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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子宫”到“坟墓”
——电影《香水》的空间美学

2022-11-07张思阳

文化与传播 2022年1期
关键词:雷诺香水气味

张思阳

电影世界是一种时空复合体,但“空间”在电影研究中长期被“时间”遮蔽。即使谈到它,也是被肢解为景别、构图、造型、镜头、景深、视角等关涉空间的探讨。“空间”正式成为电影研究的对象,与美国著名学者大卫·鲍德韦尔(David Bordwell,1947—)谈到的“宏大理论”对于电影研究的渗透密不可分:20世纪后半叶,空间问题逐渐脱颖为现代社会的重要问题之一。随之,西方文艺理论实现了“空间转向”并展开了阐释空间问题的理论旅程:巴舍拉、列斐伏尔、索雅、麦克·克朗、福柯、德勒兹等学者为“空间理论”提供了丰富的话语资源。但电影的空间研究属于鲍德韦尔所说的“中间层面”的研究。因为电影空间是电影作为独立艺术的空间,必然涉及对电影本体的讨论。也就是说,这个空间“既建立在普遍性的空间意义基础之上,又彰显着自身独特的技术与艺术形态”,是技术与文化、主体与客体、物质与意识的交织所在。因此,从空间美学的角度介入《香水》这部“有味道”的电影,既能从本体论的角度观照其作为一部电影自身所特有的美学特征,又能站在理论的高度上探讨电影的价值意蕴。

一、《香水》及其空间表征

电影《香水》(:)由汤姆·提克威(Tom Tykwer)执导、本·威士肖(Ben Whishaw)等主演,获得了第57届德国电影奖杰出故事片、最佳服装设计等六个奖项。影片由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Patrick Süskind)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讲述了嗅觉天才格雷诺耶为了寻找爱与被爱,杀害了十三位少女(小说中杀害了二十六位少女)制香的故事。该小说“以魔幻般的诡异想象、荒诞的非现实情节、巧妙的互文语境、耐人寻味的反讽性语言被誉为德国后现代小说的范例。”但是,小说的叙事却没有采用后现代小说常用的“拼贴”“时空错位”等方式。影片遵从小说的线性结构,但采用倒叙的手法,先将格雷诺耶被典狱官用铁链残暴地拖上高台接受审判这一高潮展示出来。后以时间为线索,讲述了格雷诺耶从“子宫”到“坟墓”的短暂一生。影片的叙事技巧、视听结构、主题表达等已经得到了充分的研究,但对于影片的空间美学却少有人关注。莫里斯·席勒曾在《电影,空间的艺术》一文中指出:“只要电影是一种视觉艺术,空间似乎就成了它总的感染形式,这正是电影最重要的东西。”《香水》的空间设置和隐喻对于电影主题的揭示和升华有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影片以格雷诺耶的成长经历为线索,空间的设置和变化与格雷诺耶生存空间的流动紧密相关:出生在肮脏的鱼贩市场,在育婴所度过童年,在皮革店做苦力维持生计,在香水店为巴尔迪尼制香,去格拉斯实现梦想……除了鱼贩市场—育婴所—皮革店—香水店—山洞—香料工厂等格雷诺耶的生存空间,影片中曾出现两次的中世纪圆形广场、洛尔家捉迷藏的迷宫花园等共同构成了影片的表意系统,成为汤姆·提克威建构影片故事情节、展现复杂人物关系、揭示作品主题的重要表现手段。本文仅选取与主人公格雷诺耶成长经历相关的生存空间对影片的空间美学进行探讨。

鱼贩市场作为格雷诺耶的出生地,是汤姆·提克威重点塑造的第一个空间。这一空间在影片中呈现了不到三分钟,但却体现出了汤姆·提克威独特的影像处理手法。首先是对影片速度和节奏的把握。影片开头通过几段平行蒙太奇的快速拼接剪辑将故事发生的环境进行了交代:在泥泞、拥挤、混乱的市场上,镜头跟随着一个抱着装满死鱼的箱子的男人移动,穿过了拥挤的人群,经过一堆瘫软的黏糊糊的鱿鱼,几个男人在本就拥挤的市场里争吵撕扯……最后来到一个看上去脸色苍白、头发与汗水黏在一起的女人的小摊前,她用力将箱子里的鱼倾倒在案板上,旁边是堆积如山的鱼内脏和水槽里四溢的污浊血水……就是在这样一个满是泥泞、腥臭、血污的鱼市,格雷诺耶出生了。在随后展现格雷诺耶与生俱来的对气味的天赋时,又通过快速剪辑,闪接了一系列意象:各种各样的臭鱼、蛆、老鼠、呕吐物等。这些意象由近及远,由外到里将鱼贩市场的臭味和肮脏展示了出来。剪辑的快节奏压缩了电影的表现时间,使影片内容得以在最短时间内呈现出来,从而加速影片的进程,也符合现代人对于影片快节奏的观影要求。其次是对镜头的运用。由于以视听为载体的电影无法直观地表达气味,因而这一场景用了一个特写拍他的鼻子。这既暗示了嗅觉敏感是格雷诺耶天赋所在,又巧妙地让观众知晓接下来是对气味的展示,从而成功地撩拨起观众对气味的记忆。

育婴所、皮革店、香水店、香料工厂是记录着格雷诺耶成长轨迹的四个重要场所。从育婴所到香料工厂,随着格雷诺耶对世界各种气味的逐渐发现以及格雷诺耶天赋的不断展现和发掘,影片的色调也从一开始的灰重浓厚逐渐变得温暖明亮,色彩也逐渐鲜艳。育婴所和皮革店的故事主色为灰色:天空是灰色的、建筑是灰色的、人物穿的衣服也是灰色的。这种灰色调的运用给观众一种阴冷沉重的感觉。香水店的故事主色为暖黄色:在店铺里的灯光和烛光的笼罩下,香水店内的陈设甚至是人物的脸庞都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感觉。格拉斯的香料工厂则有着更为鲜艳的颜色:紫色的薰衣草、黄色的水仙花、白色的晚香玉……最后一个值得注意的空间是格雷诺耶在前往格拉斯时路过的康塔尔山。小说中,格雷诺耶在这座火山洞中一个天然形成的、没有任何气味的坑道中生存了七年。这一空间采用了非常低照度的处理,不仅仅因为山洞中本来光线就很昏暗,也因为导演意图表现格雷诺耶本身就与黑暗、神秘联系在一起。正是在这片黑暗宁静之中,格雷诺耶发现他虽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灵敏的鼻子,但他却闻不到自己的味道。由此,他找到了自己存活下去的理由: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二、《香水》的空间隐喻

隐喻是人类古老的思维方式,也是学术研究关注的重要话题。隐喻和象征在汤姆·提克威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垂死的玛丽亚》(1994)中的木头人、耳朵、苍蝇、窗户等;《三角恋》(2010)中的三角舞蹈和梦魔;《云图》(2013)中的数字“6”等。电影《香水》中的“香水”本身就是一个暗示性符号:“它有时像圣洁的天使,指引着格雷诺耶前进的方向;有时又像万恶的魔鬼,驱使格雷诺耶疯狂残害少女掠夺气味。”还有观点认为“香水”折射出了人们心中的原始欲望。《香水》中除了这些较为明显的隐喻和象征,汤姆·提克威每一个精心设置的空间也都隐藏着深刻的含义,以下仅对两组重要的隐喻传达进行分析。

第一组是象征着生命/死亡的鱼贩市场和山洞。鱼贩市场在影片中一共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作为格雷诺耶的出生地,第二次是作为格雷诺耶离去的地方。鱼贩市场是作者给这个嗅觉天才设定的出生场所。一个嗅觉天才被丢弃在臭鱼烂虾和各种动物尸体混合的世界里,他的啼哭声代表了他对这个充满臭味的空间的反抗,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使他逃离了像臭鱼一般被装在手推车上运往公墓或者倒在河里的命运,但同时也送走了他的母亲——母亲因为遗弃罪被处以绞刑。影片的最后,格雷诺耶又回到了鱼贩市场,他的嗅觉记忆将他带回到他出生的鱼摊边,他把那瓶可以掌控世界的香水浇遍了全身,随之被一群流浪汉和妓女分食了。“半小时后,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已从地面上彻底消失,一根头发也没留下。”聚斯金德选择了“鱼贩市场”这样一个空间作为格雷诺耶出生地也似乎是在暗示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是鱼贩市场上的一条鱼,只不过有的是小梭鱼,有的是刀鱼,品种不同、命运不同罢了。鱼贩市场既是格雷诺耶生命的起点,也是其生命的终点。与其说格雷诺耶在鱼贩市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毋宁说是他的生命在鱼贩市场得到了升华:他化身为一种纯粹的爱,把这种爱装进了底层人民的心里,“尽管他们胃里不好受,但心里是完全轻松的。在他们阴沉的灵魂里,突然变得那么轻快乐观。在他们脸上,表现出一种童话般的,柔和的幸福光辉……他们第一次出于爱而做了一点事情。”康塔尔山的山洞则是一个更具生命/死亡意味的空间。从外形上来看,这个山洞就像是女性的阴户。格雷诺耶钻进了山洞,也象征着他重新进入了一个子宫,在山洞里孕育了一个新的自我。在山洞中,他选择了一个天然的坑道,“坑道尽头处狭窄不堪。格雷诺耶的双肩都碰到石头,同时又非常低矮,以至于他只能弯着腰站立着。但是他可以坐,若是他蜷缩身子,甚至可以躺……他躺在法国最荒凉的山中地下五十米深处,像躺在自己的坟墓里。”这个类似坟墓的坑道则带有浓重的死亡意味:在小说中,坑道的尽头白天和黑夜一样是死一般的寂静。电影中,也是同样采用非常低照度的处理,把坑道的黑暗和死亡气息表现得非常到位。

育婴所、皮革店、香水店、香料工厂,生存空间的流变则对应着“家宅”的失落,同时也暗含着对梦想的追寻。由于格雷诺耶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这意味着格雷诺耶从未在真正意义上体验过“家宅”的温暖,也就注定了他的命运旅途是坎坷的。他被教士送到育婴所,育婴所的同伴企图杀死他,加拉尔夫人及时出现,救了他一命。但加拉尔夫人并不是真心爱护他,只是因为只要格雷诺耶活着,她每个月就可以收到一笔钱。在育婴所的格雷诺耶像一只扁虱一样长到了十三岁,在圣梅里修道院停止发放格雷诺耶的费用后,加拉尔夫人便迫不及待地把他以七法郎的价格卖到了格里马的皮革店。格雷诺耶在皮革店每天勤奋劳作十五六个小时,有着病菌一样顽强的生命力且从不反抗,因此获得了格里马的信任。在帮格里马送货的途中,他认识了香水店老板巴尔迪尼,巴尔迪尼看中格雷诺耶的制香天赋,花了五十法郎将他买走。但巴尔迪尼并不是真心欣赏格雷诺耶的天赋,只是将他视作摇钱树。在格雷诺耶为他写下一百种香水的配方后,巴尔迪尼欢天喜地地将格雷诺耶送去格拉斯。来到格拉斯,阿尔努菲夫人的香料工厂为格雷诺耶提供了暂时的容身之所,但阿尔努菲夫人的情人德鲁却将他视作敌人常常刁难他。从育婴所到皮革店、香水店再到香料工厂,这些收留格雷诺耶的人本可以扮演家长的角色,给格雷诺耶以爱护,为他提供一个家宅,教会他爱与被爱,但每个收留他的人并不是真心爱他,他们看中的只是格雷诺耶带来的利益。格雷诺耶在每一个地方的停留都只是短暂地拥有一个住所,“住所只是暂时的遮蔽物,并不具有承担心灵庇护的功能。”但也正是因为家宅的缺失,逐渐打开了格雷诺耶梦想的空间:在替格里马送皮革的路上,格雷诺耶因为迷恋杏子姑娘的体香而将其误杀。随后,杏子姑娘的体香也随着尸体的冷却逐渐淡化了。基于此,格雷诺耶的生活有了意义、目标和更高的使命,“他如今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坚韧不拔和艰苦地活着。他必须做个芳香的制造者。不只是一个随便的制造者,而是一切时代最伟大的香水制造者。”于是,他主动提出想离开皮革店在巴尔迪尼的香水店工作。格雷诺耶在香水店学到了制香的基本知识,但他仍然对杏子姑娘的体香念念不忘。他哀求巴尔迪尼教会他保存气味的方法,但巴尔迪尼的蒸馏法却无法保存玻璃、铜、猫,甚至是人的气味。他大病一场,听到巴尔迪尼说到油脂离析法也能保存气味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就此踏上了前往格拉斯实现梦想的道路。从育婴所到香料工厂,每一个空间都为格雷诺耶实现他的梦想作出了贡献。

三、《香水》的空间意蕴

“从子宫到坟墓,我们和他人紧紧相连。”这是汤姆·提克威的另一部作品《云图》()中星美的台词。这句话表现出了汤姆·提克威对生命个体的观照和对人的本质、命运、存在的思考。《香水》亦是如此。把鱼贩市场—育婴所—皮革店—香水店—山洞—香料工厂这些格雷诺耶生存空间的流动和隐喻串联起来,可以发现,《香水》讲的其实是一个嗅觉天才追寻爱与被爱、寻求自我认同的故事。克里斯蒂娃有关“穹若”(khôra)的阐述和巴什拉的空间诗学为我们理解这一思想主旨提供了很好的理论观照。

“穹若”出自柏拉图的《蒂迈欧篇》,“是一个意象型的、母性化的哲学概念。其希腊语为χώρα。它通常被解释为‘容器’或‘子宫’……柏拉图把‘穹若’看成是对摹本和摹本生成物有影响的第三种事物。对柏拉图来说,‘穹若’是所有生成物的母亲。后来的哲学家也大体上同意柏拉图的观点。”克里斯蒂娃将“穹若”与女性主义及精神分析相结合,将“穹若”发展成为“符号性空间”:一个“充满母婴之间的身体记忆、凝缩与移置的能量、情感波动标记、无意识驱力、游戏之流”的隐喻性女性空间。克里斯蒂娃认为“符号性空间”既是母性区域,也是前语言和前主体的原空间。因此,当弃绝了有温度、声韵和气味的母体后,婴儿建立自我认同,需要进入父系象征界,并从自身之外去学习和掌握语言。此时,“蕴藏于母性空间的生命力及其所携的声音、色彩等因素,发生于其间的‘凝缩与移置、吸收和排斥、抛弃和静滞,都构成了主体语言习得的先天条件’。”在鱼贩市场被母亲抛弃的格雷诺耶一直到四岁时才说出了第一个词“鱼”。动词、形容词和虚词他都难得用,他只能说一些有气味的植物、动物和人的名词。“对于那些表示无气味的词,即那些抽象的概念,首先是伦理道德方面的概念,他学起来最困难……正义、良心、上帝、欢乐、责任、恭顺、感谢等等——它们究竟表达了什么,他永远捉摸不透。”格雷诺耶既没有获得“符号性空间”所给予的能确立主体的能量,也没有在被母体弃绝后得到象征界(父系)的指引。这个世界从未给过格雷诺耶爱的滋养,也从未教他善恶的标准。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是非善恶,亦没有伦理道德。所以,当他误杀杏子姑娘后,他惊恐的只是他无法保存杏子姑娘的体香。后来用十三位少女的生命制作一瓶香水,他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克里斯蒂娃认为,主体的生成基于对“符号性空间”的弃离。格雷诺耶必须离开母亲的子宫才能确立自己的主体地位。但母亲的离弃似乎注定了格雷诺耶进入象征界以后的颠沛流离。从育婴所到香料工厂,格雷诺耶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没有人格、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他不断地寻找,不断地流浪,终于在康塔尔山的山洞中找到他所渴望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他躺在法国最荒凉的山中地下五十米深处,像躺在自己的坟墓里。他在一生中,甚至在他母亲的肚子里,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安全……他开始无声地哭起来。他不知道,他这么幸福该感谢谁。”巴什拉认为,这种归属感和认同感的缺失实际上源自于家宅的失落:“……不能只把家宅当作‘对象’……问题不在于描述家宅、详述它的各种面貌、分析它的舒适因素。相反,我们应该超越描述层面上的问题——不论这种描述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谈论的是事实还是印象——从而达到原初的特性,也就是认同感产生的地方。”家是人在世界的角落,是人的意识的居所。它庇佑着梦想,保护着梦想者。格雷诺耶之所以感到幸福,正是体验到了家的感觉:虽然坑道极其简陋且狭窄,但“当存在找到了最简陋的庇护之处时……想象力将用无形的阴影建造起‘墙壁’,用受保护的幻觉来自我安慰……他在家宅的现实和虚拟之中体验它,通过思考和幻想来体验它。”由于家宅的缺失,这个自然的狭窄坑道赋予格雷诺耶一种超越母体子宫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同时也引起了他对于死亡的想象。如果说康塔尔山的山洞还不足以表现家宅的意义,那么影片最后格雷诺耶返回出生地——鱼贩市场这一举动则再次证明了家宅的价值:在制造出让世界癫狂倾覆的香水之后,格雷诺耶本可以从杀人狂魔变成世人顶礼膜拜的神祇,但他最终也没有用这瓶香水“让国王来吻他的脚”。审判台上,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杏子姑娘的脸庞。这个唤醒他生命的女孩最终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所追求的并不是“永恒的香气”,而是他生命中一直缺席、最简单,也是最难得到的“爱”。于是他选择了回到他出生的地方:那个泥泞、肮脏、混乱的鱼贩市场。正如巴什拉所说:“家宅不只是在历史的流逝过程中,在我们的历史叙事中日复一日地被体验着……它保存着逝去岁月的宝藏……我们在其中体验着安定感,幸福的安定感。”格雷诺耶在鱼贩市场出生,这里承载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原初记忆。叶落要归根,格雷诺耶也选择了在这个初次充当“家宅”的地方结束自己的人生旅程。

“人们可以在伟大、恐怖和美之前闭上眼睛,对于优美旋律或迷惑人的话可以充耳不闻,但是他们不能摆脱气味。因为气味是呼吸的兄弟,它随着呼吸进入人们体内,如果他们要生存,就无法抵御它。气味深入到人们中间,径直到达心脏,在那里把爱慕和鄙视、厌恶和兴致、爱和恨区别开来。谁掌握了气味,谁就掌握了人心。”气味可以帮助记忆,从而联结现在与过去。“对于普鲁斯特来说,一小块浸到茶中的玛德莲蛋糕气味会使他有幸福感。”而对于格雷诺耶而言,鱼贩市场的气味联结着他对于安定感的渴望,从而促使他在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程选择回到出生的、承载着他对这个世界原初记忆的地方。作为一部嗅觉电影,“气味”无疑是《香水》的一个重要线索,而“空间”则是影片另一个不可忽视的要素。在电影《香水》中,“空间”是展现导演汤姆·提克威影像风格和审美特征的重要媒介:它不仅与汤姆·提克威对电影的场面调度有关,也与景别、色彩、构图、声音等息息相关;“空间”也是影片故事发生的场所:空间的设置和变化与主人公格雷诺耶的成长经历以及故事情节的展开和推进密切相关;“空间”还是理解影片主旨、升华影片情感价值的重要渠道:在“空间诗学”的理论观照下,“子宫”“坟墓”“家宅”等空间原型为解读影片的“鱼贩市场、育婴所、皮革店、香水店、山洞、香料工厂”等空间表意系统提供了更为新颖的角度。克里斯蒂娃对“穹若”的阐释以及巴什拉的“空间诗学”有助于读者更为全面地理解格雷诺耶这位嗅觉天才“从子宫到坟墓”的短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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