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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红枣压枝繁

2022-11-02张延伟

资源导刊 2022年10期
关键词:枣儿涵洞二弟

□ 张延伟

农谚讲“旱枣涝柿子”,今年上半年降雨量偏少,利于枣树挂果。前段时间,回乡下老家,见二弟栽在院外空地上的枣树结满了圆圆的荔枝般大小的枣,和早年见过的那些椭圆形状的枣有所不同。

七月十五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枣落杆儿。此时已是农历八月底,树上的枣儿陆续成熟,秋日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叶子斑驳陆离地照在枣上,仿佛镀了一层光亮的色彩。那些枣有的如同绚丽夺目的红玛瑙,有的像是窑变而成的青红釉色钧瓷珠。我摘下一颗枣,放到嘴里咬一下,枣的清甜和脆嫩的口感溢满口腔。

二弟说,这棵枣树是他3年前从集会上买的,属于嫁接的新品种,长势很旺,栽下次年开始挂果,今年就进入了盛果期。他一边说着,一边挑着摘那又红又大的枣,要我带回城里给孩子尝鲜。

看着二弟饱经沧桑而又热情洋溢的脸庞,我记忆的闸门也一下子打开了,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段与枣有关的经历。

我家老宅的院子里也曾栽过一棵枣树,那是奶奶从姑父家移植来的。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栽上能卖钱。这棵枣树短短几年就开枝散叶,最高处竟长得和屋脊一般高。每年过了农历七月,枣儿开始膨胀发个儿,外表颜色由绿转白,枣蒂处慢慢变红,甜味儿便浓了起来。

枣儿成熟的那几天,父亲会专门抽空爬上树去,我和母亲、二弟则在树下抻着旧床单接应,父亲用手握着树枝使劲摇晃,成熟的枣儿便扑扑嗒嗒地落在床单上。那些长在最高处的,则尽可能地用棍子敲落。摘完枣,父亲会这家一捧、那家一碗送给左邻右舍们分享。

奶奶去世后,暑假看护枣树的差事自然落在我们弟兄俩身上。起初,我感到好玩,时间久了就感到枯燥乏味。再后来,我觉得两个人守着一棵树实在没有必要,于是就常常假传“圣旨”,借父母名义指使老实的二弟待在那儿守着,自己则借机跑出去玩耍。

一天中午,我又故技重施撇下二弟,让他独自一人守在树下,然后约了几个伙伴到村外小树林里捉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们在河边树荫下燃起火堆准备烧知了肉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母亲大声呼唤二弟小名儿的声音:“孬儿,孬儿,你在哪儿,回来吧……”

我心里一惊,赶紧往回赶。半路上遇到焦急不安的母亲,这才知道,二弟独自坐着无聊,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结果有两个邻家的孩子偷偷攀上院墙,又爬到树上摘枣。其中一个孩子脚下踩空,从树上掉了下来。万幸的是,那孩子跌落在刚填满杂草秸秆的粪坑里,除身上被树枝挂了几道血痕外倒没什么大碍,倒是把大人吓得不轻。父亲当着邻居孩子父母的面狠狠呵斥了二弟一顿,还抬手打了他一巴掌。二弟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话也没说,趁着父母对那孩子嘘寒问暖的当儿,扭头跑了出去。等父母安抚好那个孩子回过神儿来,二弟早已没了踪影。

一直到傍晚时分,村里有人拿了手电到村西小水库下与泄水闸相通的涵洞里照螃蟹,这才发现了蹲在水边发呆的二弟。当时,二弟的双脚已被涵洞里冰凉的水泡得发白起皱……

自始至终,二弟都没在父母面前说过一句抱怨我的话。父亲曾多次询问事情的原委,二弟总是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不怨俺哥,是我让他去帮我捉几个麻吉鸟(知了)回来给我玩儿,他才不在的。”而我始终也没有勇气向父母坦承我的过错。作为一种下意识的自我救赎,在此后的日子里,无论做什么事,我再也不敢自作聪明、偷奸耍滑了。

而如今40多年过去,当年懵懂无知的孩童,如今都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当我重新提起当年发生的那件事,二弟一如既往地憨笑着说:“哥,我早就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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