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奇岚

《拉斐尔自画像》1504—1506木板油画47.3cm x 34.8cm

Photographic Department,The UffiziGalleries-By Permission of the Ministry for Culture of Italy

自画像，是常见的艺术创作形式之一，蕴含着我们关于自身最深刻的理解。

每个人都有一张脸。在我们学会用语言表达之前，已经学会了阅读脸上的表情，并以同样的表情与父母、与世界交流。脸是我们最常见之物。一幅自画像意味着画的是某一个时刻的脸，那个凝固的表情，是画中人想要呈现给观众的自己。

现代人比较容易理解自画像，自从智能手机有了拍照功能之后，自拍成了一项几乎人人都会的技能。相机诞生之前的时代，自拍无法实现，自画像成为展示自我的唯一途径。这意味着画画的人要坐到镜子和画布前，仔细观察自己，然后在画布上呈现那个在镜子中看到的自我形象。执画笔的人会有所隐藏，会有所突出，会用绘画的技巧给自己打上柔光，会试图表达自己。这些细微的改动，恰恰是自画像中最为精彩的部分——一个人如何认识自己，如何展现自己，均体现于此。

脸是我们身上代表了社会性的那一部分。对脸进行仔细观察，甚至可以推理出一个人曾经的经历。这是考验电影化妆师对角色理解的时刻，如果化妆师明白角色经历过的苦难和挣扎，就绝不会创作出一张毫无风霜的脸。有趣的是，现代人的所有化妆理念，却都是为了遮盖曾经的痕迹，并且在拥有各种美颜软件后，每一张脸都变得魅力四射。这是数码时代提供的便捷，却也让我们丢失了那些属于自己的痕迹。

脸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它既体现了来自父母基因的遗传，也展示了社会经历对我们的影响。自画像在欧洲文化史中，成为人的代表图像。脸成为一种符号，承载着表情，也承载着文化。身处社交媒体中的现代人对自己的脸是最为熟悉的，到处都要求添加头像。可是否有人细想过，头像和自己的关系是怎样的。那个头像如何参与了我们对自我的认知建构？

脸和艺术有怎样的关系呢？自画像是作者将自己的脸创作为艺术品的一条重要路径。优秀的自画像展示着脸成为图像之后，依然散发的魅力。

《拉斐尔自画像》是拉斐尔年轻时的自画像。在这幅自画像中，他的打扮是典型的文艺复兴宫廷风格——黑色帽子、黑色长袍，这是他的工作服。让人好奇的是在这幅自画像中，他所呈现的和观众的距离，这是一种遥远的凝视。他和所有注视他的目光，至少距离3米以上。虽然这是一幅小画，而且人们可以凑近看，但依然无法拉近和画家的心理距离。他优雅地望着我们，但他并不想和我们建立深入的关系。这是一幅有些神秘的作品，他望向世界，但他的内心密不透风，不透露任何信息和情绪，只是远远地望着所有人。就像他在其经典作品《雅典学院》中一样，把自己加到画面中去，也是以同样的表情看向世间。

创作一幅自画像，是画家认识自己的过程，也是自我表达和自我塑造的过程，他必须回答以下问题：如何在脸上再现那个生活中的自我？自拍照无法取代自画像，因为自画像可以隐藏许多的秘密。自画像可以是一个谜语，而谜底需要我们去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