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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工岁月

2022-07-15李永安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2年7期
关键词:锅炉房厂长锅炉

李永安

过去在西安道北上中学,让我难忘的是学工劳动,就是在上学期间,学校组织学生到附近的工厂里劳动,时间一般就是一两个月。

1968年,我刚刚由北关小学升到初中,在西安市十中上初中。刚进校门不久,课还没上几天,我们全班就到工厂学工劳动,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以学生身份到工厂参加劳动。说是学工劳动,实际上是学校联系好工厂,让学生下到厂里的车间参加学习劳动。我们班去的工厂是一个生产纺织机器零配件的工厂,厂子不是很大,有好几个车间,近二百来个工人。生产的产品主要是一种圆圆的,像齿轮一样的东西,听说是纺织机上用的。第一天到厂里报到,我和另一同学因为寻不见厂址,晚去了一会儿,同学们都分到了不同工种。厂里管生产的厂长对我说:“你的同学都分完了,干脆你去翻砂车间吧?”我才进工厂,并不懂得什么是翻砂之类的工种,随口就说:“行。”我那个同学对厂长说:“我以前干过机修。”厂长一听说:“那好,你就到车床上去。”我的同学高兴地说了一声“好”,转身就朝车间方向跑去了。

厂里一个干部带着我来到翻砂车间,这车间不大,就两三间的大房子,屋里光线暗暗的,房梁上吊着几个大灯泡,地上一堆堆黑沙,几个工人满脸黑色,穿着黑乎乎的工作服正干着活儿。带我去的干部对一个工人说:“给你们分一个学生,在这里学工劳动。”说完,相互介绍一下就走了。几个工人师傅只管蹲着干活儿,也没人搭理我,我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位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师傅站起来,褪下手上黑乎乎的手套,走到我的面前说:“你去找厂里,就说这里不缺人,让他重给你分个工种。”我说:“这活儿我能干。”师傅看着我轻声说:“去吧,听我的,厂里那么多的工种,还能没你干的?”我只好慢慢地离开了翻砂车间,见了厂长,我说明了情况,厂长看着我笑了笑说:“不缺人,好,你到钳工上去。”就这样,我又来到了钳工车间。

带我的是个年轻的女师傅,还不到三十岁,中等个子,容貌秀丽,脸色红润,齐耳短发,一双大眼睛长得很好看,戴着一顶劳动布工作帽,穿着一身洗得稍有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女师傅说话慢声细语,待人和气。这个车间里有一个很长的工作台子,台面有五六寸厚,台子上摆着一溜溜的虎台钳,师傅给我分了一个台钳,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小铁车运来的齿轮中间圆孔里堵的铁砂用锉刀清理干净,还把轮子的毛边锉平。开始的时候,我在旁边干,师傅就在旁边一声不语地看着我操作,有问题了,师傅给我纠正,态度和蔼,一点儿也不烦。尤其是轮子上的毛边要细致,用锉刀处理,稍不小心,就容易造成废品。师傅就教我怎样拿锉刀,怎样处理毛边,时间不长,我就渐渐熟悉了手中的活儿。所以,我很喜欢这样的学工环境,更喜欢和气美丽的女师傅。

当时,这个厂子一边生产一边搞着运动,院子里贴着许多标语。我刚来厂遇到的那个主管生产的厂长,年龄比较大,有五十多岁,四方脸,脸上布满皱纹,上身穿着件有毛领的旧棉袄。这个人实际上是一个敢于负责任、生产业务精通的人,他没事就爱到车间里转着看看。有一天,他转到机修车间看见一台刨床空开着旁边没人,就大声喊着:“这里的人呢?”好一会儿,一个青年工人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没等站住,就被厂长劈头训了一顿。老厂长问他:“让床子空转着,你跑到哪里去了?”那个男青年只是抽着烟,一声不吭地看着老厂长。

我们在这个小厂子每天按时上下班,整整工作了一个半月才离开。临走时,我到车间向年轻的女师傅告别,女师傅看着我笑着说:“回到学校好好学习。”这次学工结束后,我所在的班级进行了分班,我又到另外一个新班级上课。

那时候在学校上课,学工劳动是一个重要方面,按规定每一个学期都要安排学生参加一次学工劳动。遇到夏收,还要到农村参加夏收劳动。我们去的工厂大多都在西安的北边一带,还有的是厂校联合的“五七”学校,比如,同我们学校联合的有西安金笔厂、西安五金厂。

记得有一次到西安五金厂参加学工劳动,这个工厂是个中型厂子,主要生产的是铁丝和钉子等,车间比较多,距离学校比较近。我和另一个同班同学叶流玉分到厂里锅炉房上班。开始,我认为去锅炉房就是烧开水或者烧洗澡用水。走到锅炉房一看,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烧水炉子,而是一座蒸汽大立式锅炉,仅锅炉就占去一间大房子,紧贴锅炉房的外边又是一间大房子,房顶很高,靠窗放了一个茶水小锅炉,供全厂人喝开水,靠门的窗户下放了两张桌子、几把凳子,是锅炉工操作、休息的地方。锅炉房有三个师傅,每天轮流上班,其中一个师傅三十多岁,人瘦瘦的,戴个眼镜,文文气气的。最后一打听,这个师傅是一个名牌大学动力系的毕业生,在锅炉房里烧锅炉。还有个段师傅,人瘦瘦的,是个河南人,说一口河南话。报到第一天,刚好是段师傅上班,师傅带我们两个学生在锅炉房前后参观了一下,又给我们讲了这座锅炉的特性和用途,主要的作用是给车间生产供气,还指着锅炉顶端的一块圆表说这是气压表,很重要,要学会看气压表。这个锅炉每天烧很多煤,师傅用一个大方锨一次就要加上十七八锨煤才关上沉重的炉门。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师傅拉煤,煤场就在锅炉房外边不远的地方,每天来到厂里,我和同学叶流玉先用一辆小推车一车一车地给锅炉运煤,运完煤再帮着师傅烧锅炉。段师傅说:“你们好好学,学会了烧锅炉也是一门技术,最起码以后在铁路上还能当个司炉开火车。”就这样,我和小叶同学慢慢地学会了烧锅炉,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多月的学工劳动结束了,临走时,我们向锅炉房的师傅告别,段师傅拉着我的手说:“你们还年轻,要走的路子还长,好好学习是正道。”离开了这个厂子,我再也没有见过锅炉房的师傅。这里提一下和我一起烧锅炉的叶流玉同学,这个同学脸瘦瘦的、红红的,给人的感觉老是在微笑,他住在紧靠铁路的阳光村。在五金厂学工劳动时,他和我分到锅炉房一起烧锅炉。在西安铝制品厂学工劳动,我们又一起分到熔铝车间劳动,每次下班同路回家,结下了深深的同学情。初中毕业后,我和叶流玉一起奔赴安康修建襄渝铁路线,结下了浓浓的战友情。

最后一次学工劳动是在西安铝制品厂。这个厂子是个中型工厂,主要生产的是铝制的盆、锅、饭盒等,把一块块铝锭化成铝块,再压成铝板,最后加工为成品。我被分到化铝车间,一块块的铝锭扔进炉子里,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开炉,把化好的铝水倒进一个斗子里面,两个工人抬着斗子倒进一排排方形模子里,出来就是一块块厚厚的铝块。我的任务是拿一把长长的铁瓢把剩余铝水慢慢地浇进模子里,把中间缝隙填满,刚出炉的滚烫的铝水烤得眼睛都睁不开,脸上的汗水直向下淌,这是高温作业,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双旧皮鞋,每个工班会有一个工人提个箱子来送冰棍。每天开完炉,天已经快黑了,在淡淡的夜幕中,我和同学就从大兴路上走回去,回到自强东路的家里,天已经全黑了。那个时候,再远的路也是步行,家里没有给你坐公交车的钱,有一次开完炉,我们迈着疲倦的步子往回走着,这时候一辆大卡车驶了过来,叶流玉同学大喊一声:“伯!”卡车吱的一声就停了下来,原来叶流玉同学的伯伯是开卡车的,正好让我们碰见,一个个都爬上了卡车,卡车一直开到了北关十字,跳下车,我们高高兴兴地走回家去。

学工劳动是我们在校学习的重要实践课程之一,我们学校还有个校办小工厂,厂子设在学校后边的大礼堂里面。开始时,学校旁边的西安金笔厂给车间添了一台生产圆珠笔芯的机器,后来学校车间又来了一台拔铁丝的机器。以后,我们学工劳动的西安铝制品厂又增添了能压制铝勺勺的冲床,把圆圆的铝板放到冲床下,机器开动,哐当一声,就压下一个铝勺子,一张铝板可压八九个勺子,我们分批到校办的车间里实习,看见一台台机器,我真想学学操作沖床,老师对我说:“开冲床安全第一,要专心致志,脑子还要活,你反应比较慢,以后慢慢地学吧。”就这样,我上了三年初中,前后到了四五家工厂学工劳动,其间还要参加郊区农村的夏收劳动。

初中毕业以后,我们就打起背包,奔赴陕西安康,加入到修建襄渝铁路建设工程的洪流中去。

责任编辑:赵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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