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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静悄悄

2022-10-09施晶晶

南风窗 2022年20期
关键词:大厂阿里

施晶晶

从年初的大厂年会线上办或者不办了,到年中的“6·18购物狂欢节”阿里的交易额战报不发了,2022年上半年的互联网大厂比往日少了些热闹,就这样静悄悄地走到了2022年下半年。

不过,它们并没闲着,正忙着瘦身。从去年底开始,“降本增效”“去肥增瘦”就成了贯穿整个互联网行业调整步伐的关键词。

无论是业务缩减、投资精简,还是人员优化、日常开销的精打细算,互联网大厂们在经历了前20年的高歌猛进后,告别了英雄主义的叙事。

如今,站在行业发展的第三个十年节点,大厂们以愈发低调的姿态,叩问下一個十年中国互联网的主题是什么,又将去向何方。

减 半

2022年已过半,8—9月,互联网上市公司相继发布了第二季度财报,大厂的期中考出分了。

风向标自然先看腾讯和阿里。由于经营利润减半、投资亏损、股价下跌、接连割肉等一连串的动作表现,两家大厂传递出了同一个信号:钱难挣了。

具体而言,上半年,腾讯的净利润比去年同期少了一半。

单看经营,对腾讯来说,增值服务占了它半数营收,游戏、视频号直播、数字内容订阅则是主要的收入来源。

其中,游戏是大头,但腾讯的本土游戏发布数量下降、用户消费减少,加上未成年人保护措施,腾讯想从国内的游戏玩家身上挣更多钱,难度变大。

上半年,腾讯借着刘亦菲、周杰伦的颜值、才华以及观众情怀,才为其文娱版块业务吸引了更多付费。

金融科技、企业服务、网络广告,占据了腾讯另外近半数的收入,这些业务都和社会整体的经济活跃度共振。财报中,腾讯明显感受到广告市场持续低迷,又因为疫情反复,人们在衣食住行上的支付交易金额也减少了,这一趋势在第二季度尤其明显。

阿里也不容易。它第一季度净亏损了183亿元,第二季度净利润为203亿元。要知道,203亿元,这一数值也只有去年同期的一半不到。

单看经营,围绕物流和供应链,阿里的淘宝电商、盒马等线下直营店,因疫情的起伏都曾遭遇过阻滞,直到5月下旬,物流才算恢复正常。

借力23天(超长)的“6·18购物狂欢节”,淘宝才提振了一口气,成功支付的商品交易总额才有了同比正增长。“6·18”项目总负责人后来公开致信商家,信中一共说了5次感谢,感谢商家“一起见证消费信心的恢复”,但淘宝平台既没有发布开局战报,也没有公布具体的成交金额。

今年第一季度结束,阿里面向新财年和新形势,其管理层就表示一要“降本增效”,二要“保证很好的现金流入”。

在这之前,阿里刚刚走过不平静的2021年:收到182亿的巨额罚单;股价一度腰斩,蒸发的市值相当于一个贵州茅台。

但瘦骆驼总归还是比马大,腾讯、阿里两家大厂仍然保持着百亿级别的盈利和稳健的现金流。

放眼望去,尽管业绩普遍承压,但市值排名Top 7的互联网大厂当中,京东、百度、网易、拼多多也保持了盈利,数据表现优于去年同期。

尤其是后起之秀拼多多成了冲出来的一匹黑马,与去年同期相比,它今年上半年大幅度扭亏为盈,115亿元的净利润躺在了账面上。

上市广告公司分众传媒的体会最深,在它的业绩半年报里,来自互联网行业广告的营收降幅最明显,营收占比从去年同期的30.76%下降至今年的13.63%。

相比之下,美团负重前行,以外卖为核心的业务继续挣钱,利润也提高了,但架不住买菜等新业务烧钱烧得厉害,上半年总体经营亏损近61亿。

B站也不轻松,在上半年共烧掉43亿元。“用爱发电”虽然美,但爱也很贵,B站活跃用户上涨,意味着资源投入也不少,高成本直接抵消了广告和直播创造的利润。

同此凉热的是,今年上半年,上市互联网大厂普遍经历着股价跌跌不休,延续着去年以来的低走势。

内外部挑战之下,互联网大厂的增长瓶颈开始凸显。

聚 焦

从去年底开始,“降本增效”就成了互联网大厂内部调整的关键词。半年来,这也是投资者向大厂管理层询问最多的话题。

降成本,方法相对明晰—“关停并转”业务、裁员、减少投资、削减营销费用,就是一套组合拳。

张一鸣原先重金投入游戏、教育行业,也涉足金融、医疗、汽车领域,但他规划的版图从去年就开始收缩了;马化腾也在今年的中期报告里表示:实施了成本控制措施,调整了部分非核心业务,聚焦重点业务。

今年上半年,互联网大厂普遍减少了自己的营销支出。仅第二季度,阿里销售费用就少了约15亿元,腾讯营销开支节省了20亿元。削减市场费用的大厂名单里,还有美团、京东、快手、百度和小米。

对此,上市广告公司分众传媒的体会最深,在它的业绩半年报里,来自互联网行业广告的营收降幅最明显,营收占比从去年同期的30.76%下降至今年的13.63%。

投资,也是反映互联网大厂扩张或收缩的风向标。上半年,大厂的投资显得更谨慎了。

今年年初,字节跳动解散了战略投资部门,团队成员或裁撤、或分散到各业务线当中。

腾讯用来投资的现金流也减了一半。而去年的第三季度报里,BAT、京东、B站、快手等互联网大厂都披露了巨额的投资损失,腾讯是其中亏损最多的一家。

泛互联网领域的创业投资数据库IT桔子,统计了腾讯、阿里巴巴、百度、小米、字节、哔哩哔哩和美团的投资并购情况,显示七家大厂上半年投资数量同比减半。

相比“降本”,投资整体收缩的情况下,提升效益的任务更显艰巨。

8月,任正非发出的内部信也是对互联网大厂“降本增效”的进一步解释:“整个公司的经营方针要从追求规模转向追求利润和现金流……不能产生价值和利润的业务应该缩减或关闭,把人力物力集中到主航道来……不要包打天下。”

大厂的确都倾向于聚焦核心业务。

比如,企业软件、视频号、国际游戏市场是腾讯眼中的增长领域;阿里要聚焦消费、云计算和海外市场;拼多多CEO陈磊说要继续投资农业和科技研发;美团要继续探索社区团购,为今后培育业绩新亮点。

大厂聚焦主营业务、追求利润背后,一个意义更重大的方向是:拥抱实体经济,加大研发投入,积极出海。

今年2月,腾讯发了一个《助力实体经济》的品牌宣传片,一向热衷在线交朋友、打游戏的腾讯要助力实体经济了—由虚向实,这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阿里也传递出了相似的变化,二季度业绩电话会上,CEO张勇提及消费、云计算、全球化三项核心业务时,强调的是发挥阿里在“数字商业基础设施”上的优势—这些字眼也显然和实体经济联系紧密。

与此同时,互联网公司也在加速科技研发。

尽管业绩承压,但上半年,几乎没有互联网大厂在研发费用上抠抠搜搜。就拿投入最多的阿里、腾讯、百度来说,大厂研发的去向,也是云计算、企业服务、芯片、人工智能等与实体行业相关的领域。

9月,全国工商联相关分析报告也显示,互联网行业在研发投入上持续加码,在全行业研发投入排行榜中,互联网行业位列第二。

早在疫情之前,中国互联网大厂就先后出海。除了在海外上市,腾讯游戏、阿里电商lazada、抖音快手的短视频,也都连人带产品地开发国际市场。

出海、科技创新、拥抱产业,的确是大厂真正可以“增效”的方法,但更富意味的是,强调这些方向的互联网大厂进入了自己的转型期。

大厂聚焦主营业务、追求利润背后,一个意义更重大的方向是:拥抱实体经济,加大研发投入,积极出海。

互联网大厂集体转向的路径似曾相识,它们也遵循着产业转移升级的逻辑—国内市场饱和,为了继续增长而出海;增长遭遇瓶颈,利润无法满足期待,就要向价值链条上的高处走一走;科技创新才是价值所归,依附于产业,技术才能更快应用,持续创造价值和利润—逐步摆脱资源和劳动力依赖,向知识密集的高端价值链靠拢。

“暴发户”不讨喜

不只是大厂在重新定位自己,大众的眼睛也在重新打量互联网大厂。

在过去的两年里,人们对互联网行业的发展反思越来越多,对它们的“效率”和“创新”的认可,不再是主流论调。大到企业的价值观、垄断的争议,小到加班制度、单个热点事件,可以说,互联网大厂的名声一度蒙尘。

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互联网行业依然是被看好的行业,只是它不再是原来那个常常赚得盆满钵满的香饽饽了。

论调的转向,其实并不意外—互联网行业并没有打破新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

从公众体验来说,互联网应用产品的确带来了诸多便利。但随着时间推移,用户的体验也从最初的心动惊奇,转变为重复习惯后的归于平常,问题积累又引发不满,进而在网络舆论的放大中加剧了反感。

从公司的角度来看,经过20年的发展,大厂们已经家大业大,不仅渗透进人们经济生活的方方面面,组织管理和沟通协作的难度也在上升。当各大CEO强调“敏捷组织、简单文化”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实际上是在负重前行,离“小而美”渐行渐远了。

监管,也是评价大厂的风向标。在记录互联网企业发展的《沸腾新十年》序言中,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互联网协会理事长邬贺铨曾给出一个观点:中国互联网发展看似一帆风顺,实则是在纠错中进行,行业创新和监管探索相伴而行。

大厂的“大”不只是组织庞大,更“大”在影响力。

大厂跑得越快、建立的社会联系越多,矛盾就越多;是创新还是破坏,有时就是一念之差、一线之隔,问题一旦暴露,监管自然介入。

过去20年,是移动互联网的黄金时代,大厂充分享受了红利:起点低、政策好、资本足、技术新、人口多。这些红利汇成了一个资源密集的时代,也成为了大厂发家的富矿。

如今,互联网大厂都在重新审视自己创造的价值,并梳理两个问题:我在哪些环节上是价值创造者?我又在哪些环节上是价值攫取者?

通常理解,价值至少有两层含义:创造多少经济财富,承担了多少社会责任。

过去20年,“烧钱”“开疆拓土”“跑马圈地”是互联网大厂的标签,用户高速增长、商业版图快速扩张带来持续亢奋,人们不免盲目地相信:投入总会有回报的,增长总是好的,价值就在前方,还是属于我的。

但效率高的结果,并不一定表现为创造了更多价值,也可能是攫取或转移了价值。

一段时间以来,人们逐渐习惯数字经济对线下实体经济的沖击,数字经济占GDP的比重也达到了近四成之高,但人们对经济“脱实向虚”的担忧仍然持续。

近两三年来,在疫情的催化下,数字经济暴露出了很多问题,也提醒着,互联网不可能脱离实体经济而单独存在。

物流供应链若是不通畅,电商做不起来,即便捧红无数个主播也都不顶用;芯片一旦短缺,任凭汽企怎么大促,消费者也还是得排队等车;非互联网企业如果不景气,也无人为互联网企业的广告位买单……实体经济的重要性,再次引起重视,大厂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物流供应链若是不通畅,电商做不起来,即便捧红无数个主播也都不顶用;芯片一旦短缺,任凭汽企怎么大促,消费者也还是得排队等车;非互联网企业如果不景气,也无人为互联网企业的广告位买单……实体经济的重要性,再次引起重视,大厂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重新思考自己在价值链上的位置,以及自己在社会经济中的角色,要在哪里创造新的价值—互联网大厂也许有了答案。

红利有尽时,市场有周期,疫情也许是风险的加速器,也许是承上启下的过渡期,但肉眼可见,虚妄浮华在沉淀,价值和理性在回归。

当互联网大厂不再特殊,谁能禁得住敲打、扛得住风雪、耐得住寂寞、找得准方向,谁才是真正的理性成熟,能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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