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七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清丽婉转，至柔至美，昆曲女孩杨优和老师徐允同正在共唱一段《牡丹亭·游园》。18岁的苏州女孩杨优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中国戏曲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笑得格外开心。

偶然与昆曲结缘

杨优少时是不幸的。6岁那年，母亲意外离世，不到两年时间，父亲和祖父母也相继去世，留下年幼的杨优与继母相依为命。家庭的变故让小杨优变得自卑而内向，连走路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失去双亲的伤痛在她内心深处留下阴影，每当有人提到“父母”两个字，她都会很长时间愣在那里……

小学三年级时，杨优转学到昆山市千灯中心小学。千灯中心小学开办有昆曲培训班（小昆班），有一次，她陪同学去学校的昆曲培训班学戏，她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昆曲那动听的唱腔、柔美的身段，一下子紧紧攫住了杨优的心。同学看出了杨优的心思，鼓励她报名，她却犹豫着低下头：“算了，我一点基础都没有，我肯定学不好的。我看看就好。”

辅导老师徐允同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走来和蔼地问她们：“你想学昆曲吗？”杨优重重地点头：“想！但我没基础……”徐老师却不以为意，让杨优先唱一首歌。唱着唱着，徐老师眼睛亮了：“你的嗓子好，很适合学昆曲，就是要用点功追上大家的进度。”徐老师同意让她先试着唱一个月。杨优激动坏了，那天放学她是一路蹦跳着回家的。（图1）

图1 学习昆曲

“小昆班”的其他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学昆曲，相比起来，三年级的杨优简直是零基础。她对昆曲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不仅培训时唱，下课了也唱，上学、放学的路上也会经常唱。她一遍遍地辨听唱腔、一遍遍地模仿、一遍遍地问、一遍遍地改进，1个月后，就能流畅优美地将一个昆曲选段唱出来。“这是一棵好苗苗！”徐老师兴奋地拉着杨优的手感叹，“不仅悟性高，学习能力强，最重要的是认真刻苦。”自此，杨优正式加入“小昆班”。（图2）

图2 徐允同与杨优

摘得第一朵“小梅花”

昆曲，成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生命中的一束光。自从学了昆曲后，杨优开始敢于在舞台上表现自己。以前她是班里最沉默寡言的孩子，自接触昆曲后她不仅当上了班级劳动委员，学习成绩也在提高。学校了解到她生活中的困难，给她减免了费用，还通过爱心人士为她提供了演出服装道具。这些都给了杨优勇气，让她逐渐变得乐观、自信起来。

在“小昆班”，杨优最初学眼神和手势，哪种眼神表示娇羞，哪种手势是发怒，都让她觉得新奇、有趣。慢慢地，老师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兰花指、跑圆场、扇子功、吹拉弹唱都要学。（图3）

图3 练习昆曲

不知不觉间，昆曲已经成为杨优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每天她一个人在家空下来的时候，便会尽情哼唱起来，温习一下刚学的新唱腔、新动作。有时附近的一些大爷大妈也会被吸引过来，听到大家的掌声，她会害羞地说：“唱得不好，明天还要跟老师再磨磨。”

悟性好加能吃苦，让她进步迅速，很快超过了许多师兄师姐。主攻闺门旦兼正旦的杨优，10岁时已经能表演《游园》 《惊梦》 《长生殿·小宴》《小春香》等十多个昆曲选段。勤奋好学再加上本身就有的天赋，杨优在“小昆班”中出类拔萃，因此她也获得了当年参加中国少儿戏曲小梅花比赛的资格。

在昆曲界流传着一句话：“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两个是十分有难度的剧目，不仅讲究唱功而且身段繁重，要求昆曲演员们具有很深的功底，以前很少有人敢拿这个唱段来参赛。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杨优偏偏选择了《思凡》作为自己的参赛唱段。

小杨优投入到紧张的赛前准备中，一边学习文化课，一边练习“唱念做打”。每个周末，她还要进行强化训练，跟着老师学身段、唱腔，从上午8点到下午2点，一练就是6个小时。回到家，她常将一个动作反复练习上百遍，直至腰酸背痛。一次洗澡时，她碰到背部肿胀的部位，忍不住大声痛呼起来。继母看着小杨优的样子心疼不已，她反过来安慰道：“妈妈，我是真的喜欢昆曲，再累、再痛我也能忍受。”继母听完背过身去，悄悄为这个坚强、懂事的孩子抹起眼泪。

一番苦练后，杨优带着一折《思凡》站到了总决赛的舞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开始她紧张得浑身发抖。唱着唱着，她看到台下有两个评委正对着她笑，便安下心来，越唱越好，渐入佳境。短短6分钟内，唱、念、做全由她一人一气呵成，连最初担忧会唱破音的高音处也流畅至极，最终完美收场。

在2014年第十八届中国少儿戏曲小梅花荟萃总决赛中，杨优一举获得金奖，摘得第一朵“小梅花”。当全场掌声响起时，她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图4）

图4 杨优表演昆曲

2015年，杨优带着她倔强的成长故事入选第三届江苏省“十大美德少年标兵”。

乘着翅膀逆风飞翔

2016年，杨优被苏州艺术学校录取，学费却难住了这个家庭。一直和妈妈住并不宽敞的旧房子里，家里的开支和自己学习的费用全靠妈妈一个人打工支撑，妈妈十分支持她学习昆曲，但是那时候家里经济十分困难，现实与理想让她陷入两难，内心却实在难以割舍对昆曲的那份热爱。千灯中心小学与千灯镇文体中心在这时伸出了援手，在与苏州市艺术学校的共同努力下，帮助杨优解决了学费及学习期间的生活费用问题。

在众多爱心人士的帮助下，年幼的杨优更加坚定了信念，在日记里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决心：“昆曲已经成为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谢谢所有帮助我的人，我不会放弃，我想一直一直唱昆曲……”（图5）

图5 杨优演绎昆曲《烂柯山·痴梦》片段

在苏州市艺术学校就读的6年里，杨优受到了特别多的关爱。在爱的滋养下，她渐渐成长为一个兴趣广泛且具有正能量的孩子。除了昆曲，她还通过网络视频自学了街舞、主持。在这里，她也逐渐有了更清晰的目标：考上大学，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再问鼎梅花奖这个中国戏剧界的最高奖项。（图6）

为了再摘“梅花”，她白天练习昆曲，在晚上夜深人静时或者清早天刚亮就起来复习文化课知识，每天只能睡6个小时。因为有着清晰的目标，有着融入骨血的挚爱，她以超强的毅力坚持着、努力着，一步步走进梦想中的戏剧殿堂。

在这个夏天，杨优以技术分全国第三，超文化分数线30分的优异成绩被中国戏曲学院昆曲专业录取。从小经历坎坷命运，但她不屈服于命运，乘着昆曲做成的翅膀逆风飞翔，在众人的帮助下，通过自己的努力给自己造就了一个精彩的人生舞台。捧着录取通知书，她笑得灿烂，就像经过风雪仍傲然绽放的一朵梅花。9年前那个在千灯中心校昆曲教室内，唱念做打、苦练内功的孩子，如今已身披彩翼，余音绕梁，奔向更大的舞台。（图7）

图7 徐允同与杨优看录取通知书

暑假期间，杨优仍坚持练习基本功，不断打磨唱腔和身段，打算用最好的状态迎接全新的开始。“我对昆曲的爱，比想象的还要深厚。昆曲像朋友一样陪着我，给了我很多力量。”如今的杨优即将走向更大的舞台，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她将会继续学好专业，读完大学再回到家乡，继续将昆曲艺术传承下去。“我希望将来通过努力让更多的人了解昆曲的美。”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