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格

（北京师范大学-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 广东 珠海 519087）

就电影现象学而言，“电影经验”是电影研究的主要对象，在众多的“电影经验”中，电影知觉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所以电影现象学研究的出发点是电影知觉，也是电影问题的出发点。电影是一种视听艺术，它有视觉和听觉两种感官媒介。因此，相比其他艺术电影知觉更接近于现实知觉。在很大程度上电影现象学是电影的知觉学，电影作为一种媒介，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日常感知经验，并以此我们的知觉领域不断打开。麦克卢汉的作品充满了现象学。作为一种媒介，电影也反映了麦克卢汉的媒介观。

一、媒介即人的延伸：电影调动感官极限

媒介是一种力量，它调动了人的感知方式，构建了一种感知偏差，从而形成了一种认知模式。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协作、感知与体验的传递与表达、思想文化的建构和传承全需要媒介的帮助，在此意义上，麦克卢汉看来，所有媒介皆为人的延伸，是人类身体某一功能向其他各种物质的转化。媒介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常态景象，我们这个时代数字生存已经是人的命运。麦克卢汉预言，我们正迅速靠近“技术模仿意识”的最后阶段，这种思维过程实践的最佳媒介是电影。

麦克卢汉认为，“任何一种人的延伸，不管是皮肤的延伸还是手脚的延伸，都会对心理与社会发生作用”。他相信，所有媒介都能对人们及其环境产生深刻、持久影响的扩张，这种扩张就是器官、情感或功能的力量和强化。他相信媒介的发展具有扩大人类五官的功能，这强调了媒体在空间结构中的作用。在新媒体环境中，不仅扩大人类的感官延伸，还扩大了神经中枢延伸，甚至扩大了“现实”范围，由此提出了著名的媒介三论之一——“媒介延伸论”。他说：“印刷媒介和文字是人类视觉能力的延伸，广播是人类听觉能力的延伸，电视是视觉、听觉和触觉能力的共同延伸，网络是人类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他认为与机械媒体不同，电子媒体是非线性、重复、不连贯、直观的，与中枢神经系统一样，电子媒体将人们整合为统一的生物，所以电子时代的人类不再是关注逻辑思维和线性思维，而是视角具有整合、整体思维性的人。因为新媒体描绘的是感知和判断，它会在人类和社会没有感知到的情况下引出新的环境，人类应该有意识地学习适应所有个体与社会因素，去与新的扩张相适应。电影融合了声音和画面，以一种媒介方式出现，观众在观看电影放映时，产生了知觉和经验，形成了一种视觉和听觉方面的联动，这个联动就是人的视、听觉的延伸。

在《蓝白红三部曲之蓝》这部电影中，影片开头，便是一个车轱辘的大特写，镜头带着我们穿行，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角度，这时给我们的知觉和经验是危险的和未知的。接着出现一只手在玩蓝色的锡纸，我们尝试感知声画情绪的力量，将我们的视觉带到了满屏蓝色这个高饱和度的颜色上来，形成了一种视觉冲击，给观众一种视觉经验。隧道里的特写、变化的光，让我们看到了一位不开心的小女孩，更加让人躁动不安。接下来，主观镜头，展现变形的世界。车灯是迷离闪烁，看不清楚的、不确定的世界，又切回特写，光从小女孩脸上滑过，切到外景，镜头没有跟着，而是转到开车的丈夫身上。特写一只手玩球、顶球，与前边的戏连起来感觉很扑朔迷离，迷雾中传来汽车声，玩球的男孩玩球，球装上木棍，之后，车撞到树上。我们通过调动自己的听觉、视觉经验还有知觉和经验，虽然没有看到全貌，但是通过这些细节构成和感官调动，我们知晓了一场车祸的发生。感官、器官的功能因媒介的延伸被更加深化和扩大。

二、媒介即讯息：电影反映生活现象

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也是他最有名的核心观点之一，若现象学仅仅相信本质认识，只通过对经验事物的一次直观获得，那么借助于对部分媒介实现这种认识。他的“媒介即讯息”公布：“人类生存的知觉环境由媒介组成，它呈现给我们的是存在的世界”。他在《理解媒介》中对“媒介即讯息”的解释是：“由新的尺度产生所有媒介与人的延伸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任何一种延伸或任何一种新技术都应该给我们的事物带来新的准则。”换言之，信息传播最重要的是传播媒介的形式，而不是传播的内容。关于媒介内容，麦克卢汉说：“媒介内容就像一块美味的肉。小偷用它来分散思想守门狗注意力。”媒介可以影响人和世界，促进社会变革；相反，媒介的内容却成了次要因素，他对“媒介即讯息”的结论是基于“本质直观”的现象学方法，从现象学的角度揭示了媒介作为世界本身的本质。

电影《蓝白红三部曲之蓝》围绕“自由主题”，讲述了女主角朱莉刚刚经历车祸惨剧，失去丈夫和心爱的女儿之后，正在试图让自己从她的过去、她的欲望乃至和世界本身有联系的一切事物中解脱出来的故事，朱莉的灵魂从悲痛到重获新生，她无疑是收获了自由。电影这个媒介形式通过讲述朱莉的故事，传达出来了影片的“自由”主题。这也契合了《蓝白红三部曲》的导演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起名时所用的法国国旗三种颜色的意图，这三种颜色象征着法国大革命的三种精神——自由、平等、博爱。麦克卢汉的媒介研究给我们了解电影搭建了一个被“主题化”之前的世界。在电影的观察活动中，我们与电影发生融合，在这个层面上，不同内容或意识形态的表达才有支撑的地位。事实上，电影现象学解释了为什么电影具有塑造意识形态的哲学基础。电影作为媒介可以影响人们的整体感知，促进人们生活状态的改变，所以，创造电影的是人，但反过来人也被电影塑造。人与电影之间存在着一种共生关系。

三、冷媒介和热媒介：电影影响现实感知

麦克卢汉认为，“人类任何一种感觉器官都可以冷热的形式表达出来，冷热不是分类，而是过程，不是概念，而是感知。”对于冷热媒介的划分，他说：“就冷热媒介的观点来说，我们可以说落后的国家是冷的，而我们热的；城市里的老油条是热的，农村的乡巴佬是冷的。”人们接触信息的参与度是麦克卢汉划分冷热媒介最重要的标准。电视是一种冷媒体，是根据麦克卢汉时代背景下电视的真实情况。当时，由于一些技术问题得不到解决，电视广播的画面还很模糊，传播的信息也很有限，所以他认为电视是一种冷媒介。当时电影技术经历了漫长的历史，人们对电影媒体非常了解，电影因此被定义为热媒介。在落后的社会环境下，社会分工不发达，很多事情都需要人亲力亲为，所以这种社会是冷的。但是在现代发达社会，社会分工是高度专业化的，很多东西都是通过“别人”或者“媒介”来处理的，人们参与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这种社会是热的。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越来越热的社会，基于现代科技和媒体的发展，人们更容易理解电视应该是一个信息量大、人的参与程度低、不需要深度参与的热媒体。麦克卢汉的冷热媒介理论的意义不在于区分热媒体和冷媒体，而是提供媒介分类的想法与影响人们对媒介的理解。

电影现象学不仅从哲学、思想、方法论和思维方式等角度关照了理性和人性的疾病，同时也从美学和艺术的方面来治愈人的精神，通过比较、概括和抽象的手法给出人的内外关系的本质。《蓝白红三部曲之蓝》在拍摄时，导演加入了大量蓝色元素，需要观众反复分析颜色在其中使用的目的，去理解、挖掘更深层的含义。不论是透过蓝水晶风铃后的太阳光，还是泳池中波光粼粼的蓝色波纹，这些颜色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并匹配朱莉当时的情感。电影现象学的“现象”能直观通过热媒介电影获得。电影媒介能够传递现象本质，现象只是概念实体，本质存在于电影传达的意义中。法国常常将蓝色与抑郁、悲痛联系，但蓝色在克日什托夫的三部曲中，从文化角度上来看，是最没有严格定义的一种。蓝色代表慰藉、悲伤，也可以是疏远、提起精神、提心吊胆、放松等等。正是这一点，让蓝色成了表现朱莉不断变化的心情的最完美颜色。其次在音乐方面，大部分的配乐都是电影剧情之外的，把音乐加到电影里是为了产生或者增强情感，但在电影世界中，这些音乐是不存在的。电影作为媒介能让观众从中看到生命的意义，观众体验一场场“审美冒险”，它吸引我们的感觉和知觉，也唤醒我们的感受和感知。当朱莉在追思回忆时，蓝色会出现在画面中，凸显出一种深沉的痛苦的冷色调。影片反映了“自由”在现代人一生中错综复杂的存在状态。然而，这种哲学沉思太过抽象和空洞，只适合安静的个体在孤独中慢慢感受，很难在喧嚣现代生活中引起巨大反响。

四、结语

作为现代媒介研究的重要来源，麦克卢汉的媒介理论一直以来都在被开发和发展，并延伸到多个面向和领域，从电影学体察，关于他的理论思想的核心论点和研究方法都具有明确的电影现象学特征。麦克卢汉曾被学术界誉为“电子时代的先知”。他从新的角度探讨了人与媒介之间的关系。在当今信息泛滥、技术至上的时代，为充分满足了人类的需求，新媒介不停涌现，人们的生活完全被媒介技术所包围。回顾麦克卢汉媒介理论的核心论点之“媒介即人的延伸”“媒介即讯息”与“冷媒介和热媒介”，他意识到媒介技术带来的变化和媒体技术给社会和人类带来的危机。人类太沉浸在科技的乐趣中，会对周围的环境变得麻木。社会和人类过分依赖科技的现象，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反思，通过麦克卢汉媒介理论核心论点探析他思想中的电影现象学，给人以新的视角与思维去重新认识电影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