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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舟渡余生

2022-11-11之子于归

花火A 2022年7期
关键词:酸梅同桌教室

之子于归

作者有话说:之前写过类似的稿子,不过那篇写的是女主暗恋男主,而这篇反之。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人能够这样暗恋我就好了,但很可惜,我一直是暗恋的那一个。未来有机会的话,欢迎你们来重庆游玩。

楔子

“星期一吧,星期一我有时间。”

余渡应下了电话那端的采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机壳。

下一秒,他似被电话那头问住,倏地轻笑一声,停下了敲打手机壳的动作,说:“不是因为工作日。”

他顿了顿,将目光移向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黄桷树后,才收敛笑意,十分认真、咬字清晰地回答:“是我喜欢星期一。”

01

“我喜欢星期一。”

宜舟经过隔壁(一)班就听见了这句话,但预备铃紧接着响起,她一心往教室里赶。等她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时,才觉得这个人可真奇怪,居然喜欢星期一。

星期一是宜舟最讨厌的一天,既要早起跑操,又要在大课间后听学校领导在台上讲个不停。

特别是这天的太阳正毒辣,结束课间活动后,宜舟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小卖部去买酸梅汁。这是八中独有的夏季饮品,是食堂阿姨一大早做好,用玻璃瓶装灌密封好,然后运到小卖部,放进冰柜,以便学生购买。

宜舟只抢到过一次,一次就惦记上了。可惜酸梅汁每天限量购买,她跑得太慢,这天已经卖光了。

头顶的吊扇一直在运转,但也没有消磨掉半分空气里的燥热,少女的额头已经有了薄薄一层汗,头发也不听话地黏在脸颊两侧。她长呼了一口气,用手掌做风扇,时不时地在自己脸旁扇动,试图消退些暑气,但还是无济于事,她的汗水仍旧流个不停。

一节课后,宜舟去走廊透气,但她一走出去就被人拦下了。

“酸梅汁。”

声音有些耳熟,随之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装着酸梅汁的玻璃瓶。宜舟抬头,发现面前这人自己不认识,不过人倒是长得挺好看的。

“不用了。”

她再望了一眼玻璃瓶,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还是拒绝了。

余渡这天课间活动的时候跑得可快了,就是为了买到这瓶酸梅汤,不送出手的话是怎么也不会罢休的。

“我们认识。”

之后他干脆地把玻璃瓶往宜舟手里一放,利落转身回了(一)班教室。

认识?

饶是宜舟在脑海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跟余渡有关的记忆,唯一想起的就是他的声音。之前她在经过(一)班教室听见的那句“我喜欢星期一”,好像就是他说的。

这下,她觉得这个人更奇怪了。

当天下午,宜舟在操场再一次遇见了余渡,因为(一)班和(二)班的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体育课。太阳没有上午那么炽热,稍微温和了些。两个班的体育老师来了兴致,约下了一场篮球赛。

宜舟是体育委员,被老师安排在记分牌前。她刚在地上坐下,隔壁就落下了一大块阴影,替她隔绝了大半刺眼的阳光。

宜舟冲他一笑,他微微咳嗽几下,随后遮掩地说:“这里……这里看得最清楚。”

宜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调整了坐姿,身体挺直,看着篮球场上的比赛,时不时因为一个投球发出感叹。

“好球!”

耳旁传来激动的声音,余渡转过头看宜舟满脸兴奋的模样,心情忽然低落了下去。

“你……你是喜欢打篮球吗?”余渡问得犹豫,因为他的运动细胞一向不太好,篮球也是一点儿也不会。

“喜欢啊!我爸是小学体育老师,我从小就跟着他打篮球。”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样啊。余渡点了点头,在心底琢磨自己好像应该买几套球服了。

想到就去做。余渡是走讀生,下午放学后就去服装店买了两套球服,并且之后每有空闲时间,他都会穿着球服跟同学一起去操场打球。

等到下一次的体育课上,宜舟望着他穿着白色篮球服,单手抱着篮球的模样,一脸惊叹:

“没想到你还会打篮球呀!”

也不怪她吃惊,(一)班是学校的艺术班,余渡是里面最出名的一个。有时候班上的同学闲聊,她都能听见他的名字,说他月考又进了年级前十,就算以后不用艺考也能上重点大学,而且人也长得俊朗,让人羡慕又嫉妒。

余渡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随意地抬手向前,投了一个三分球,换来围观同学的一大片惊呼。

他却没理会,而是将目光投向宜舟,看见她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才转回视线,佯装不在意地继续打球,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着。

这笑容被宜舟捕捉到,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高悬在天上的太阳炽热得不像话,而余渡就像是一阵凉风,瞬间就卷走了她身上的燥热。

02

星期五上午,(二)班有堂数学公开课。因为(一)班和(二)班是同一个数学老师,所以老师一琢磨,就把两个班的学生联合到一起去报告厅上公开课。

宜舟去得有些迟,到了报告厅,已经没什么空位了。她刚想往后面走,就听见有人叫她。

“宜舟,这里。”

第三排中间位子,余渡站起来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她没有犹豫,就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四十分钟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等到后面坐着的领导都走光了,学生才开始动作着,离开报告厅。

宜舟看着鱼贯而出的人群,默默在座位上等待,准备等人群稀疏了再出去。

余渡见她没动,也跟着继续坐着。他另一边坐着的是自己的同桌,同桌见他们都没动,也留了下来。

同桌觉得无聊,眼睛便随意乱瞟着,他看见前方黑板上板书的课程内容,想起刚才课上老师问的那句“如果让你们选择,是选相交线还是平行线”,忽然来了兴致,好奇地发问:“说起来,你们要选相交线还是平行线?”

“相交线。”

“当然是相交线。”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答着,听见相似的答案后,对望一眼,为彼此没由来的默契,忍不住笑出了声。

十一月底,学校举办了五十周年校庆晚会,余渡被老师选中当晚会的主持人。

每个班都要表演一个节目,宜舟他们班是诗歌朗诵。节目排在第一个,宜舟跟着另外几个同学早早就去了后台等着。

后台人声鼎沸,她进去后,一眼就看见在角落里穿着身黑色西装的余渡。他手里拿着领带,却没有戴上,面上透露着一些无措。

宜舟没有迟疑,迈步朝他走去。她从前学过温莎结的打法,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给我吧。”她伸出手,接过领带,让他低头,然后自己踮脚,十分迅速地打好了领带。

余渡觉得空气有些闷,刚伸出手想要将领带松开一些,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宜舟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温热一触即离,两个人遮掩地移开目光,不约而同地沉默着。直到有人来催促主持人上台,宜舟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我……你快上台吧。”

等到她将要表演,跟着同学上台,余渡正往台下走,两个人擦肩而过时,他笑着对她说了声“加油”。

和煦暖风,莫过于此。

03

“对了,余渡,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她双手合十,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说,“能不能在下午多放一首周董的歌?”

高一下学期才开学一周,宜舟就有事来拜托他。

余渡在这学期竞选上了广播站站长,每天下午的广播放歌任务也交到了他的手上。上一任站长特别喜欢Beyond乐队,每次放歌环节都会私心放他们的歌,可是宜舟不喜欢。

余渡对她說不出拒绝,没有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当天下午放学后,校园广播准时响起,在五分钟的讯息播报后,教学楼外的音响就传来了宜舟耳熟的歌声。

并且之后除了放假,日日都是如此,宜舟也会在教室里听完这首余渡专门给她放的歌后,才去食堂吃饭。

三月中旬,班上组织了一场春游,但天公不作美,当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且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

最后班长在班级群里通知取消了春游,让他们放假好好在家休息。还没等宜舟沮丧的情绪泛滥,群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出现在她眼前。

八中附近的广场上新开了一个旱冰场,有同学在群里要不要去。大多数人都附和着要去,宜舟也连忙在群里回复了一句“我要去”。

她走到广场,却看见了余渡。他站在广告牌下躲雨,旁边还停着一辆自行车。

“余渡,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好奇地问

隔着重重雨幕,余渡看见宜舟撑着一把蓝色小花伞向他走来。

“跟……跟朋友约好出来玩,但是……下雨了,约定就取消了。”他嚅嗫着。

但事实并非如此,是他昨天听见(二)班的人说这天要去春游。而且他怕错过时间,还特意早到,骑上自行车就来广场等着,但没想到突然下起了雨,他没带伞,只好就近找了个广告牌躲雨。

“要不你跟我去滑旱冰吧。”宜舟略一迟疑后开口说道。

“好。”余渡迫不及待地应下,把自行车锁好后就跟着她走了。

宜舟以为余渡答应得那么干脆,他的技术也一定很好。但没想到的是,她穿好轮滑鞋都在场上滑了好几圈,他还坐在换鞋处。

宜舟想了想,在不远处开始喊他:“余渡,快进来呀。”

“不用管我,你……你跟她们去滑吧。”

余渡的脸上闪过尴尬,有些不敢动作。穿上轮滑鞋后,他才发觉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等到宜舟离开后,他才放松了身体,试探性地往前滑了一步,但身体忽然失控,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看见余渡摔倒在地后,宜舟实在忍不住了,动作流利地滑行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笑道:“余渡,你为什么这么笨呀?!”

霞色瞬间染上余渡的脸,他本来还有些羞恼,听见少女开怀的笑声后,这股羞恼慢慢消了下去。

罢了。他扶着墙站好,在心里默默地想,随她开心就好。

等他们从旱冰场出来,雨也停了,连太阳也出来了。

他们约好去吃火锅,余渡本想跟他们说一声就走了,毕竟自己是外班人,怕他们觉得不自在。但宜舟见他犹豫,果断替他做好了决定。

“你就跟着我。”她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两个梨涡,说道,“放心,绝不会让你丢的。”

余渡点了点头,这一天他都跟在宜舟身后,吃饭、唱歌、逛街,直到日渐黄昏,他们在广场分别。她要去坐地铁,而他回家,他跟她走的是同一条路,他们就同行了一段距离。

落日摇摇欲坠,少年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宜舟忽然回头,就看见风把余渡的白色短衬衫外套吹得鼓鼓的,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氢气球,下一秒就要飞上天一样。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少年疑惑地回望她。她没理,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转过头,步伐坚定,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她知道,余渡会一直跟着自己走的。

04

高三那年的跨年夜,余渡跟着宜舟去了解放碑跨年。那晚的人很多,几乎人手牵着一个气球。他想了想,就跑去摊贩处给她买了一个。

宜舟惊喜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线,道了句谢。

他们一直等到零点的钟声响起,一时众人欢呼,接着气球全部被放上天,宜舟也松开了自己手里的气球。

她抬头,看见空中飘着数以万计的气球,各式各样的气球合在一起,越飘越远,像极了天上的繁星。

“新年快乐!”周围人潮汹涌,她只转过头看向余渡。

“新年快乐。”他笑着问,“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宜舟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高考顺利,还有,去漠河看极光。”

余渡点了点头,之后又觉得这样不够,转而肯定地说:“会实现的。”他重复道,“宜舟的新年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跨年之后,没过多久,就是百日誓师大会。余渡被选中当高三学生代表去台上发言。简短的发言后,他就下台回到了班级方队里。

(一)班和(二)班是挨在一起站着的,宜舟站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左边,余渡看见她后,半途改道去了自己班方队的最右边,就正好跟她隔了半米距离。

班主任让班长给同学分发好纸条,让他们在上面写下自己心仪的学校。

宜舟一拿到纸,就开始动笔写着。她写完后,趁着老师不注意凑到余渡面前,想看他纸上写的是什么,却发现一片空白。

“还不快写,等会儿就要交上去了。”她催促着。

余渡看她这般心急的模样,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纸张,嘴里念叨着“借我抄一份”,随后动作着在纸上写下“北城,北影大学”。

宜舟瞪他一眼,等他写完后立即拿回了自己的纸张,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想去上戏的吗?”这是她听班上同学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余渡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纸,在她面前挥了挥,反问道:“哪儿的小道消息?我明明就是要去北城的。”

短暂的誓师大会结束后,他们又开始了新的复习冲刺计划。

教学楼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喧闹,头顶的吊扇还是响个不停,教室随时都充斥着难闻的风油精和清凉油气味。卷子和练习册越堆越高,就是为了在高考中换得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

高考前几天的一次晚自习,宜舟觉得教室里闷得透不过去,和自习课上的老师说了一声后,就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透气。

她没站多久,身边就多了个人。

是余渡,他见她投来视线,随口问道:“紧张吗?”

宜舟摇了摇头,還没等她回答,教学楼下传来声音。

“喂,三楼那边的同学,把书给我收回去!”教学楼底下的老师喊着,不允许他们进行“扔书仪式”。

宜舟看着下面那层楼的人抱着书悻悻地回了教室,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铃声在下一秒响起,身后的教室开始喧闹起来。宜舟倏然想起第一次见余渡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那次,少年不由分说地给了自己一瓶酸梅汁,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我喜欢星期一”。

后来某次她无聊,在草稿纸上写下这句话,又倒着写了一遍,念出声后,愣怔好久才回过神来,脸上的霞色许久也没能消下去。

“余渡。”她蓦地喊他一声,却不看他,只是盯着不远处围绕着照明灯飞舞的飞蛾。

余渡一直看着她的侧颜,只见她的脸颊微红,眼中星光熠熠。

她说:“谢谢你喜欢星期一。”

05

七年后,电影《星期一见》在北城举办了首映礼。有媒体人看完电影后,就第一时间写下影评发表在了豆瓣。

这篇以“‘我喜欢星期一’是我最大的秘密”命名的影评,在网上被无数人转载。而余渡看见这篇影评时,电影已经正式上映一天了。

有人看了电影和影评后,摸到余渡的微博,在他那条宣传电影的微博底下评论:“好羡慕宜舟!也为余渡的暗恋有所回应而开心。看了那篇影评,听说电影有原型,那他们现在也在一起了吗?”

余渡看见这条评论一愣,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按下回复,而是退出了微博。

电影确实有原型,可是电影里的大部分情节都是假的,比如——

“我喜欢星期一。”

这是余渡从小卖部买完酸梅汁回到教室,面对同桌“一个星期中最喜欢哪一天”的询问,脱口而出的一句回答。

同桌惊奇地对他摇了摇头,不解道:“怎么还有人喜欢星期一啊?明明星期一是一个星期最麻烦的一天。”

余渡却不再回答。他盯着桌洞里玻璃壁上冒出水珠的酸梅汁,在心底做好决定。但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预备铃响了起来,没办法,他只好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

是他不够勇敢。

明明下课的时候,余渡都已经拿着玻璃瓶在走廊上看见了宜舟,却在开口的一刹那失了声。他只能将酸梅汁放在背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酸梅汁他是趁着中午放学,隔壁(二)班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放进宜舟的桌洞的。

两个人的确上了同一节体育课,只是他没有靠近她。他也确实在下次体育课上投了篮,但他真的没有天赋,练习了一个星期也无济于事,球在半空掉落。现实里,大拇指是她对别人比的,三分球也是那个人投进的,只不过他恰好跟那个人站在同一个方向。

可惜的是,他现在已经投进过不止一次三分球了,但宜舟看不见了。毕竟她从始至终都是不认识余渡的,哪怕他在一中确实很有名。

余渡第一次看见宜舟其实是在初中。他和她的初中也是在八中读的,一次体育课上,他中了暑。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等到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待在黄桷树下,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儿,见他醒来,她连忙递给他一杯水和一瓶藿香正气液。

“藿香正气液,喝了吧。”

余渡接过,顺着吸管一口喝尽。苦涩的味道在口里曼延,他将杯里的水喝光才勉强压下这苦意。

“谢谢。”

“不用谢,你醒了就好了,对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篮球场,说,“我还要去打球,你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见他点头,她就离开了。

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不知到什么时候出现的黄桷树叶子顺着掉落在余渡面前。他望着篮球场上刚刚拿起篮球的少女,看见她随手一投球就进了篮筐,然后她回头,对着这边挥了挥手。

或许是那天的太阳太灼热,余渡心上也在发烫,他迟疑一瞬后,还是将那片叶子捡了起来。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总在报告栏上看见她的名字,年纪排名期期都在红榜前十,至于自己的名字,夹在三四百名中无人问津。

之后余渡拜托爷爷找来老师,替自己补习,在第二年顺利升入了八中的高中部。

06

余渡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大部分都是因为宜舟。

比如他成为晚会主持人,是因为知道她会表演诗朗诵,而自己能念出她的名字。

比如他去竞选广播站站长,是因为某次两个人在楼梯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她和同学的聊天,她小声抱怨着为什么广播总是放不到自己喜欢的歌。

比如他找到老师,说自己愿意当高三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是因为他想要让宜舟记住自己,哪怕只有那一次。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也有过一次阴差阳错的交集,是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

开学数学课代表收作业,等到下午抱来作业本的时候,余渡的本子却不翼而飞了。

直到次日,宜舟拿着本子出现在(一)班教室门口,询问着这个本子是谁的时候。余渡才想起,自己在暑假模仿她的字迹写了她的名字,里面还夹着片黄桷树叶做的书签。

没人回应,最后宜舟拿着本子回了(二)班。

学校举办毕业典礼的那天,天气有些阴沉。

余渡刚进学校就被老师喊走,让他帮忙做一些事情。等他回到教室,里面全是人,其中还有宜舟。

同桌见他疑惑,笑着说,因为两个班的老师都差不多,所以老师就说干脆弄在一起办,人多还热闹一些。

聚会到了尾声,教室里有人提议不如拥抱一下,得到了大多数人赞同。接着余渡就看见教室里的人都开始找人进行拥抱,在同桌要动作的时候,余渡连忙侧身躲开了他的拥抱。

同桌对他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你可真无趣”,就离开找别人去了。

余渡长呼了口气,视线一移,看见宜舟站在讲台边靠窗的位置,还没有人去她那里。

他略一犹豫,还是迈步朝她走去。

“你好,我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宜舟就从他身边掠过,只见她同另一个女孩儿抱在了一起,脸上笑意盎然。

余渡好不容易积攒齐的勇气顷刻间就散了大半,就算之后等到宜舟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敢再上前了。

离开八中后,余渡坐在地铁上,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他想:自己的高中生活是真的要结束了。

可是还有遗憾,该怎么办?他在心里问自己。

翌日,余渡鼓足勇气,找同学要来了宜舟的账号。他在添加好友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然后点击添加。

电脑界面出现验证消息对话框,而在这小小的验证信息对话框里,余渡打了一大段话,又全部删掉。他盯着这些文字删删减减,反复数次后,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地发了一句:“你好,我是隔壁(一)班的余渡。”

07

这条余渡纠结一整天后,才在半夜发去的好友申请,直到这个夏天结束,都没有得到回应。

再之后,他去了北影读书,在大三那年出国留学。他在国外留学三年后回了国,决定拍摄一部电影,用来纪念自己的高中生活。

六月,在电影拍摄完成之后,余渡去了一趟漠河,去看了一场很漂亮、很绚烂的极光。

在那一大片绿色极光下,他闭上眼睛,郑重而虔诚地对着极光许愿——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再遇见一次宜舟。

看了极光后,余渡就回到北城准备电影的后续工作,等到一年将近尾声,工作才被他彻底完成。

余渡抽空在年末回了趟渝城,高中好友知道他回来,相邀他一起跨年。

“余导,苟富贵,勿相忘啊。”见了面,好友就开始调侃着。

余渡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彼时距离零点还早,好友等得无聊,和他商量着步行去了洪崖洞。

余渡许久不回渝城,路都已经不熟悉,他紧跟在好友身后绕来绕去。他记得高中某一次跨年夜,自己还曾偷偷溜出来,就为了和宜舟偶遇。那时公交地铁已经停运,他还是打出租来的解放碑。

余渡一边走着,一边和好友聊天。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当了‘社畜’之后,你也还喜欢星期一吗?”

“当然。”

宜舟,舟宜。

他在心底默念着,毕竟宜舟的名字反过来念,谐音代表的就是一周里的星期一,多简单又持久的喜欢。

余渡站在千厮门大桥上,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的景区出神。自几年前渝城网红城市的名头出现后,就有很多人来这里。他们都说可以在这座城市遇到想见的人,拥有重逢的机会。可他知道,此生他和宜舟都不会再有重逢机会了。

他记得高中那次公开课后,面对同桌的好奇,他斩钉截铁地选择了相交线,彼时他为偷听到的相似答案而窃喜。可他忘记了,相交线在一个点交叉相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限延长、距离越来越远。

就像是他和宜舟,曾经短暂相遇,而后再也不相见。

七年前,在他发出那条验证消息的次日。关于“江北区某居民楼发生火灾,其中两个人死亡”的报道就发了出来,这篇报道只占据了那天晨报的一小个角落。

而这篇报道,余爷爷看见的时候,还好一阵唏嘘,说里面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是可惜。

余渡当时靠在沙发上不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着说确实好可惜。

直到一个星期后,QQ同学群里突然有人发消息,问有没有人要去宜舟家的,接着有同学问去她家干什么?

之前发消息的人回复:“宜舟……她在前几天的火灾中去世了,今天的追悼会。”

看着这条消息,余渡猛地一振,手不住地颤抖,几乎快要拿不住手机了。

报纸。他脑海里瞬间出现这两个字。他开始在家里翻找着,他知道爷爷有收集报纸的习惯,那么这张报纸也一定还在家里。

终于,他在客厅的电视柜里找到这张报纸。

余渡紧紧地盯着左下角那数十行字,觉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直到有水滴落在报纸上,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短短的百字报道,却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后的记叙。

毕竟,从此以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宜舟了。

尾声

电影还在持续上映,热度一直居高不下。有媒体把握机会,找到电影的导演请他接受专访。

余渡星期一接受的采访,文案视频在次日就被媒体整理编辑好,上传到了微博。

不过数十分钟,“余渡”两字就登上了热搜第一。网友纷纷在该词条下留言,说好羡慕这样的暗恋故事。

采访视频也不过三分钟。余渡先对着镜头打了声招呼,然后一一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这些,现实里的她知道吗?”

听见这话,似想到什么,余渡愣了愣,随后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才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或许吧。”

他好像真的做了很多事,为她学习打篮球、为她在广播站放了两年多的《晴天》、为她改变志愿去了北城。

到最后,還为她拍了部电影。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送走记者后,余渡站在落地窗前,无声地哼唱着这句歌词,然后慢慢地拉直了嘴角的弧度。

外面庭院里的樱花开得很繁华艳丽,有风吹过,花瓣簌簌地坠落。这是宜舟最喜欢的花,他在很久之前找来树苗栽种下。

他想,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不过,也不重要了。

恰如他曾在书中看见小林一茶的一句话——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然而,然而……

编辑/颜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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