,这部分认知模式不受文化的影响。而汉英之间的差异则主要源于汉英民族对“虎”的物理和文化经验的不同,例如:

(4)three cheers and a tiger (5)buck the tiger (6)tame the tiger of inflation

(7)卧虎藏龙 (8)穿虎头鞋 (9)虎踞龙盘

例(4)中,“tiger”指人们在“three cheers”(三声欢呼)之后的“扯开嗓子的一声高呼”。该义项源于老虎雄浑有力的咆哮的特点;例(5)中,“tiger”指的是“一种名叫Faro(法罗牌)的赌博纸牌游戏”,由于早期这个牌的背面印有孟加拉虎,因此“tiger”有了“法罗牌”的含义;例(6)中,“tiger”指的是“令人生畏或无法控制的人或事”,该义项对应源域“老虎”的“凶猛、难以驯服”的生物性特征。

在汉语部分,例(7)中“卧虎”的字面意思是“卧着的老虎”。虎在捕食猎物时,会伏低身体掩藏自己,并伺机接近猎物,直至最后跃起攻击。因此,“卧虎”代表一种藏而不露的能力。此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虎为“百兽之王”,强大威风,人们运用相似联想在大脑中将上述美好寓意与目标域的对应特征之间建立起映射关系,因而“虎”在汉语中产生“智慧之人、人才”的隐喻义项。

例(8)中,人们将“虎”的“威严、庄严”的一面作为源域,触发了对“保护神”的联想,因此,在汉语中“虎”延伸出了“祈福辟邪、保佑安宁”的隐喻义项。在人类社会早期,中国古人对老虎既怕又敬,虎因此成为一种图腾崇拜物。自汉代起,有些家庭会画虎于门,以辟邪镇宅;“虎”的“辟邪”寓意使之同时被视为儿童的保护神,人们会让孩子穿虎头鞋,戴虎头帽,期待孩子健康强壮,这样的习俗一直延续至今。

例(9)中,“虎踞龙盘”字面意思为“山像龙盘着,石头如同老虎蹲踞着”。早在战国时期,天文学家就把周天星宿分为四宫(东宫苍龙、西宫白虎、南宫朱雀、北宫玄武),因此,白虎为“四神”中的西方之神,青龙为守东天区之神,龙虎一体为镇守东西方的神兽。而按风水学的要求,风水宝地应北有靠山,南有水流环绕,而东西要有屏障。结合上述原因,“虎”一词衍生“地势雄伟险要”这一隐喻义项。

综上所述,英语中“tiger”的隐喻含义一般强调其动物性,并没有被赋予特殊的文化含义,原因在于,虎发源于亚洲东部,基本上生活在欧亚大陆。当虎出现在美洲大陆后,人们记住了其动物性的一面,但是因缺少足够时间积淀才能产生的民族文化的浸润,人们的“tiger”的文化延伸总体较少。

相比之下,中华虎文化起源较早,出现在河南省濮阳市西水坡的六七千年前的古墓中的龙虎图案,掀开了虎文化庄严的第一页[6]。在中国古代,虎是较为常见的动物,人与虎之间的关系密切而复杂,汉民族在认识虎的自然特征的同时,早已将虎的形象抽象化、概念化,带着人们寄寓的美好愿望和文化精神,将“虎”投射到其他的概念域中,由此产生的隐喻义项已融入中华文化。

(三)语用层面

词汇不仅有自身的词汇意义,还有诸多语用制约条件,这些因素赋予词汇以特定语用意义,要实现有效的交际,不仅需要了解词义,更要充分了解词汇的交际语境,并结合当下话语语境进行转换以取得预期的语用效果。以“虎狮”和“龙虎”为例。

1.“虎狮”差异

中国文化对“虎”的意象图式在很大程度上类似于西方文化对“狮”的认知。狮子在中国文化中是舶来动物,研究发现,中原地区的狮子主要以贡品自西域输入。虽然在西方狮子贵为“百兽之王”,是力量和权力的象征,但在中国封建社会,“龙”早已尊崇为“皇权”的象征,本土的百兽之王“老虎”尚且不能与“龙”平起平坐,外来的狮子只能列入皇家的仪卫队伍。在奉行多神崇拜的民间,人们对真实的狮子并不熟悉,人们更熟悉的是佛教文化的狮子——文殊菩萨的坐骑。文殊菩萨是佛教当中最有智慧的菩萨,因而狮子也具有了神性,成为民间喜闻乐见的瑞兽,能庇护生灵,佑护安康。

在西方,作为百兽之王的“狮子”是“勇敢、威严和权力”的象征。英国人把lion作为自己国家的象征,the British Lion就是指英国。英国的国徽、钱币和英国王室的纹章、旗帜上都有狮子图像。英语中以狮为原型的表达不胜枚举,如the lion’s share(最大的一份)、lion-heart(勇士)、regal as a lion(狮子般庄严)等。

因此,“狮”在英美文化中的内涵近似汉语中的“虎”,汉语中的“虎”在英语中常常被“狮”所取代,如beard the lion in his den(捋虎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to place one’s head in the lion’s mouth(置身于虎口)、a lion in the way(拦路虎)等。

2.“龙虎”差异

“龙/dragon”在中西文化中均为虚构的动物,但被赋予了截然相反的隐喻内涵。研究者考定龙图腾崇拜已有八千年的历史[6],这是农耕时代重视龙掌管兴云降雨的权力的结果。“龙”蕴含着“权威、尊贵、吉祥”等诸多褒扬隐喻义,例如,封建历代帝王都自命为龙,住的地方叫“龙庭”,皇帝高兴叫“龙颜大悦”;时至今日,中国人称自己为“龙的传人”。目前中国“龙”的最广泛的英译为“dragon”。然而,西方所描述的“dragon”和中国“龙”无论从外形、性格还是蕴涵方面都截然不同。《圣经》中“dragon”长着翅膀,口吐火焰、张牙舞爪、凶残邪恶,恶魔撒旦是巨龙;英国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史诗《贝奥武夫》中讲述了英雄与喷火巨龙的战斗;而在剑桥大学出版的《文学象征词典》中,dragon词条直接参见的就是serpent(蛇)。

综上所述,在汉文化中,“虎”的隐喻义较西方文化更趋向褒义或中性,“龙”的隐喻义则与西方英语文化截然相反。因此,汉语中的“亚洲四小龙”转变至英语中换成four tigers in Asia,源域在于虎充满活力和生机的特点;再如,tiger mother和dragon lady,虽然都指称具有某类特征的女性,但在英文中,tiger突显的是源域中虎的动物特征,映射至人类域的“精力充沛”“态度严厉”“令人畏惧”的一面,而“dragon”邪恶的名声更大,映射至目标域“人类”身上,更突显的是人本性不善、霸道、令人厌恶的一面,因此,“dragon”较之“tiger”在隐射人类特征时,内涵进一步内在化,更具破坏性;如果说描述“生龙活虎的孩子”为tigers尚能被接受的话,用“dragon”则完全是语用错误了。

四、结语

汉、英两种语言都有丰富的有关“虎”的语汇,它们是人们基于对动物的自然特性的认知而创造出来的,“虎”的多个义项之间的关联符合人类的认知规律。随着社会的发展,当现有语言不足以表达某个新兴陌生的概念时,人们会继续以“虎”为源域,做出更多方面的延伸;其次,“虎”在汉英语言中有自己特有的文化隐喻义项,反映了不同的文化体验。同时,随着各民族间的频繁交往,多元文化间的互渗互补,人类的认知视域不断扩大,中西方文化对“虎”的认知将渐呈趋同;最后,汉、英词汇中常常出现语言和概念不对等现象,需要充分了解词汇的交际语境,获取充足的文化背景知识,从而领悟特定语境中词语所承载的交际目的和语用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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