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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江山寺听钟

2022-07-14

妇女之友 2022年7期
关键词:天宁终老禅寺

九妹

隔江山寺听钟,缥缈无着,尘埃不到,那是一种灵魂的契会。

因为全民信佛,佛禅寺院在宋代不仅仅是修行的地方,也可以为文人士大夫旅途借居之处,或者为雅集之所。因为寺院一般是山水幽静之所,多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更兼人文古迹的情愫。所以从苏东坡的人生经历可以看出,他游过寺院、住过寺院,在寺院题过书画,在寺院求过医,在寺院谈过佛、在寺院与友人聚,从而也成就了他早年“喜佛”、青年“游禅”、中年“近禅”、老年“逃禅”的一生。

己亥正月,我第一次行旅常州寻访苏东坡终老地。从镇江过来,夜达常州,宿在武进区的一处酒店。对于我这个天生路盲的人来说,走出火车站,除了马路旁边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四周高楼林立,没有感觉到这座城市与其他城市有何显著区别,远远看到河对岸高高矗立一座佛塔,心里却明白那一定是千年古刹天宁禅寺。

翌日早晨醒来,感觉窗外很亮,却无阳光透进。原来在寒冷的日子里,突然抵达一场席卷江南的大雪。这也是我第一次在江南遇见雪,仿佛是一种惊喜。

苏东坡虽生于眉山,却与千里之外的常州结下不解之缘,一生中14次经过常州,两次乞求朝廷准予他在常州居住,最后也终老于常州。元符三年(1100),苏东坡等元祐大臣被大赦,朝廷给了他一个虚职,允许他任意选择一处地方安居。因为苏东坡在宜兴买有田产,儿子家人也在常州一带生活,还有不少好朋友。于是他终于选择了常州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今已决计居常州”。然而一路的颠簸,使得苏东坡身体极为虚弱,在返常州的途中不幸染病。建中靖国元年(1101)七月二十八日,苏东坡走完了他66年的人生旅途,终老于常州城内顾塘桥畔孙氏馆。

时隔九百多年,而我仅能在常州寻访到苏东坡的终老之地“藤花旧馆”。

“藤花旧馆”即常州城内孙氏馆,南宋在此建东坡祠,元末仅存东坡洗砚池及相传为苏东坡手植的紫藤和香海棠等遗迹。明中期复建后借紫藤盛开之意命名为“藤花旧馆”。后来,那株老紫藤被毁。现存的“藤花旧馆”,隐藏在常州城中的历史街区前北岸80号,馆内修建成苏东坡纪念馆,在苏东坡诞辰978年纪念日对外开放。我第一次寻访时,“藤花旧馆”的木门紧闭,伫立门前,久久仰望门楣石上镌刻的“藤花旧馆”四字。午后又来,门开了,一位老者拿出一个本子让我登记,见我写出“湖南”,他不相信地连连发问:“你是湖南人?这么远来看苏东坡?”是的,我千里迢迢专为东坡先生而来。走进“藤花旧馆”,我首先看到正对门口的一尊苏东坡坐像,“毗陵我里”展现苏东坡将此地视为故里的愿望。只是白雪覆盖了整个雕像,仅仅看到脸部,只是青石一片漆黑不易看清眼睛鼻子嘴巴。入憩心园,我没有瞅见紫藤,倒是一眼看到后院大片翠竹,也看见唯一遗留下来的宋代古井,用手抚摸白雪掩盖的青石井沿,冰冷的,那一丝寒侵入肌肤,使人感觉是在触摸久远的宋时风月。右边竟然修缮了一间苏东坡终老房,复原了宋时普通家庭生活,从书桌、玫瑰椅、官服架、香几,到罗汉榻、矮官帽椅和小茶几,皆为宋代风格。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陳设而已,伫立床前,我却忽然有一种心痴神呆的恍惚,出蜀过三峡的青年苏轼,黄州突围的中年东坡,自儋北返的晚年子瞻,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来了,又离开。离别前伫立在临近古运河的高铁站,对岸就是天宁禅寺,宝塔高高耸立,一步之遥却又那么远。进站前回头望一眼雪中寂静的禅寺,钟声倏地响了,我愣了一下,双掌合十遥遥祈拜。如果有前生轮回,也许曾经的某年,我也夹在运河岸上千万人中随观自海外归毗陵的东坡先生。

东坡先生定笑:不可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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