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宇 （浙江）

花袄

我很少回家以后

母亲就很少出门买菜

买水果，买肉

她吃酸菜就够了

秋天积好一冬天的酸菜

一顿蒸出一天的花卷

天越冷，菜做得越热

母亲吃饭声音很大，但其实

她一言没发

一点要求也没提过

我只知道她喜欢花

去年给她买了件花袄

一整个冬天

母亲身上开满了花

不种花的女人

一朵花从腊月的尽头开

到正月还没有谢

要等桃花、月季

等山顶，等我干枯的老家

化掉最后一场雪

等我的母亲摘下口罩

露出她早已不再

雪白的脸。生活草草

母亲仍然喜欢花

但她种的，都是庄稼

表达

东山上的小山越来越多

我爷爷的应该是最早那个

那以后我舅奶、大姨母都葬在了不远处

她们也相信了爷爷对风水的判断

但风水只对信风水的人有用

2014年，大伯狠下心来

给他烧了小半片山。后来他被罚款

再后来去了南方，再没回来

这件蠢事至今仍在每个清明前后

在五福堂的一众小山前被谈起

父亲和我羞于表达

只好跪在他的小山前磕头

纸灰在天空盘旋像乌鸦

我想起去年的情形

真的，乌鸦真的在天上飞

回应着两颗头颅与地球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