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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见文化之美

2022-07-19陈清华

南腔北调 2022年7期
关键词:李贺

陈清华

五、幽兰

A:“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这是李贺写的《苏小小歌》,也是李贺最诡异、最幽冥的诗。

这首诗是在什么背景下写的呢?是在他从太常寺奉礼郎这个九品小官的位置上辞职之后写的。

辞职以后,又能往哪里去呢?

“他离开了太常寺,脱掉那身所谓的官袍,竟觉得一身轻松。

“但身上轻松了,脚步却沉重起来,洛阳老家本来在东边,但他却向西北方向走去,事业上半途而废,使他没脸面回家了。他走啊走啊,从长安出来,向西北走了80里,走到了兴平县,看到汉武帝高大的茂陵矗立在眼前。

“他是第一次到这里。看到茂陵旁边,矗立着霍去病的陵墓,墓前的石雕,竟比汉武帝陵前的还要多,还要精美,李贺感到疑惑,一个将军的待遇,难道比皇帝还高吗?他站在那里思考,最后终于明白,霍去病虽是武将,但他率铁骑深入匈奴腹地,消灭了匈奴主力,使汉代与匈奴的战争格局发生了彻底转变,霍去病乃千古名将也!

“霍去病死时才24岁,正是他眼下的年龄。但人家十八九岁时,已令匈奴闻风丧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李贺想起自己的诗,深知文举不如武功。

“罢罢罢!想到这里,李贺扭头向东,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他要回归家乡,回到亲人当中!于是辞茂陵,过渭城,黯然神伤的李贺,吟出一首诗: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正是秋季,长空有雁阵掠过,李贺也像一只孤雁,哀哀于归途之中——李贺这次回来,听母亲说他的妻子早在一年前就死了,他听了,竟然不哭,也不到妻子的坟头看看,更不为妻子写一句悼亡诗。他好像麻木了,如被狂风折断翅膀的荆棘鸟,站在荆棘上,茫然地望着天空。

“李贺在昌谷养病一年,诗歌造诣更深了一步,但思想也愈加痛苦,他找不到出路。最后,李贺决定到南方看看,寻找机会改变处境。此时,他的小弟正好在庐山,同父异母的十四兄在和州(今安徽和县),他的好友皇甫湜、沈亚之、陈商也都在南方任职,江南秀美的山川,召唤他前去游历。

“元和九年(公元814年)春,诗人出昌谷,走襄阳,经江陵、庐山,入洞庭,过长沙,先后到达金陵、嘉兴、吴兴等地。在这段时间里,他写了不少吟颂江南风物的诗,如《湘妃》《湖中曲》《莫愁曲》等,还写了一些追怀前朝往事的作品,如《苏小小墓》。这些诗篇,都以崭新的视野,丰富了唐诗画卷。”[9]

《苏小小墓》语言凄美。如果用今天的话说出来,那就成了白开水,一点儿味道也没有了。幽谷中兰花上的那些露水,就像美女苏小小啼哭的眼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你缔结同心,烟中之花已不堪采剪了。生前,你穿得多么华丽,“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尽是些锦茵、华盖、罗裳、玉佩。你坐在油壁车中,等待情郎,直到夕阳西下。结果等来什么呢?磷火的鬼烛光,白白在那光彩夺目。时隔多年,现在,在西陵之下,任凭风吹雨打。

如果我们真正地走近李贺,就能明白,这诗有多么诡异。

“幽兰露,如啼眼”,幽兰上的露水,如苏小小的泪眼。他写的不是“眼泪”,是“泪眼”。露水如眼泪,那是常见的比喻,但李贺说是泪眼,这就鬼气逼人了。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这两句诗中有典故。古乐府《苏小小歌》辞曰:“我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也是替她的红颜薄命惋惜。李贺说,苏小小墓前,欲结同心而满目冥漠,野草萋迷,草花如烟,剪即萎靡。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他一连用了四个比喻,把墓地由一个死寂凄冷的物理空间,幻化成空灵如生的情感空间。苏小小虽死,但她似乎仍活在芊芊绿草、亭亭青松、陣阵清风和泉水叮咚之中,她仍活在一切美好的事物之中。

“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从前的油壁车仍在等候她,却不见她来,墓地上飘着点点鬼火,如冷翠烛,阴阳相隔,只能徒费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西陵风雨,仿佛仍听得见渺茫的歌吹。与《九歌·山鬼》颇类,其末二句“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亦凄恻荒凉,似鬼魂离场,消隐于一片风雨声中。

李贺和贾岛一样,人家是写诗,他是苦吟,像着魔一般,没事就骑着破毛驴,背着破锦囊,外出游逛。脑子想的尽是诗,琢磨出一妙句,就当场记下来投入锦囊中,回到家再整理成诗。

B:李贺这样的“鬼才”却为一个妓女苏小小赋诗。这苏小小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A:明代文学家张岱在《苏小小墓》中这样写道:“苏小小者,南齐时钱塘名妓也。貌绝青楼,才空士类,当时莫不艳称。以年少早卒,葬于西泠之坞。芳魂不殁,往往花间出现。”

南朝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苏小小就是南朝齐(479年—502年)时的钱塘著名歌妓,“我国古代十大名妓”之一,被当时的风流文人称为江南一代才女。《乐府广题》记载:“苏小小,钱塘名倡也,盖南齐时人。”

苏小小的生平无从详考,只知道她的祖先曾是东晋官宦,后遭遇战乱,家道中落,其祖先便带着族人从姑苏(今苏州)流落到钱塘(今杭州),并在此地经商,成为当地比较有名的商人。也因此,苏小小幼年的生活过得比较富裕(生在商贾之家,要是搁到现在,那就是某某集团的千金了)。因为这孩子长得娇小玲珑,父母便给她起名为“小小”。

就在苏小小“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在苏小小15岁时,她的父母因忙于生意、劳累过度而相继离世了。母亲临终前说了一句话:“我的心是干净的。”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睹物思人,总勾起伤心往事。苏小小干脆变卖了家产,和乳娘贾姨一起搬到了西泠桥边的松柏林里居住。夏日的夜晚,苏小小和贾姨一起在院子里纳凉,遥望星空,想一些少女的心事。康德有名言曰:“有两种东西,我们越是时常反复地思索,越是在心中灌注了永远新鲜和不断增长的赞叹和敬畏:我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法律。”苏小小虽然不知道康德这句名言,也没有读过西方哲学家的书籍,但是,在仰望星空这一点上,她同样“在心中灌注了永远新鲜和不断增长的赞叹和敬畏”。

由于没有人约束她们,俩人在这里过得无拘无束。她们住在松柏林中的小楼里,每日靠变卖家产换来的钱财生活,欣赏着湖中和周围优美的风景,陶醉在这山水之间。

好景不长,她的钱快用完了。她这样坐吃山空,即使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一天。钱用完了怎么办呢?只好想办法挣了。于是,她就当起了歌伎。

B:江南自古出美女,也出名妓,比如说“我国古代十大名妓”中的李师师、柳如是、董小宛、陈圆圆等,这些有名的美女都出自江南。当然,还有绝代风华的苏小小。

A :曹雪芹在《姽婳词》里形容女人打架的说法“叱咤时闻口舌香”“将军俏影红灯里”。

“花间鼻祖”温庭筠有一首描述妓女打架的奇诗《光风亭夜宴妓有醉殴者》,诗曰:

“吴国初成阵,王家欲解围。拂巾双雉叫,翻瓦两鸳飞。”

甭管多么美丽的女子,一旦打起架来,千载总是一系,招数无非是抓头发,掷东西,思路狭窄、技术单调,缺少创新发展。

B :但“女人打架”这种事情,和苏小小无关。要不,她怎么叫“小小”呢,就连生气时,也是温柔的细语,小小的轻柔声。

能歌善舞的苏小小特意让人定制了一辆油壁车,开始与当地的文人雅客结交。苏小小容颜秀丽,聪慧有才思,一时公卿权贵争奔其门。

苏小小大胆地自我介绍:

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苏小小外出游玩,在此期间,她遇到了一位长相英俊的公子,那人便是阮郁。阮郁,他这次是奉命到浙东办事的,路过杭州,特地来西湖游玩,不曾想会遇到这么动人的“风景”。俩人一见钟情。阮郁乃宰相之子,长得英俊潇洒,又见过世面,而且诗词歌赋也很了得,言谈举止文雅大方,全然不像那些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让苏小小刮目相看。苏小小觉得,世间千万人,独独遇上他,此生便足矣!苏小小主动抚琴,为阮郁弹曲。那悠扬缠绵的曲调,传递着少女的爱恋之情。

苏小小的奶娘贾姨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但她又担心,便当着小小的面,问阮郁会不会变心。阮郁拉着小小的手,走到庭院,指着门前的松柏发誓:“青松作证,阮郁愿与小小同生死。”

也许命中注定会有这样一段姻缘。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就此拉开了帷幕。苏小小的人生悲剧也从此刻开始了。

郎有情妹有意,私定终身。从此,他们常常一同外出游玩,相拥而眠,让人好生羡慕。

苏小小用歌表白自己的心声: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阮郁不是一般人,是当朝宰相阮道的公子。一位是相国公子,一位是青楼歌伎,宰相哪能让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呢?

A:19世纪80年代,美国石油大亨约翰·洛克菲勒垄断全美90%的石油市场,成为全球首富。功成名就后,他请人为自己作传,但传记作者在创作《传记》时,遇到了巨大难题。洛克菲勒之父老洛克菲勒一生,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养情人,劣迹斑斑,声名狼藉。在《传记》中如何评价老洛克菲勒,既不失实,又要为尊者讳?令传记作者大伤脑筋。最后,作家在被洛克菲勒逼得要狗急跳墙之际,突然灵光闪现、脑洞大开,给了老洛克菲勒一个“传统道德挑战者”的奇异评语。

我说这个故事,意思是说,在当时那个年代,阮郁的父亲是不会让阮郁成为“传统道德挑战者”的。无奈之下,阮郁只好听从父母之命,与苏小小分开了。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虽然私定了终身,但有情人终未能成眷属。

虽然如此,但苏小小依旧坚持在钱塘江畔等待心上人阮郁归来。偶然听到一首情歌,是苏芮的《牵手》。歌词如下: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我想,苏小小等待心上人的煎熬,颇像《牵手》中所唱的那样。

苏小小在苦苦等待中,病倒了。次日,小小看着院子里的满目春意,想到了自己坎坷的情路,不由得有些伤心。她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表达对阮郁归来的期待和对时光流逝的无奈与哀怨:

别离情绪,万里关山如底数。

遣妾伤悲,未心郎家知不知。

自从君去,数尽残冬春又暮。

音信全乖,等到花开不见来。

大意是说,离别之时,心中惆怅不已。郎君可知道我的伤悲?郎君离开以后便失去了所有的音讯,我只好独自过了数个残冬与暮春。如今,花儿再度盛开,郎君终不见身影。

B:说到这里,我想起在疫情防控期间比较流行的一句话:待无恙,多往来!

A:可惜,苏小小和她的阮郁,再也无法来往了。唉,也许,诗人的人生总不得意,于是,才会有上下求索的无奈。如果,幸福的人生,可以写诗,可以做梦,那苏小小是幸福的。

B:“杜诗韩集愁来读,似倩麻姑痒处抓。”李贺写苏小小的这首诗,同样“似倩麻姑痒处抓”。这世上有一种苦——求之不得的苦,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A:阮郁走后,苏小小在家闭门不出,整日仰头企盼,等待情郎的归来。一个月过去了,不见情郎的踪影;一年过去了,一点儿音信也没有。随着时间的逝去,苏小小的心态也由最初的渴望到中途的失望,再从失望到最后的绝望。苏小小每日只能以吟诗喝酒解愁闷,后来因思念成疾,病倒在床。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一段歌词:“世间最毒的仇恨,是有缘却无份,代替你陪着我的,是年轮。数着一圈圈年轮,我认真将心事都封存。”唉,真是“女子痴情时,感人最深”。

阮郁回京后,当地来了个地方官——上江观察使孟浪。孟浪早就听说苏小小的大名,欲纳她为妾。孟浪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苏小小是阮郁的前女友,他一个小小地方官也敢来插一腿。人生有三错:一错把损友当知己,二错把平台当本事,三错把脾气当性格。孟浪起码犯了第二错——错把平台当本事。

苏小小心里只有阮郁,不想见,但慑于对方势力,无奈去了。孟浪指着窗外的梅花,让苏小小作诗。

苏小小脱口而出:

梅花雖傲骨,怎敢敌春寒?

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孟浪想,这女子身材娇小,志气却不小,便打消了纳妾的念头,没有勉强她。套用《水浒传》第三回中,金翠莲向鲁达控诉镇关西的话说:“他家大娘子好生厉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这是古典小说中常见的戏码:妒妇骄悍,公子无情,小女子身世凄凉。

后来,苏小小在路上偶遇一个人,长得很像阮郁,上前一问,才知道这人叫鲍仁,是个穷秀才,正为没有盘缠去赶考而发愁呢。苏小小觉得此人气宇不凡,必能高中,于是主动提出为其提供钱物帮助。这让鲍仁感激不尽。

由于长期牵挂阮郁,导致忧郁在心,苏小小病逝了,当地人将她埋葬在了西泠桥畔。根据民间传言,苏小小死后,由于怨念太深,她的魂魄迟迟不能散去,经常出现在生前的游玩之地。

后来,鲍仁金榜题名,后出任滑州刺史一职,上任后就来找苏小小,欲报答当年资助之恩,却听到了苏小小逝世的消息(据说是咯血而死),仅活了20岁。

鲍仁抚棺大哭。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几年来,苏小小先是被人陷害入狱,随后又在狱中染上重疾,这才导致苏小小的突然离世。是谁把苏小小诬陷入狱?有人怀疑是宰相阮道。她有什么错?唯一做错的,就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苏小小大病初愈还没多长时间,身子骨儿本来就比较虚弱,再加上自己因一个荒唐的罪名入狱,气愤异常。后感染风寒病逝。美貌才情如斯,却也薄命如斯!

B:天空没有鸟飞的痕迹,鸟已经飞过。

A:鲍仁问:“苏姑娘临终前可还有什么遗愿?”贾姨说:“小姐临终前说她别无所求,只希望死后能埋骨在西泠河畔。”于是,鲍仁就出资在钱塘江畔西泠之下,给自己的恩人苏小小择地造墓,然后还在墓前立一石碑,并题字为“钱塘苏小小之墓”。李绅在《真娘墓》诗序中说:“嘉兴县前有吴妓人苏小小墓,风雨之夕,或闻其上有歌吹之音。”就是说,每逢风雨之夕,她的墓前便可听见歌吹之音。

为了悼念苏小小和供前来吊唁之人休息,后人便在她的墓前修了一座亭子,并命名为“慕才亭”。

香消玉殒。慕才亭下,一抔黄土能埋艳骨。

苏小小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她重情重义,至死不渝。在苏小小的一生中,不管是做歌妓还是做诗妓,她始终铭记着母亲的遗言:“我的心是干净的。”因此,有人称她为“中国版的茶花女”。你看《茶花女》里面的女主人公玛格丽特,是一位美丽、聪明而又善良的姑娘,后来虽然沦落风尘,但她依旧保持着一颗纯洁、高尚的心灵。她充满热情和希望地去追求真正的爱情生活,而当这种希望破灭之后,又能心甘情愿以牺牲自我为代价,去成全他人。

后世有诗云: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

苏小小曾留下遗言:“我生于西泠,死于西泠,葬于西泠,才不负我小小山水之癖。”西泠桥畔的埋香之所,了却了佳人遗愿。

B:后来随朝代更迭,苏小小墓的原址已被损毁。至清代康熙南巡时,曾将苏小小墓重建,民国时期也重建过。学者吴亚卿曾在1959年至1964年间探访过当时的苏小小墓,他形容道:“墓呈圆丘形,表面已被人抚摩得乌光油亮,墓在亭中,亭名‘慕才’,平面呈六角形,六根四方形亭柱刻满十二副楹联,无论撰句、书法、刻工、款式,均极典雅、规范,赏心悦目。”

我们现在西泠桥边看到的苏小小墓,修建于2004年,由我国著名园林专家孟兆桢先生根据老照片反复推敲墓亭的具体位置、尺度、比例、色彩建造而成,原汁原味地还原了墓的本来面目。

修复后的苏小小墓有一大特色,柱联的数量在整个西湖风景区内首屈一指。新墓上挂了整整12副楹联,是通过各种渠道收集而来的,由国内12位著名书法家书写。分别有“桃花流水沓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金粉六朝香车何处,才华一代青冢犹存”“灯火疏帘尽有佳人居北里,笙歌画舫独教芳冢占西泠”“几辈英雄拜倒石榴裙下,六朝金粉尚留抔土垄中”“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着西泠”等。

六、弥留

A :弥留时,李贺恍惚看见有人“绯衣驾赤虬腾下”,说是天上新作白玉楼成,召他去作记。李贺叩头辞谢,说母亲年老多病,需要自己照顾。那人说天上像人间一样快乐,没有一点儿痛苦。过了一会儿,看见窗外有烟气,也听见了马车离去的轰隆声,李贺也就去世了。

B:李贺,他有诗鬼之称,有“雄鸡一声天下白”的才气,有奇诡幽冷的诗风和独特的忧郁气质,才华不输于李白,却英年早逝(年仅27岁),令人遗憾。

A:关于李贺的死因,归纳起来,大约有以下几种“臆说”:第一,他患上了马凡氏综合征。

马凡氏综合征(简称“马凡”),这是一种结缔组织疾病,因主动脉壁弹力纤维出现缺失、薄弱,再加上血流对血管壁冲击压力增大,使主动脉扩张,从而导致主动脉逐渐出现瘤变的一种发展性疾病。“马凡”患者的主动脉血管壁薄弱,一般发病前无明显症状,可一旦发病就是急症。

马凡氏综合征是临床一系列疾病表现,称为综合征。马凡氏综合征属于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可以发生遗传,但也有一部分患者属于由自身突变引起。有马凡氏综合征的患者,很有可能会出现手指细长,个子高,另外也有可能会出现心血管的病变,肌肉的病变,可能会累及肺部等造成相应的疾病。有可能会出现呼吸困难、发热的状况。

马凡氏综合征主要表现为全身结缔组织发生病变,通常表现为手指细长,可能出现脊柱侧弯或心血管系统表现为主动脉根部瘤,即主动脉根部和心脏连接处,表现为蒜头样膨大,引起主动脉根部的主动脉瓣膜被拉长,导致瓣膜无法合并,从而引起主动瓣膜反流。

马凡氏综合征患者通常累及以下几方面:(一)眼睛:眼睛可能会有晶状体脱位,高度近视;(二)骨骼系统表现:病人可能会有脊柱侧弯或骨骼畸形,有的病人体型表现是身高很高,体型很瘦;(三)心血管系统:可以表现为动脉扩张,发生动脉瘤,也可能累及心脏瓣膜,造成二尖瓣关闭不全。临床上如果有眼睛晶状体脱位、骨骼系统和心脏系统的结缔组织异常的表现,就称为马凡氏综合征。

第二,他患上了抑郁症,心理抑郁或为其最大病因。

李賀诗奇,长相也奇。诗人李商隐在《李贺小传》中这样描述:“长吉细瘦,通眉,长指爪,能苦吟,疾书。”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这等张狂之势,真是让人侧目。另一方面,李贺更多的却是透露出一种忧郁、苦闷的气质,他写“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长安夜半秋,风前几人老”“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你听听,二十心已朽,这得多么绝望啊。才20岁,就早早地体验到了人生的倏忽与痛苦。心态相当焦虑,仿佛一个非常抑郁的艺术家,有点儿神经质,有种异常的焦灼感。他是最沉迷于死亡意象的中国诗人。他的诗笔也常在鬼魂的世界游荡。在他笔下,鬼虽为异类,情犹人也。

李贺写诗,语不惊人死不休。写诗方式也奇。据《李贺小传》记载,李贺从不先得诗题然后思量牵合为诗,即不落那种“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的穷酸俗套。少年丧父、身体羸弱的李贺,为了觅句写诗,日夜焦思苦吟。他的诗,总感觉有一股气在,仿佛他握着拳头,含着一口真气,对你说——你看,这首是不是更有精气神?更有力气?

作为一位早慧的诗人,他心思细腻,十分敏感,又急于成就功业,却反累其身。求之而不得,心里的焦灼感就会加重,从而变得更加虚弱、焦躁和失眠,甚至于早生华发。早在18岁的时候,李贺就说自己“终军未乘传,颜子鬓先老”——头发已经发白了;不久后他又说“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不止早生华发,还开始掉发了。“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功名欲望无法成就,心里急切躁动,从而影响到身体,而心理承受力更弱。从而生出了“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的愁闷心情。他写鬼怪,写死亡,写梦幻,都是表达这种抑郁和苦恼。甚至,他在诗中不得不虚构了一个尽善尽美的仙境,其目的无非是想忘却现实中的愁苦和恐惧。

这个世界上,恃才而骄不可取,好好做人很重要。其实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大,你的路就有多宽。

确实,从某种程度上说,做人比才华重要。思维主导一个人的心态和行为。一生郁郁不得志、寿命不永,那是因为心理承受力弱。

古代之人往往认为相貌与命运有着微妙联系,例如汉代的张良就因面貌过于清秀、男生女相而被人预言命途多颠沛。唐代王勃也曾因相貌而被人预言“终无大贵”,同样英年早逝的唐代诗人李贺也有一副奇特的相貌。李商隐在《李长吉小传》中写道:“长吉细瘦,通眉,长指爪,能苦吟,疾书。”就是说,他身体瘦小孱弱、“一字眉”,手指长度远远超过了正常人。如果按照现代人的审美观来看,李贺的长相,五官算不上端正吧,甚至很丑陋。而且这种“丑”几乎超过了常人的想象。为保孩子平安,李贺的父亲李晋肃便为其起名“贺”,字长吉,以求福分。即便有了这样充满吉庆意味的名字,李贺的命运之途也算不得顺遂。自古以来,“天妒英才”似乎是一句极为“灵验”的谶言,许多才高的文人往往寿短。

人丑就要多读书。人丑就要多努力。李贺白日骑驴觅句,暮则探囊整理,焚膏继晷,十分刻苦。在死亡的沉沦与挣扎中,李贺如啼血的杜鹃,呕心沥血,日复一日地苦吟、推敲、收集整理。辛苦地写作,使李贺年纪轻轻就鬓发苍白。正是由于他的这种勤奋——追求极致,才使他身心受损,导致英年早逝。

李贺的个人经历也相当不幸:幼年丧父、科举失意、仕途不顺、百疾缠身、娇妻早逝、缺少知己,尤其是他的身体非常虚弱,终年生病。这些都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

人的价值在于不断超越自我,而不是为了和他人竞争。兰德在《生与死》一诗中表达类似观点: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热爱大自然,其次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这个,是一位哲学家的豁达与智慧,李贺不是哲学家,他是诗人,是个和命运抗争的诗人。他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虚耗在了潦倒落魄之中,以致疾病、衰老、死亡的阴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间。李贺生活得极其不幸福,内心异常恐惧不安。

由于在“生”这边受尽了折磨,而且千难万难都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因此李贺将注意力投向了对“死”的思考。在《李贺诗全集》里,“老”字出现了多达五十余次,“死”字也有二十余次。苏格拉底临死前说过一句很奇特的话:“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才会知道。”死亡世界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诚然,“生”很痛苦,但是“死”就可以得到永久的安宁吗?李贺对此进行了一番探究,并创作出了很多诗歌来表达他的观点。他把所有的才华,所有建功立业的渴望,都放在了诗词中。在他看来,死后的世界也未能给苏小小带来她生前想要的幸福与安乐。她依然是终日含泪,深陷于相思的苦海之中。尽管“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但仍是“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她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作为定情信物的,就连坟上那些野草花也凄迷如烟,不堪剪来相赠。生前对死亡世界的希望,在这里可以看见一个终成泡影的结局。

李贺笔下的死亡意象有着阴森灵异、具体可感和情感复杂的特点。比如他写的《巫山高》: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

楚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巫山高》语言奇峭,正如巫山的鬼斧神工。李贺此诗亦咏神女故事,但辞与意都更为奇诡。起句写巫山高峻:“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李贺一生从未到过巫山,但没关系,他在前人的诗中已想象过巫山。他写出了巫山的可怖,且又添了一层神秘气息。

“楚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生苔钱”,凉风吹来,这是楚王的鬼魂在巫山寻梦。游魂多是乘着风的,随风东西,四处飘荡。晓风飞雨,自然是神女显灵。神女不但化作朝云暮雨,且“生苔钱”。苔钱就是石上圆圆的苔藓。曾有学者大胆揣测,说这两句是情色描写。也许吧。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瑶姬就是巫山神女的名字,相传为赤帝之女,死后葬于巫山之阳,楚怀王与之梦遇。梦中一别,一去一千年,何时再见?猿声一代代衰老,山上长满实心的筇竹,紫丁香寂寥着如梦的哀愁,何处是那牡丹亭上三生路?

神女从梦中辞别后,怀王旦朝视之巫山,诚如神女所言,故为立祠庙,号曰“朝云”。神女祠立在极高的山峰上,所以,李贺说“古祠近月蟾桂寒”,近月在这里并不浪漫,却是十足荒寒。

“椒花坠红湿云间”,紫红的花椒子实坠于湿云间。如果花椒的芳香暗寓招魂,那么最后一句的凄冷意象,似乎在说寻梦幻想破灭,唯有死亡。当然,整首诗也只是李贺自己的幻想。李贺的幻想给人感觉不是美,而是怪且晦涩。究其原因,应如杜牧所言,李贺诗的短处在于理之不及,即缺乏人情味。没有人情味的奇异幻想,或可在文字上给人以新鲜的刺激,但无法真正感动人的内心,因此不耐寻味。

顾随先生说李贺只是怪,没有诗情,若不变作风,纵使寿长亦不能成功好诗。“诗一怪便不近人情,诗人不但要写小我的情,且要写他人的和一切事物的一切情,同情。花有花情,马有马情。人缺乏诗情即缺乏同情。诗人固须有大的天才,同时亦须有大的同情。”

《雁门太守行》是李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他这样写: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首唐诗读起来非常拗口,尤其是第三四句和第五六句,难以理解、难以读懂诗人究竟在说什么。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敌人从远处滚滚而来,就像是黑云压城一般,几乎就要把城墙摧倒。但是守城的将士们毫不气馁,毫不畏惧,整齐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烁,和敌人的黑云压城形成鲜明的对比。

B:古人写诗填词,最讲究的就是境界二字,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了“境界说”的理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有境界,就能自成名句,这个说法和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对诗歌的论述有异曲同工之妙。《红楼梦》第四十八回,林黛玉教香菱写诗的时候,有一段非常经典的评论:香菱笑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我看他《塞上》一首,内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要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字,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

香菱的论述,用来解释李贺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同样是很恰当的,烟怎么可能是直的?黑云压城,又哪来的日光?诗歌看起来是无理的,但想起来却又是那么逼真,是有情有理的。归根结底,诗歌的妙处,不在有理,而在有情,有境。

正是因为奇特的想象力和天马行空的笔触,李贺此篇一出,就成绝唱。《唐摭言》记载,李贺带着诗卷去拜谒韩愈,韩愈困倦之中正躺着休息,就准备让守门的人将李贺支走,但打开卷轴一看,第一首就是这首《雁门太守行》,惊叹李贺是个百世难遇的奇才,立即就整肃衣冠出去见他,由此可见此诗的惊艳程度。

李贺之诗,努力探寻前人所未曾道者。其中,用色的绮艳秾丽,是其最突出的特点之一,“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杜牧一语道破了李贺诗色的本质:秾艳之极,虽时花之鲜,美女之俏,均不足与之同日而语。

A:“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这两句写的是战争的场面,号角声声响彻秋夜的长空。塞外的天边,本来是万霞密布,但是因为两军交战而血流成河,鲜血浸透了大地,变成了紫色。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继续写战争场面。援军赶到,红旗半卷带来了胜利的好消息。随着寒冷的加重,连进军的鼓声都显得更加低沉。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将士们为了报答祖国,为了报答朝廷,为了报答国君的赏赐和厚爱,手提宝剑誓死为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历史上也有些不是正经门道出身,凭着旁门左道而建功立业的奇人异士,比如那个著名的白袍小将薛仁贵,单骑出阵,一身白袍,直奔敌军阵营,那是何等的威武,从此战场上又多了一个神勇的将军!还有那个高俅,这个街头小混混居然多才多艺,虽然一身绝活混得个人人喊打,但还是凭着自己的机灵劲儿混出了头。

正人君子总是要给自己设置重重障碍,净做些表面文章,求人办事还拉不下脸,谓之曰,“不为五斗米折腰”,结果总是弄得自己很狼狈。

李贺在仕途上出头无望,只能把这种想象、这种渴望融入诗篇的创作当中,写出内心的豪情无比。

心病还须心药医呀。在求功名的路上,遭遇挫折,无法应试,李贺这个曾经的“小神童”(7岁能诗)愤恨离开,后来百般争取,经熟人推荐,才以父荫得了一个叫作“奉礼郎”的九品官职。数年漂流转徙,“九州人事皆如此”令他身心疲惫,意欲归卧又途中蹉跎,终因体弱多病,辞官回乡。他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法光宗耀祖,始终活在这种心理阴影里;再加上本人身体弱多病,导致英年早逝。

第三,李贺死于肺结核。

按照现代医学经验分析,肺结核常造成一种很有特征性的形貌:病人体态纤瘦,甚至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双颊下陷,经常咯血而嘴角常有一丝血迹;由于午后发热,病人脸上常会增添一缕红晕。李商隐描写李贺“细瘦,通眉,长指爪”,诗鬼的容貌可见一斑。清人李用粹《证治汇补》对结核病的描述也颇具体:“痨瘵外候,睡中盗汗,午后发热,烦躁咳嗽,倦怠无力,饮食少进,痰涎带血,咯唾吐衄,肌肉削瘦。”李賀的诗歌创作,可能由于长期患有肺结核,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患病体会和感官世界糅合,融入那些精雕细琢的字句里。比方说,李贺的诗歌常出现“病、瘦、枯、弱”的意象。比如,“泻酒木栏椒叶盖,病容扶起种菱丝”(《南园十三首》)、“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伤心行》)、“自言汉剑当飞去,何事还车载病身”(《出城机权璩、杨敬之》)……李贺枯瘦病弱,他用移情的手法观察、感悟外界的事物,使得客观的景物也染上了诗人浓厚的主观感受。

通常,人们称李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王维为“诗佛”、刘禹锡为“诗豪”、贾岛为“诗囚”,而李贺,则被称为“诗鬼”。李贺为什么被称为“诗鬼”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李贺的作品反复透露出“死亡”“鬼神”等信息。这样“不祥”的信息,正好反映了其长期罹患恶疾,对治疗失去信心,对即将离开人世早有预感,且充满了恐惧和忧愁。“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昌谷读书示巴童》),正是他半夜煎药的真实写照。

李贺似乎知道病死的不可抗拒性,所以才有“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赠陈商》)、“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如“天迷迷,地密密。熊虺食人魂,雪霜断人骨”(《公无出门》),几句话就让读者毛骨悚然;又如“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左魂右魄啼肌瘦,酪瓶倒尽将羊炙。虫栖雁病芦笋红,回风送客吹阴火”(《长平箭头歌》)——右魄左魂,恐怖瘆人,妖氛密布,鬼影憧憧,真是写得凄迷恍惚。李贺的多数诗歌都这般弥漫着阴郁、无常、不安和绝望。

另外,李贺诗歌里出现过不少“湿”的意象,一度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如“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李凭箜篌引》)、“野粉椒壁黄,湿萤满梁殿”(《还自会稽歌》)、“菊花垂湿露,棘径卧干蓬”(《王濬墓下作》)、“粉态夹罗寒,雁羽铺烟湿”(《月漉漉篇》)……为什么李贺如此钟情于“湿”字呢?想想看,肺结核病人常有的症状——夜间盗汗。也许正是由于经常一觉醒来发觉浑身湿透,李贺暗暗把这种体会寄托到诗歌的意象中。

还有,李贺诗中也很喜欢用“血”字,比如,“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佣刓抱水含满唇,暗洒苌弘冷血痕”(《杨生青花紫石砚歌》)、“撞钟饮酒行射天,金虎蹙裘喷血斑”(《梁台古愁》)……让人觉得李贺生前非常熟悉红色。红色本是喜庆吉祥之色,但对李贺而言,却是不祥之物,很可能就是鲜血的颜色,因患肺结核而经常咯出鲜血。在他母亲口中似乎也找到了蛛丝马迹,李母看他废寝忘食地整理诗歌作品,简直到了置健康于不顾的痴迷地步,遂埋怨道:“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李商隐《李长吉小传》)”由此可见,李贺咯血的症状很可能深深地印在母亲的脑海里,以至于如此脱口而出,因为咯血(经气管)和呕血(经食管)在非医学专业人士看来,都是吐血而已。

正因来日无多,反而让他不敢懈怠,用尽仅存的精力和才智,把人生这台戏努力演下去。

诗人内心的死亡焦虑,从其诗中来看,似乎李贺应是知道自己病死的不可抗拒性。所以,他才说“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赠陈商》)。

第四,李贺死于伤寒。

古代伤寒名词与现代伤寒名词完全不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在古代,伤寒泛指所有外感病,指人们感受风热、风寒等外邪侵袭,导致急性传染性的发热性疾病,是以热病为主的,这是古代伤寒的意义。相当于现代的呼吸道感染。广义伤寒主要包括狭义伤寒和温病等病情,所有外热病都属于这个范畴。

现在,伤寒指病人受到伤寒杆菌感染,引起肠道传染病,比如肠伤寒等。大多会出现恶心、呕吐、腹胀、腹泻等症状,部分病患可能会出现脱水、水电解质紊乱等病情。

刘力红的《思考中医》,将伤寒二字论述得非常清楚。“伤寒,是我们讨论的这部书的核心,有关它的含义我们应该很清楚。伤寒这个概念,在《素问·热论》里有很明确的定义:‘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这个定义说明了伤寒的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发热的特征。凡是属于发热性的疾病,或者说凡是具有发热特征的疾病都属于伤寒的范畴。《内经》对伤寒的这个定义,是从最基本的点上去定义的,但是,扩展开来却显得很泛化,不容易把握。为此,到了《难经》的时候,又给它作了一个更具体的定义。《难经·五十八难》云:‘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难经》的这个定义说明了这个具有发热特征的伤寒常见于五类疾病里,哪五类疾病呢?就是中风、伤寒、湿温、热病、温病。稍稍具有临床经验的人就能感受到,《难经》给伤寒的这个定义确实很具体,临床所见的发热性疾病,大多也就见于这些疾病里面。所以,要研究伤寒,就应该着眼于上述这五类疾病。另外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就是《难经》中谈到两个伤寒,第一个伤寒当然是总义的伤寒,也就是《素问·热论》讲的伤寒,现在的教材又叫它为广义伤寒;后一个伤寒是分义的伤寒,又叫狭义伤寒。而在我们这个论题上,书名上的伤寒,当然是指第一个意义上的伤寒,这一点不容混淆。这个问题弄清了,我们就知道张仲景并不偏重于谈寒,他也谈湿温、热病、温病。”“伤寒是《伤寒论》或者《伤寒杂病论》这部书的经,但,还有一个纬,这就是杂病。杂病与伤寒相比,它具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们从发热的角度去认识天下所有的疾病,那么,天下的疾病也无外乎两个,一个就是具有发热特征的疾病,一个就是不具备这个特征的疾病。天下的所有疾病中,要么是发热的,要么是不发热的。现在,既然发热的疾病让伤寒占去了,那么,不发热的这一类疾病就非杂病莫属了。所以,一个伤寒,一个杂病,已然将天下的疾病占尽了,这就是伤寒与杂病的真实含义。”[10]

因为东汉时期战乱频仍,导致老百姓的体质下降,而且会产生很多类似这种带有发热性的传染性的大规模疾病,类似于目前的瘟疫传染病的流行状态,所以死亡率相当高。《伤寒杂病论》是一部阐述外感和杂病治疗规律的专著,东汉末年张仲景撰于公元200年—205年。张仲景原著《伤寒杂病论》,在流传过程中,经后人整理编纂将其中外感热病内容结集为《伤寒论》。全書重点论述人体感受风寒之邪而引起的一系列病理变化和如何进行辨证施治的方法。

全国高等中医药教材《伤寒论》讲义第3版上讲:汉以前的医学界,有“医经家”和“经方家”之分,所谓“医经家”,是侧重于医学理论探讨,多“有说无方”;“经方家”则侧重于医药方术研究,多“有方无说”(《韩氏医通·序论章》)。而《伤寒论》则是将二者有机地结合起来,理法方药一脉贯通,对于能动地认识和治疗疾病,意义十分重大。

《伤寒论》辨“六病”脉证并治,蕴含了时空的变化对“六病”发病特点的影响,“六病辨证”也可以说是“六病时位辨证”。

《伤寒论》第1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第280条:“太阴为病,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

“太阳病”和“太阳为病”,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太阳病”之太阳,是指太阳时辰;“太阳为病”之太阳,是指太阳病证。如《伤寒论》第220条:“二阳并病,太阳证罢,但发潮热,手足漐漐汗出、大便难而谵语者,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经文为什么说“太阳证罢”?而不说“太阳病罢”?就是因为太阳病和太阳证的概念不同。太阳病之太阳,是指太阳时辰;太阳证之太阳,是指太阳病位。太阳时辰从巳至未上,如第9条:“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

人体之气的变化,必然受天体之气的变化的影响。例如,巳午未上,太阳时辰,天之太阳为气盛在天顶,人之太阳为气盛在头顶。此乃天人相应,人之气,法天之道。故太阳为病,法当头项强痛。申酉戌上,天之阳明为日行西下,人之阳明为气下腹中。如《伤寒论》第180条:“阳明之为病,胃家实也。”巳午未时辰上,风寒袭人,人体表部受邪,则胃气必然向表部冲击,人体气血向表部集中,以抵御表邪入里。这是本能。因为胃气是后天奉养生命之本,也是抗病之本。胃气不弱者,就有能力抵御表邪入里,以防邪气入里伤胃,而导致不能食。不能食则气血化生无源,人体必虚,虚则无力抗邪,病必加重。故人体抵御邪气伤胃也是本能。

《伤寒论》第240条曰:“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日晡所”的时间范围在申酉戌上,即傷寒之申酉戌发热者属阳明。

张仲景《伤寒论》的精髓除了保胃气、存津液外,还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处处以顾护阳气为要,六经方证不少是虚寒证,不少应用附子、桂枝、干姜等的方子,如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白通汤、附子汤、真武汤、理中汤、桂枝汤及其衍生方,和不少加用附子的方子,这些方子的主旨就是以扶阳气(正气)而祛邪。质疑扶阳学术思想和流派者,其观点归纳起来主要就是认为“火神派”的理论偏颇,重阳而忽视阴;用药偏激,过用、滥用姜桂附。

有个患者久病成良医。他说,我发现金庸先生在小说中有一个错误,他误以为环跳穴在人的胳膊上。我自己也在自学中医,一直在看倪海厦、徐文兵的讲座,也上网看一些老中医的视频,不知道这个方式好不好,担心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喜欢上平庸的人。

我以为,不少人初学中医时都曾经痴迷过倪海厦、徐文兵,后来见识了更广大的天地,就不单单迷他们俩了,等你觉得他们教的不够用,自然就该换痴迷对象了。他问我:徐文兵讲得究竟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他是北京中医本科毕业,受过正规教育。如果一定要说缺点的话,应该在于:过于偏向传统中医了。业余学医一定要如履薄冰,万不可自以为是。

喜欢追中医的“星”没什么坏处。这就好像流行的追星一样,你不能骂追星的人脑残,人家又没有犯法,只是喜欢一个明星而已。

中医界那些有学识的教授,多在中医药大学里任教。每天都很忙的。本职工作肯定要给学生上课,每天还要备课。他们还要带研究生,研究课题,非常忙。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是医生,每周还要去医院坐诊,带规培生,给人看病。一些德高望重的教授,本身往往兼着一半官职,每天也要忙各种复杂、琐碎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出闲书呢,他们多忙着编写教材,怎么可能有时间到网上录制视频?怎么可能去当“网红”?他们根本没时间上热搜。

对于中医初学者来说,“四大经典”还看不懂的时候,通过学习一些正统老师的课程是挺好的方法,这类课程信息量不大,内容又比较基础全面。当然,顶好的中医老师不一定是顶好的中医大夫,好的中医大夫也不一定是好的中医老师。

“不知易,不足以言大医”,这是唐代著名医家孙思邈说的。中国哲学也叫“易”。“易”有三个含义:“变易”“简易”“不易”。中医学,就代表了中国哲学的思维方法。《易经》又名《周易》,是中国传统文化中自然哲学与人文实践的理论根源,对中华传统文化有不可估量的影响,被誉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作为从几千年实践经验发展而来的中医学,不可避免地深受其思想的影响,而《周易》与中医密不可分的文化关联,也体现在后世医家的各种著作中。《伤寒论》就是具有中国哲学思维的经典医学著作。《伤寒论》中的一些方剂命名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易经》的思想。如大青龙汤、小青龙汤、白虎汤、玄武汤(真武汤)、四逆汤等,便是依据四个方位所对应的四种藏象对相对应内脏进行治疗。《易经》中有记载:“甲乙寅卯青龙木,庚辛申酉白虎金,丙丁巳午朱雀火,壬癸亥子玄武水。”

你去看看民国名医张锡纯所著的《医学衷中参西录》,大有“相见恨晚,意犹未尽”之感。那才是真材实料。他不像有些“流量中医”“网红中医”——他们讲起来,口若悬河,但他们藏私,一般没有具体的剂量,只是说理。太过空虚。他们是有水平的,但不轻易告诉别人。看他们的书和视频,学不到太多东西,甚至可能被带到沟里去。还有的“流量中医”“网红中医”,他们都不能算中医师,撑死是个中医爱好者。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多看自然能分辨真假高低。当然,这本身也是一种学习,总比打网游、看直播好些。个人以为,学习中医,应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切忌冒险急进,切忌自我陶醉、固步自封,切忌一叶障目、不见天下。佛家有云:依经不依论,依法不依人。愚以为医家也当如此。中医自古源远流长,其中派别林立,当今尤甚。初学者以一家之言切入,当然非常好,但如果从此就自我设限,那就是典型的所知障,轻则医术再无寸进,重则误入歧途而不自知。

你看看古人是怎么学医的?张仲景,家里200多个人得病死了,快被灭族了,所以愤而学医;缪希雍,17岁得病,自己看书治好了,从此学医;皇普谧,30多岁得了风湿,自己扎自己玩,写了一本针灸传世经典;徐灵胎,神童,后来家里兄弟得病死了,愤而学医;李杲(李东恒),20岁亲妈死了,从此愤而学医;朱丹溪,40岁媳妇病死了,从此愤而学医……

个人愚见,学中医是一辈子的事。纵然天才如徐灵胎,仍然是一辈子学中医,一辈子都在自我检讨之前的不足:余弱冠时,家多疾病,先世所藏医书颇多,因随时翻阅,不过欲稍识方药而已。循习渐久,乃上追《灵枢》《素问》根源,下沿汉、唐支派。如是者十余年,乃注《难经》;又十余年,而注《神农本草经》;又十余年,而作《医学源流论》;又五年而作《伤寒类方》。五十年中,批阅之书千余卷,泛览之书约万余卷,每过几时,必悔从前疏漏,盖学以年进也。我工作的门诊部,负责人姓梁,出身医学世家。她跟我说,“我妈妈讲的几句话,让我受益匪浅。当时,我刚上卫校,妈妈就说:丫头,你学医了,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名,一辈子都不能出任何差错。这样,等你老了,一辈子没出过差错,你也就出名了。”

一个人为什么会迷恋一个“喜欢上热搜的偶像”?为什么会沉迷于各种神医的理论?可能是因为眼光不够高,不够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没看见更好、更优秀的偶像。一个中医爱好者,是喜欢任应秋、刘渡舟、郝万山,还是喜欢倪、徐二师,那是自己的选择。学习中医也是有鄙视链的,人以二十笑我,我以五十笑百罢了。

当然,在不违反道德法律的情况下,不危害别人的情况下,要尊重对方的选择。开心就好。你喜欢吃辣,他喜欢吃甜,他不干涉你的口味,你也不要干涉他的口味。生活中最让人讨厌的其实是各种习气:做生意的满脸钱气,宗教家满脸神气,学中医的满脸医气,这些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所谓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学懂中医其实并不需要时刻把名词术语挂在嘴边。没学通,纵使把《内经》倒背如流,治不好仍然治不好,整天念叨名词没大用。

当然,唐代人对张仲景还没有足够的重视——医界人物被尊崇和圣化几乎都是宋代以后之事。就张仲景而言,在宋以前,由于正史无传,其少量事迹散见于部分医书,少闻于世。其著作虽经晋太医令王叔和编次,但仍散乱零落,往往以“张仲景方”之名流传,影响有限。

不过这种情况在宋代出现了关键性的转折,宋朝廷對医学相对重视,对医书的整理刊刻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治平二年(1065年),由孙奇、林亿等校订的《伤寒论》刊刻出版。该书的出版,引起了当时学界的极大关注,不仅伤寒学日渐兴起,张仲景也开始不断地被尊崇。

B:回到文章开头的话题,感觉李贺的诗少了那么一点儿烟火气,或者说炊烟味。

A:顾随先生说,李贺的诗缺少诗情。天才就是这样,对于李贺来说,二十七载春秋,绝非一个轮回,而是一个崭新的起点,从刚诞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他不甘心过草草了事的一生。

说到炊烟味,你还记得童年时代的炊烟吗?就是自家屋顶的炊烟,在黄昏的屋顶一柱一柱地升起来,又如丝如缕地飘散在空气中。炊烟,温暖过我们的童年。佛家说,境由心造。人们在生活中都会有这种经验:同样的时间,在高兴时会觉得很短暂,忧愁时会觉得很漫长,所谓“欢愉嫌时短,忧愁觉日长”。因为想一个人而寂寞,因为爱一个人而温柔;因为有一个梦而执着,因为等一个人而折磨;因为想一个人而解脱,因为爱一个人而宽容;因为有一个梦而放纵,因为等一个人而漂泊。这种浓了淡、淡了浓的感觉,就像炊烟。

放学回来,看着炊烟浓了淡,淡了浓,消散在那片橘红色霞光里,那么惬意。陆游有诗云:“客生闻吠犬,草茂有鸣蛙。日昳方炊饭,秋深始采茶。”多么美好的黄昏风景啊。黄昏,即十二时辰的戌时,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故称黄昏。屈原在《离骚》中初次使用黄昏一词:“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十二时辰,不只是周而复始地轮回,更像是祖先留给生活的平仄,把韵脚压在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演绎了生生不息的希望,转化出欣欣向荣的诗意。

岁月不饶人,我自己也到了“黄昏”的年纪啊。年轻时的很多梦想,有些早已凋敝。几多名利,归于平淡;几多荣辱,归于平淡;几多往来,归于平淡。晚年惟好静,如安静的丁香,幽幽而芳发,采采而叶舒,从恬淡中来,最终又回到恬淡,这,才是本色与本真。姑且用李商隐的诗自我安慰一下:“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B:这就是平淡之美,平淡最为真。我们读古诗,能慢慢地把心沉下来,做到真切,回归平淡,不堕名利之渊,不执虚妄之念。只计耕耘,莫问收获。晚唐著名诗人杜牧,在宣州团练判官任上作了一首诗《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开古今同。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

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六朝的繁华已成空,放眼望去,只见草色连空,那天淡云闲的景象,自古至今,没什么变化。飞鸟来去出没在山色之中,宛溪两岸,百姓临河夹居,人歌人哭,掺和着水声,随着岁月一起流逝。深秋时节的密雨,给上千户人家挂上了层层的雨帘;落日时分,夕阳掩映着的楼台,在晚风中送出悠扬的笛声。心头浮动着对范蠡的怀念,无由相会,只好掠过树木凝望太湖东。

这首诗是杜牧游开元寺登水阁时,触景而作。这位与李商隐被时人幷称为“小李杜”的晚唐著名诗人,少有大志,读书时“留心治乱兴亡之迹,财赋甲兵之事”,一心想挽唐王朝这座百年大厦于既倒。但是,事与愿违,到了34岁仅在州里担任一个低微的团练判官,内心的伤感惆怅可想而知。但宣州是个江南大郡,物产富庶,景色优美,尤其是宛溪两岸,人烟稠密,风光绮丽,李白就曾经称赞宣城是“江城如画里”。所以,杜牧在诗中一方面赞叹宣州的秀美富庶,一方面又生发人生的伤感和惆怅。

范蠡,春秋末政治家,字少伯,越国大夫,辅佐越王勾践灭吴,事成后游于齐国。到陶(今山东定陶),又改名陶朱公,以经商致富。《吴越春秋》中说他:“乃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

A :时间是人类诗歌中永恒的话题。屈原在《离骚》中感伤:“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古诗十九首》中也有“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喟叹。而衰朽多病之人对于时间更是异常敏感,这一点在李贺的诗中有着特别鲜明的展现。

抑郁多病,英年早逝的李贺,对死亡和人生短促极为忧虑,使之刻骨铭心,构成其始终排解不开的生命情结,他对短暂的生命和无限的时间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他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写上天和自然法则的无情,堪称绝唱,引得后世人纷纷续写下联,辞意和格律能对得工整的,唯有宋初石延年的“月如无恨月常圆”,但意境和气象却无法相提并论。李贺在诗中常有“今日……,明朝……”的句子,如:“今日葛蒲花,明朝枫树老”“今日模花落,明朝桐树秋”,一朝一夕之间,时间便飞速流逝,今日的春花春树到明朝已是枯枝败叶,连天衰草。“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来煎人寿”是说人老得太快,并不是说生活艰难,也许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参考文献:

[9] 孙钦良.李贺故事:李贺死昌谷 魂归白玉楼[N].洛阳晚报,2009-09-07.

[10] 刘力红.思考中医[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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