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瑞让

熬夜是警察的一项基本功。“不能熬夜的警察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很多年前，刚入警时，师傅如此对我说。当时的我，心中颇不以为然：“熬夜谁不会啊！”

不久后的一个清晨，仁寿山下十里桃花香飘金城，金色的阳光与鲜艳的桃花辉映出粉红的光芒，稚嫩的桃叶尖上缀着一滴滴清澈的露珠儿。我们蹑手蹑脚地穿行于桃花间，快速进入桃花地里的一所房屋。面对突如其来的我们，房间内蒙头大睡的嫌疑人愣了几秒，还没明白过来，手铐已经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一名经历复杂的吸毒人员，待过劳教所，进过看守所，戒毒所更是几进几出。对于我这个新警，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不配合做笔录，拒不承认吸毒，尿检不提供尿液。几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一言不发。急性子的我在询问室内走来走去，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只好求助师傅。师傅慢悠悠地燃起一根香烟，吸了一口说：“一个字，熬！这个时候就看谁能熬过谁了。”我说：“师傅，咱们8小时的询问时间快到了。”师傅说：“请示分局，将询问时间延长到24小时。”看着师傅信心满满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师傅，咱们有把握吗？”师傅坚定地说：“有，我敢打包票，他熬不住这一夜的。”

再次回到询问室，我心中有了底，自然也就不慌了，看着窗外的夕阳，夜幕一点点降临。转眼间，到了晚上十点多，吸毒人员似乎有些熬不住了，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要烟抽。坐在我旁边的师傅，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果然，经过一番折腾后，许久未排尿的吸毒人员再也憋不住了。我们及时提取了尿样。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阳性。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吸毒人员居然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吃了感冒药。我忍不住想发火，师傅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在我耳边低声说：“沉住气，和他熬。”

凌晨两点后，我却开始有点儿熬不住了，感觉时间过得真慢啊，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漫长，一阵阵困意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架。偷偷看向身旁的师傅，只见他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如同老猫一样，眯着眼慢悠悠地吸着烟，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平时不会吸烟的我，一把抓过师傅的烟，点上一支猛吸一口，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师傅笑着说：“不会抽就别抽了。”我又吸了一口，说：“师傅，这东西还真能提神啊！”

凌晨三点半，吸毒人员终于熬不住了——毒瘾犯了，鼻涕眼泪“哗哗”往下流，不停地向我们要烟抽。师傅站起身来，走到吸毒人员的身旁，递给他一支烟，说：“别撑了，你见过几个人能撑得过警察的，哪个不是乖乖地去戒毒？”吸毒人员使劲儿地吸着烟，满脸痛苦的表情，心底里做着最后一丝挣扎。师傅不紧不慢地说：“其实你交不交代无所谓，仅凭你的尿检结果和你的前科材料就可以送你去戒毒。现在我们是讲求证据，但如果你拒不配合，必然会影响你戒毒出所的时间，到时候戒毒所对你进行戒毒评估，征求社区民警的意见时，我们要把你今天的表现写进去。”一语促使吸毒人员破了防。

凌晨四点，困意来得更加凶猛了。师傅看出我的困意，问：“要不要我来？”我忙说：“我来，师傅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师傅善意地笑了笑，走出了询问室。吸毒人员开始交代自己的违法事实，我制作笔录。写着写着，耳边吸毒人员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的头猛地磕了一下，手中的笔在稿纸上长长地划了一道，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原来，我刚才睡着了。旁边的同事看到了我的窘态，说：“我来记录吧。”我不好意思地说：“没事，你先看着，我去洗把脸。”

卫生间里，我大把大把地捧着冰凉的水，用力地搓着脸。再次回到询问室，我已没有丝毫睡意，把刚才制作的笔录誊抄一遍，让吸毒人员签字确认。

一切忙完后，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师傅笑着说：“你挺过了熬夜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