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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民族音乐学当下发展探析

2022-11-22叶智超

黄河之声 2022年8期
关键词:音乐学人类学田野

叶智超

在民族音乐学的发展长河中,不管是比较音乐学时期还是现代民族音乐学时期,其更多的是从共时研究的定位出发去研究音乐事象。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随着西方民族音乐学的不断发展,学界学者们认识到历时研究的视角对于学科发展的重要性。国内外音乐学界均纷纷开始注重从历史的角度去重新看待民族音乐学的发展,一时间,历史民族音乐学到底是作为一门学科还是领域或视角来发展这一颇具争议性的话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而回顾民族音乐学这一肇始于西方、首创于西方的学科之整个发展历程,我们不难发现,早在比较音乐学时期,学者们对于历史的研究就有很大的兴趣。本文对历史民族音乐学当下发展阐述笔者自己的一些拙见,希望能对中国历史民族音乐学当下的发展起到些许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历史民族音乐学的研究范畴

民族音乐学(或称音乐人类学)自诞生至今,更多的是从共时研究的定位出发,正如内特尔曾谈到的:历史音乐学用历时观,民族音乐学用共时观,而这早已是过去的范式了。众所周知,西方民族音乐学理论多关注“活态音乐”的研究,对于音乐的历史进程却很少予以研究和关注,导致了共时性研究的色彩偏重。针对研究对象,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这种局面在20世纪下半叶有所改观。民族音乐学的历史研究是随着20世纪下半叶出现历史学人类学化与人类学的历史化进程不断加速而受到音乐学界关注的。事实上,新史学或历史人类学并不是新兴的“学科”,甚至也不是特殊的研究领域,它是一种学术思维或方法,目的是“始终将作为考察对象的演进和对这种演进的反应联系起来,和由这种演进产生或改变的人类行为联系起来。”①

在学界注重历史研究的思考的大背景下,亦有学者在文论中指出,历史民族音乐学应把音乐史还原到上下文语境中思考,也就是从文化语境入手,注重整体研究。“过程”研究理念早在上个世纪民族音乐学者就已经提出来,而笔者认为“过程”研究应结合文化语境去思考。相信我们都还记得梅里亚姆曾说过“把音乐作为文化来研究和文化语境中的音乐研究。”②而民族音乐学研究就是要在知道“是什么”的这一层面转向文化内涵和语境层面,从而去说明“为什么”的问题。若能说清楚这一问题,岂不是加强了学科的历时性定位,从而完善学科多注重共时性研究、较少触及历史的缺憾。而力图要说明“为什么”这一问题,必然会涉及历史文献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下文就将主要围绕这一问题展开。

二、研究理论与方法

众所周知,民族音乐学最核心的方法论就是田野调查。在《民族音乐学导论》里的《历史民族音乐学》一文。笔者认为该文仅对历史民族音乐学做了概论式的叙述,并未论及当时历史民族音乐学的前沿观点,但该文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民族音乐学面对历史研究的困境,即民族音乐学无法真正回到过去开展田野考察。在空间维度上我们已无能为力,但记忆是承载在人的头脑里的,乐事必然与乐人紧密相关。口述史的发展带给我很大启发,传统是历史的连续统,既存在于过去也存在于现在,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而口头传统与音乐表演则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核心元素,因此民族音乐学者们可以依靠田野考察以口述史方法收集口传与表演资料来亲触历史。

行文至此,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位对我学术研究影响很大的学者—英籍学者钟思第。钟先生在南高洛考察音乐会,连续十年,最终成为一名南高洛音乐家,这种研究精神确实令人敬佩。我们常常在思索如何做田野调查,如何更好地关怀我们的研究对象,从钟先生的身上可以看到那种“参与式观察、浸入式体验”的学术品格。

对于历史研究,文献分析可能是大多数学者更倾向于采用的方法,而文献资料大多是前人田野考察累积下来的经验,我们在引用时必然会发现有和自己观点不相契合的地方,这种不相契合并不是一种矛盾或冲突,而是在提醒我们要去挖掘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一些现象,即追问历史文本到底想表达什么问题。1998年人类学家卡洛琳布列特尔提出“文献中的田野调查”这一个概念,她将其分为两方面,一方面可以理解为文献研究与口述历史相结合、相印证的研究方法。另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在文献中进行田野考察,这引出一个问题,即如何在文献中做田野考察?笔者认为,历史文献的价值不仅在于历史文献向我们传达了什么信息,而更重要的是去理解文字、文献所内含的意义。在文献分析的过程中,再加上对历史、史料的学习,困扰我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自己也做了很多思考,但终究因自身学术能力浅薄,还是一直“云里雾里”,下面谈谈我思考的一些问题。

三、文本的历史书写

历史是由谁构建的?历史又是由谁来书写的?历史似乎很遥远,但又离我们很近。正如意大利史学家、哲学家克罗齐所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③在读完郝苗苗老师的《西方民族音乐学视野下的“音乐政治学”研究》一文后,我深感若想要追求历史的绝对客观性似乎不太可能。历史是由人来书写的,难免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和选择性,而历史事实本身是怎样的?恐怕只有回到当时那个历史语境中才能探知一二。在浩如烟海的史料中,我们不难发现大多是对社会精英阶层的描写,而对下层、底层人士以及草根阶级,笔墨所及之处实属罕见。还有相当一部分文献史料是采用口述的方式记载下来的(音乐口述史的发展),通过访谈,可以将乐人对历史的记忆用文字呈现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也在慢慢“溜走”,乐人们对过往的历史也在渐渐淡忘,口述史料也并不与历史事实完全相符。其次,有学者在文论中指出,怎样看待传统历史文献与在场音乐表演文本之间的差异性问题。④我们都知道,每一次的音乐表演都是“去语境化”与“再语境化”的过程,传统历史文献再现的只能是声音语境,而音乐表演语境已成为无数个“过去式”。

如何看待“历史文本”与“历史事实”之间的差异性问题。⑤从不同角度出发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史学研究关注“历史民族”,而民族音乐学学科早期主要关注和研究“无文字族群”,通过口述的方式获取资料,也称“口述文本”,历史学主要关注传统历史文献的研究,也就是“书面文本”。学科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受到传统历史学的影响,逐渐转向“历史民族”的研究,历史民族音乐学这一学科概念的提出,即是对这一学科研究层面转向的呼应。不管从哪个视角去分析这一问题,其实都殊途同归。何谓“真实”?何谓“不真实”?万事万物本就没有绝对的客观性。历史放在过去的那个语境下是真实的,放在当下来看,由于种种客观因素,历史在被不断重构。正如汤亚汀在其《民族音乐学与现代音乐史》⑥明确指出,从这本著作的15篇文章可以看出:民族音乐学关注的重点已经从对音乐结构的分类、描述、解释,转向了力图理解作为文化的音乐。

这给我们民族音乐学者带来些什么启示呢?类似的问题在音乐口述史中也很常见,口述文本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也很值得商榷,“历史表述”并非“历史真实”。那既然“史料”如此的“失真”,如此不值得信赖,那为何我们还要不断在历史文献中去做田野?我们不是应该抛弃史料,只关注当下的“活态”音乐,不就够了吗?显然不是这样。无数个当下最终都会成为历史,构成历史。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又回到了比较音乐学时期,学科的历时性定位还有何意义?历史民族音乐学这一学科概念的提出又有何意义?在这样的一个“漩涡”里,我们要学会“求真”。何谓“求真”?如何“求真”?存在主义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把“真理”解释为“去蔽状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只有通过不断地回顾历史,在田野考察中去检验历史,收集第一手的田调资料和口述材料,从而去反观历史。当下的事物都有以前历史的影子,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借助历史的力量,二者相辅相成,通过当下来反观历史,通过历史来映照当下。

四、“领域”亦或“作为一门学科”

Ethnomusicology这一外来术语在刚进入中国的时候,对于其译名及其学科性质问题在中国音乐学界引起了广泛关注。学者们纷纷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观点,主要围绕“民族音乐学”和“音乐人类学”这两种译名展开论述。Ethnomuscicology的中文译名“民族音乐学”为我国学者罗传开20世纪70年代末从日文译名引入。关于此方面的文论有:魏廷格1985年发表的《对民族音乐学概念的思考与建议》、乔建中、金经言发表的《关于Ethnomusicology的中文译名建议》、薛艺兵的《从学科名称说起》、杜亚雄的《关于民族音乐学的几个问题》、萧梅、韩锺恩的《音乐文化人类学》、杨沐的《漫谈音乐人类学的定义与范畴》、孟凡玉的《音乐人类学的范畴、理论和方法》、连赟的《刍议民族音乐学的历史演变、概念泛化及学科分野——兼论“民族音乐学”与“音乐人类学”和“音乐文化学”的关系》、洛秦的《音乐人类学的历史与发展纲要》等。关于其学科性质问题,有学者认为民族音乐学(或称音乐人类学)可以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但也有学者认为其只是一个领域、一个视角。洛秦老师曾明确指出:他认为音乐人类学是一种思想,而非学科,并阐明了自己的理由和看法。洛秦老师认为,构成一门独立学科必须具有三个基本要素:1)独特的研究对象;2)特有的理论体系;3)学科自身所需的方法论。⑦虽然,田野考察和民族志写作是音乐人类学区别于音乐学其他领域的主要特征,而二者恰恰又是人类学的核心所在。

那么,历史民族音乐学应被看作是一门独立学科还是一个领域或视角呢?赫伯特和迈凯伦在《历史民族音乐学理论和方法》一书中指出,应将历史民族音乐学定位为民族音乐学的一个新兴子领域。笔者认为,如果将历史民族音乐学视为某一学科,容易画地为牢,束缚其可能涉及的学术空间,若将其看作是一个多元开放的学术领域,则能将多学科研究方法共同纳入这一研究领域之中,这也是能够将历史民族音乐学视作一种学术视角,一类学术方法,一个学术领域的原因。并且,如果将其看作一个研究视角或领域的话,就是在强调我们做民族音乐学研究时需要关注历史维度,这就有益于我们在自己的研究中打开自己的视野。作为一名资历尚浅的民族音乐学方向的硕士研究生,拙文必定有很多不足之处,分析问题还很不全面,有待进一步探索。■

注释:

① 雅克·勒高夫.新史学[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238.

② 赵书峰.历史民族音乐学:把音乐史还原到上下文语境中进行研究——兼论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书写的难题与对策[J].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17,(01):120-121.

③ 贝奈戴托·克罗齐著.傅任敢译.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M].商务印书馆,2010:13.

④ 赵书峰.关于中国历史民族音乐学研究中几个关键问题的思考[J].中国音乐,2019,(01):58.

⑤ 赵书峰.关于中国历史民族音乐学研究中几个关键问题的思考[J].中国音乐,2019,(01):57.

⑥ 汤亚汀.民族志新写作与历史重构的故事——《民族音乐学与现代音乐史》译后[J].音乐艺术,2008,(03).

⑦ 洛秦.音乐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导论[M].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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