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璇

媒体作为一种重要的大众传播渠道，虽然不能决定观众怎么想，但是能够决定观众看什么。在媒体的宣传下，人们的观点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而面对电影这种与生俱来的具有强大虚幻性和影响力的媒介，观众不应当过度沉浸在浪漫而虚幻的影像中，而要及时“梦醒”，回归现实，进行改变。

一、电影媒介的虚拟形式

电影媒介是一种通过声音和画面的组合向观众传递信息的媒介，因其独特的艺术特性，它的内容是再创作的、非真实的。即使是纪录片，在叙事、剪辑方面也会进行加工处理，传递的观点也可能是导演个人的观点，所以它本身就有着虚幻的特质。

1.虚拟的影像

该电影通过戏中戏的模式展现了影像及其所传递内容的双重虚拟。

首先，塞西莉娅看到电影是编纂的。电影是虚拟的影像，通过视听语言让人们身临其境，传递出导演自己的观点，观众也能够从中获取乐趣和信息。影片内容是电影媒介传播的主体，放映机和声画影像成为传播手段，故事里的角色和情节成为传播工具，观众只是作为接收端。《开罗紫玫瑰》中，电影院里黑白影片中的人物突然活了过来，当观众惊慌失措纷纷逃离现场时，银幕上的人物对放映者说道：“不要关掉放映机，一切就消失不见了。”这揭示了电影艺术的本质。从卢米埃尔兄弟开始，电影就是由很多帧不同的画面组合而成的影像，是动起来的艺术，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并非真实发生的实体，而是虚幻的形式。

其次，塞西莉娅的浪漫主义是不切实际的。从《无线电时代》《赛末点》到《咖啡公社》等影片都可以看到导演伍迪·艾伦设置的女主角性格往往都具有天真烂漫的特点，而现实的人物关系又与她们的浪漫幻想交织着。塞西莉娅、诺拉等人都是爱情悲剧，结局往往是破灭的，虚拟的梦境被打破后也只剩下残酷的现实。导演通过这样的故事情节向观众讲述，脱离现实的爱是不能长久的。

2.虚拟的界限

如同鲍伯利亚的《拟像与仿真》探讨了到底是先有地图还是先有大地一般，《开罗紫玫瑰》剧中人物在发现汤姆逃走后选择了罢工，他们甚至说除了“让我们重组我们的定义，我们是真实的，而他们才是梦境”。影片人物代表了很多观众的心理，同时又提出另一重疑问，电影媒体宣传的事物和事物本身是否能够等同。

当黑白影片中的汤姆有了自主意识，从影像中走出来，打破了电影的第四面墙，使得事物不再需要通过媒介传播给人们，大家可以直接接触到传播的载体，从而进行更为客观的判断。在塞西莉娅的悲剧爱情故事里，极致的浪漫者汤姆是虚假的，是被塑造的角色，生活中只有被宣传包装的情感骗子吉尔。

《开罗紫玫瑰》导演借电影明星吉尔之口给出了回答：“一个不真实的人，完美的意义何在。”现实是残酷的，虚拟与现实存在界限，媒介宣传并不能代表事物的全部。

3.虚拟的危害

《开罗紫玫瑰》通过女主角塞西莉娅的悲剧，深刻地指出了媒介虽然能够造梦，但不能直接嫁接到人的身上，当观众过度沉迷虚拟世界而丧失了主观性，媒介也会给人们带来很多的伤害。

虚拟在电影中所体现的是幻想中的高度浪漫主义。汤姆就是影片中浪漫主义的代言人，在汤姆眼中，人们永远可靠，只要有爱情，人们就能够生活下去，在说出富有仪式感的话语和做出戏剧化的行动后，不用考虑后果，因为会有影片的自然“落幕”。

然而，极致的浪漫忠诚与滑稽的现实落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汤姆买单没有真钱，最后还是需要塞西莉娅付款，想要开车时，也无法忽视需要车钥匙才能启动车的事实，现实生活里没有落幕，他也只能生活在空荡荡的游乐场里。

这样的真诚一方面感动了塞西莉娅，因为这正是她所追寻的浪漫，另一方面突兀而不切实际的结果又暗示塞西莉娅，汤姆是一个虚假的、没有未来的人物。

而塞西莉娅基于浪漫的虚拟假象将对汤姆的好感移情到了现实，误将角色形象等同到演员真人——满嘴谎话、心口不一的大明星吉尔身上，想要和吉尔在一起，吉尔却抛弃了她，当她回到影院想再见到汤姆，影片早已在电光火石中化为灰烬。

这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走的一次破灭，也是导演对过度沉迷于影像的观众的一次告诫。

二、电影媒介的现实意义

电影作为一个重要的传播媒介，相较书籍、广播的单方面视觉或听觉来说，更利于观众理解。它对观众的文化要求较低，有很大的吸引力，传播更快，也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然而，在关注它的商业性和娱乐性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它的社会价值和现实影响。

1.精神需要

电影娱乐化的性质、奇观化的造景、小人物命运的崛起，带领人们进入主角的生命体验中，暂时“摆脱”现实的残酷，给予人们精神的慰藉。

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人通过混合着现实与想象的镜像体验实现自我认知。电影中有异域情调，有浪漫爱情，有冒险喜剧，似乎看电影就是在感受好莱坞造梦。而电影就是一面重要的镜子，观众通过观看影像所塑造的人物一方面更好地界定现实，一方面实现自己内心所想。

经济大萧条时代，很多人都面临失业，精神上萎靡不振，这时看电影就成为人们重要的消遣方式，塞西莉娅也是其中一员，她失业、遭受家暴，她的下岗丈夫经常出轨，现实是无比残酷的。她的应对方式就是买电影票，以满足精神上的需要，她痴迷地看了五遍《开罗的紫玫瑰》，甚至现实中的她手上拿着洗碗布擦碗的时候仿佛在幻想着自己是剧中女主角正拿着丝巾。电影中的爱情美梦带领她消除精神上的失落和苦闷。

电影作为一个娱乐媒介，给人以乐趣和惊喜，呼吁着人们过好每一天，抚慰着人们受伤的心灵，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

2.价值判断

虽然皮下注射理论所强调的一击即倒过度夸张了传播媒介的力量，但传播媒介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

作为传播端的电影媒介通过音像视频带给接收端的观众沉浸式体验，而传播端所传递的内容与接收端所感知到的信息之间又不可避免地存在落差，这个落差赋予了电影通过传播信息影响大众观念的权力。通过富有冲击力的电影语言和特殊的格式塔心理，人们能够从中获取到相应的感受和价值。

电影主角汤姆是大冒险家，他作为银幕上被设定好的角色，是电影媒介的代言人，但他不满足于所处的二维空间，敢于突破荧幕，从影片中走出来，进入现实世界，是一种弗兰肯斯坦式的自我觉醒，是对于自我主体性的认识和再构建，突破了“他者”的凝视，是个体的实现。

电影传递着女性力量，一直以来饱受丈夫虐待却怯于改变的塞西莉娅，在汤姆这个电影媒介的代言人的鼓励下，在“月亮终会圆，星辰终会灭，我们要向前看”的号召下，开始在实际行动上对抗她的丈夫，向丈夫大声宣称再也不回去了，鼓起勇气离家出走，是对自我的解放。

3.电影运作

《开罗紫玫瑰》所展现的不仅是一个悲剧爱情故事，更是展现了电影产业中的一些运作模式，讽刺性地揭露了明星与电影之间的关系。

电影媒介传播下，情节由明星演绎，缺少了角色的电影，故事就不完整了，表演逊色的演员可能会使本来构思精彩的电影流失大量观众，而富有魅力的人物形象则会为电影的票房添砖加瓦。此外，良好的角色也会帮助演员吸引大量粉丝，明星凭借优秀的作品获得关注，一旦明星出现丑闻也会影响电影的宣发。表演者为了获取更大曝光率和更多粉丝，也会主动在生活中贴近演绎的角色形象，从而进一步让粉丝产生移情，从而获得更大的经济利益。

而粉丝正是在这样的心理机制运作下，将角色形象等同于表演者形象，从而进一步巩固对演员的关注和喜爱，愿意进一步观看他的其他作品，甚至为他付出大量时间和金钱。

正是这样的机制让电影具有更强的吸引力，现实中的电影与所拍摄的内容并非完全一致。

三、如何处理电影媒介的虚拟与现实

电影媒介的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并不是不可打破的，要打造良好的电影运作环境，需要电影从业人员和受众的共同努力。

1.做好自己的把关人

观众应当保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应该轻易被媒介影响和裹挟。面对纷繁复杂的信息，做好自己的把关人。

事实上，影像可能通过技术手段带给人们一定的仿真感，但它本身所传递的内容未必是真实的。从好莱坞模式、新好莱坞模式到大制片厂制度，从无声黑白片走向裸眼3D，电影艺术随着高科技时代的到来越来越逼真，似乎电影中讲到的事就是人们身边的事，真实与虚拟的界限越来越模糊。电影通过视听使得观众对环境的认知实现了再构建，影像内容未必就还原了现实的原貌，但它通过娱乐的形式实现内爆，在一定程度上修饰着现实，影响着人们对现实的态度。电影中人物的选择、媒介所传递的价值观也在无形中改变着人们。

尼尔·波兹曼认为，媒介是一种隐喻，用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影院里的观众成为一个接收端，他们被固定的风格和技巧所规训。媒体未必能够决定观众怎么想，但能决定观众看什么，从而通过传递有含义的内容影响观众的思想。

面对这样的挑战，观众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感动于电影情节的同时保留理性的思考。

2.电影与受众

电影是被凝视的对象，但受众也会对生产端产生一定的影响。

电影中女主角塞西莉娅在汤姆的邀请下甚至也进入电影，体验了电影中人物喜怒哀乐的人生，而塞西莉娅和汤姆在无形中的举动也影响着影片里的人的行动轨迹，他们开始变得渴望见到外界的世界。而当制片厂发现《开罗紫玫瑰》的危险性后，选择让各大影院销毁影片。可以看出，受众的态度会对电影的再生产和传播方式产生同样重要的影响。

全媒体时代，电影不再仅仅是工业化产品或导演的个人表达，而变成了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编码者、译码者应该互相监督。一个好导演可能因为拍了一部烂片从此一蹶不振，一个新人导演可以因为一部电影爆火而获得投资方的青睐。

电影本身就具有商业属性，制片方和影院通过票房决定是加映还是减少排片，投资商甚至通过票房这个最直观的数字来决定是否接下来继续投资电影行业。一部电影的热映或爆冷，甚至会对导演接下来的作品是否能播出、相同类型的题材是否被批准开拍、饰演的明星或是和他同类型长相的明星接下来能否有片子的邀约产生影响。因此，受众的声音虽然因为电影的制作周期长、院线和网络放映和反馈时间慢，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但依然会对电影生产造成很大的影响。他们不仅影响着电影接下来拍什么、怎么拍，还影响着其他受众对电影的观感。

在豆瓣等点评网站上的打分也会影响其他观众是否进入影院，一部高分佳作会吸引其他观众走进影院，一部低分的影片即使是网络电影观众也未必愿意打开观看。爆款影片的集中性讨论甚至会影响人们对电影产业和运作模式的思考，大家乐此不疲地找影片中的漏洞，甚至自己动手剪辑花絮，翻拍精彩片段上传到网站上，从而引发影片的二次讨论。《泰坦尼克号》《甜蜜蜜》《永不消逝的电波》等经典影片甚至因为高热度有了多次重映的机会。

3.媒介责任

媒介在现实社会中的作用十分关键，作为重要的媒介也应该做好自我的把关，对已有的信息进行筛选，传播积极文化，杜绝低俗文化，做好艺术性与商业性的平衡，传播能够为人所接受的正确价值观。

电影并非要一味地讨好观众，媚俗的观点是不可取的，过度娱乐化是不利于电影产业的良性发展的。当下的部分影视作品出现了审丑、低俗等内容以博取观众的眼球，传递负面的情绪，缺乏深刻的内涵，突破底线，并不是人们真正想要看到的作品，这样的内容也遭到了抵制和处罚。但像《我不是药神》《送你一朵小红花》等反映现实的作品却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不仅传递了导演的现实关怀，也让观众关注到了这些现实情况。

不受观众热捧的作品未必就没有它的价值，《公民凯恩》作为艺术电影在票房上表现得不是很好，但却是电影史上的佳作。很多电影由于它的高超前性、小众化，本来就很难受到大多数观众的喜爱，这时候就需要投资方和制片方慧眼识珠，愿意进行拍摄和传播。《黄土地》《红高粱》等电影作品虽然当时在票房上获利不多，但在一些电影节上斩获了奖项。

这就体现了电影的媒介责任的重要性，电影制作者需要筛选信息，选择有价值的内容进行传递，保有人文关怀，反映人民生活。

电影虽然是虚拟的媒介，但是它也在影响着人们现实的生活，受众要把握好虚拟与现实的界限，电影也要传播人们喜闻乐见的、有正确社会导向的故事。当下，在融媒体盛行的时代，中国电影更需要承担起传播文化的责任，发挥它的正向影响力，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