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洁航 项德娟 李铭佳

学术界对“微”没有清晰的界定，国外对微纪录片的定义为适合传播的纪录片，且时长小于十五分钟。网生微纪录片由传统纪录片演变而来，因此继承了传统纪录片的纪实性、真实性、文化性等特点，但与传统纪录片不同的是，网生微纪录片的制作周期更短，成本更低，播出的媒体内容更加短小精悍，表达更灵活与个性化。互联网技术提升了网生微纪录片的制作技术与传播效果，符合现代人碎片化的生活习惯，能够满足人们参与互动的需求。

网生微纪录片，也可以称为网络平台投资或者自制的纪录片。“网生”一词则与年轻受众息息相关，年轻受众追求自我，熟悉互联网环境，通常拥有碎片式生活习惯。伴随着网生微纪录片作品数量日益增加与影响力的逐步扩大，业界将这一类新媒体环境下发展的纪录片称为“网生微纪录片”。

纪录片的生产与制作的主体已经不再局限于主流媒体平台，如电视台、网络平台也能够自主投资，自主组织生产，并在网络平台播放，甚至普通网民亦可在用户生成内容平台拍摄与传播自己的作品。其中，《早餐中国》等网生微纪录片凭借更小巧的体量、更年轻化的表现形式在网上赢得广泛赞誉。截至2022年4月，由哔哩哔哩视频网站与北京小河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联合出品的人文类网生微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总播放量高达1828.9万，弹幕10.9万条，并获得第三十届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电视纪录片”与第二十六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系列纪录片提名。目前，网生微纪录片已成为年轻群体的热门话题，网生微纪录片的观看也成为提高全民精神素养、传播人文价值的一个重要途径。

《但是还有书籍》的特征探究

网生纪录片的诞生得益于网络技术与新媒介的创新与发展，其生产制作周期、内容时长、题材选择、表现方式以及传播营销策略都与传统纪录片不同。该类型纪录片破除了传统大型纪录片的厚重历史感、成本制作高、商业模式简单、资金匮乏、受众范围小、题材狭窄等弊端，自身灵活的生产方式有助于打造高质量的，符合观众审美趣味与精神需求，适合不同年龄层观看的影视艺术作品。

题材多元且聚焦平凡生活。网生微纪录片中的主流“微纪录片”除了其显著特征时长“微”之外，题材的选取也是一大特点。近年来的网络视频平台与自媒体机构等纷纷推出新的网生微纪录片，选材丰富多样且洋溢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展现当代人的思考与态度。

早期的传统纪录片多为政治宣传与宏大叙事的题材，制作费用高昂，工程浩大，有严格的制作标准与审核要求，盈收不平衡，一度受到普通观众的冷落而成为精英艺术和小众艺术。在观众的审美水平大幅提升与市场需求越发多样化的社会背景下，文化的多元性与主题的细分化成为主要趋势。网络平台的宽松环境有助于纪录片开发更丰富的的创作主题，出现了很多民生化、接地气的题材，并且能以更小单元的题材展现创作者对社会的洞察与思考。《但是还有书籍》以译者、文学编辑、绘本作家、书店店主、古籍整理员、阅读类短视频创作者等爱书之人作为主体，影片中每一位人物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对于书籍的热爱和对阅读文化的坚守。鲜活的人物与生动的故事快速拉近了与观众的心理距离，真实的生活状态与细节的展现使屏幕前的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

碎片化呈现。网生微纪录片的媒介特性与轻巧体量能满足年轻人碎片化、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也契合受众使用移动设备浏览与阅读文字与视频内容的习惯。《但是还有书籍》一共五集，分别是《书海编舟记》《二手书的奇幻漂流》《绘本中的奇妙世界》《设计师的纸上王国》《快时代阅读指南》。每集大约三十分钟，每一集影片都由三个完全独立的人物故事组成。人们在闲暇之余打开视频平台移动端，即可享受一场文化盛宴，即使中途离开观看界面也不会有割裂感。

表达年轻化。网生微纪录片表达形式更加新颖，拍摄手法更为自由。不同于历史题材常用的远景景别镜头，网生微纪录片的摄影师更常使用近景与特写刻画人物细节，整体剪辑节奏也更加紧凑，影视包装的手法也更加活泼与个性化。《但是还有书籍》中加入了大量与叙事内容紧密相连的动画元素，例如第一集影片开头使用了一段黑白二维动画，将一位有奇思妙想、精神世界丰富的主编展现在观众面前。网生微纪录片通过这种通俗易懂、娱乐化并且符合大众审美的影视表达方式，为年轻受众搭建起交流的桥梁，既满足了观众的精神需求，又能让他们重新燃起对于优秀文化与优秀中国故事的热情。

《但是还有书籍》的视听语言分析

在媒介传播时代，视听语言指的是在影视创作中以电子媒介为手段进行创作、传播、接受信息的技巧和规律。视听语言是基于人类最基础的视觉和听觉心理机制，用图像和声音两种手段进行信息传播的语言。

视听语言巧妙地连接声音语言和图像语言，把现实客观的场景和事物搬到了荧屏上并进行再创造，打造独特的情感体验，以直观的方式进行思想情感上的交流和具体信息的传播。

镜头语言分析。在视听语言镜头的使用与表达中，网生微纪录片时长较短，这就需要对故事进行浓缩提炼。因此，网生微纪录片极少使用长镜头和大景别描绘场面，多使用特写或近景刻画人物细节，细腻地介绍人物的生活环境与性格特征，同时多采用碎片化叙事方式把片段按逻辑顺序进行组接，展现完整的故事情节。《但是还有书籍》没有使用复杂的镜头与花哨的特效，每一集影片都娓娓道来阅读碎片化背景下的精彩阅读故事，记录阅读带给普通人的精神力量。

一、特写镜头。在特写景别中，人物脸部的细微表情变化是观众关注的重心，人物的心理状态与情绪能够被观众快速感知，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丰富的特写景别镜头可以捕捉人物细节，在第一集《书海编舟记》中最典型的特写是被摄主体反复出现的手部细节与厚厚的眼镜片。每次讲述编辑者、创作者、爱书人的故事，手部都占据了画面的主要位置。比如文学编辑朱岳在校订稿子时紧紧攥着铅笔的手、轻轻摩挲书页的手以及因烦恼文学类作品销量而陷入焦虑挠头的手部局部特写等，人物瞬间的细微动作仿佛被放大，带给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虽然被摄人物没有明显的面部表情，但手部特写已经细腻地展现了人物当下的情绪与心理状态，描绘了一位工作态度严谨、内心珍视华语文学编辑的形象。

二、微距摄影。微距摄影是一种特殊的摄影方法，需要近距离进行拍摄，可以瞬间捕捉被摄物体肉眼无法观察到的细节。在纪录片片头与正片中部分镜头使用了微距摄影，例如在第二集《二手书的奇幻漂流》的第一个故事中，摄影师使用一个推镜头拍摄旧书店店主的启蒙之书。微距摄像机模拟了人的视觉感官，清晰地展示了书籍内页的文字、纸张的质地，甚至是包裹在其中的微尘，极为清晰的画面搭配二维动画等创意形式，生动地讲述了书店店主与旧书结缘的童年趣事。

三、动画技术。网生微纪录片受到年轻人的热捧与“出圈”效应离不开动画元素的加入。创作者运用动画技术进行叙事的创作理念得到了年轻人的认可，《但是还有书籍》的创新亮点就在于采用了精美的动画形式，在传达严肃内容的同时也增强了叙事的艺术感染力。例如第二集设计了一段精美的动画，讲述了古书店店主吴雅惠首次与旧书结下不解之缘的经历。创作团队同时运用了微距摄影技术与二维动画技术，活灵活现地再现了一个小女孩因为低头捡硬币却无意间发现一本精美旧书。当解说词说到“但她从没想过，在这堆散发着油墨和霉味的泛黄纸页中，竟然潜藏着宝贝，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现”，画面中泛黄的书本内部突然出现一个小洞，小洞逐渐变成翻滚的硬币，小女孩也从小洞跳了进来，兴奋得手舞足蹈。新颖且富有想象力的动画片段不仅配合书籍主题进行叙事，而且将孩童时期的书店店主第一次因发现精美的旧书而感到的惊喜与激动传递给了观众，具有很强的表现力与感染力。

第五集《绘本中的奇妙世界》部分内容使用了定格动画元素，向观众展示了绘本馆“图书馆奇妙夜”绘本共读的活动过程，进一步引出绘本与童书的推广理念与意义。活动中每个孩子会选择一个自己心爱的玩偶放入绘本馆的帐篷里过夜，第二天小主人会收到一本由玩偶“挑选”的书籍。创作者运用定格动画的形式模拟小朋友脑海里的场景，拍摄玩偶攀爬书架挑选书籍的画面，并把整个过程定格成动画，有效激发了观众的好奇心与想象力。定格动画历史悠久且拥有独特的魅力，通过在现实场景加上真实拍摄对象将物体材质细致呈现，使人产生真实感和温馨感。

独具特色的动画片段赋予了网生微纪录片新鲜感与趣味性，充分展示了创作者对书籍文化的深度思考与探索，创新的表现形式为纪录片表达赋予了更丰富的机会。充满趣味的动画创意元素在帮助观众理解影片内涵的同时，也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视觉效果，让观众在兴趣与快乐中思考新媒体时代阅读文化新的可能性，并与观众产生共鸣。

画面语言分析。色彩是视听设计中画面语言的重要元素之一。从色彩的角度出发，网生微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一集《书海编舟记》中介绍了文学译者、外语编辑与古籍整理编辑的工作内容与工作环境。画面采用自然光线营造真实自然的氛围，整体色调偏冷色，质朴中又透着一丝理性，刻画了一群坚守文学理想、严谨理性的书籍从业者。在第二集《二手书的奇幻漂流》中，影片大量运用明快的暖色讲述旧书店的故事。店内微黄的灯光下，旧书店店主坐在一堆淡淡的黄褐色的牛皮纸书箱之间翻开泛黄的书页，娓娓道来旧书的时光旅程，讲述着旧书的价值与意义。画面中的暖色调色彩能够帮助观众直接地感受旧书背后蕴藏的时光，同时也体现出他们对书籍的热忱与对传统文化的坚守。

听觉语言分析。声音是刻画人物、表达情感的重要元素之一，与影像画面相辅相成。在影视视听语言中，声音由于其直接作用于感官，使整体作品更符合人类视听的心理与生理机制，从而能够综合表达影片的情感。《但是还有书籍》将画面与声音融合在一起，舒缓恬静的背景音乐、富有表现力的音响以及客观平实的画外音，充实了整体画面的信息，与视觉共同构建综合的影视空间。

一、解说词。《但是还有书籍》邀请了演员胡歌与配音导演姜广涛配音，他们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从容地向观众讲解书籍背后的人与事。微纪录片中画面与解说词互相补充，向观众解释阐述画面的细节，展现更加全面的故事内容，让观众能够更深刻地理解纪录片的核心价值。第二集《二手书的奇幻漂流》的动画片段中，创作者使用别出心裁的解说词：“蜗牛和LULU的移动书摊从上海出发……行程九千多公里，跨越十一个省份，出现在咖啡馆前，水果摊间，音乐节上，菜市场里，邂逅了无数有趣的人和故事，也成为许多人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解说词把一个月的旅程浓缩为二十秒的影视片段，画外的讲解巧妙地实现了时间与地点的转换，仿佛带领观众置身于移动书店之旅中，解说词有效地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提升了影片的表现力和传播力。

二、音乐与音响。和影视的视觉元素不同，音乐能够激发人们的情绪与思考，这种情绪、氛围、情感的推动是准确的、细腻的、抽象的，可以直接与观众进行心灵上的沟通和深层次的对话。而音响能有效还原真实世界的声音，还有助于塑造虚拟的空间，利用不同类型的声音叠加，调动观众的想象与联想，延伸大画面的深度与广度，引导观众全情投入故事的构建。在第二集《二手书的奇幻漂流》中有大约二十秒的书店店主夫妇旅程的动画片段，充满活力的剪贴画风格与轻松的爵士乐背景音乐相得益彰，爵士乐不规则的轻重音与令人摇摆的节奏感染着观众。承载移动书店的汽车动画形象出现的时候，创作者添加了俏皮的人工合成的音效表达出轻松有趣的氛围。音乐与音响的结合烘托了整体旅程轻松的气氛，向观众展示了移动书店旅程途径的所有地点的同时还激发了观众的想象与联想，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书店夫妇在旅程中的喜悦情感，为后续故事情节做铺垫。

结语

网生微纪录片是媒介与技术发展的产物，轻巧的体量、亲民的题材选择、年轻化的视听设计与表达方式、创新的制作模式与传播渠道重新激发人们对纪录片的热情。网生微纪录片应继续坚守真实原则，与时俱进，讲好中国故事，满足新时代人民的精神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