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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边城》之美

2022-07-06胡琳梁灿

青年文学家 2022年15期
关键词:翠翠边城湘西

胡琳 梁灿

《边城》作为沈从文先生的最重要的代表作品,成书于1934年4月,以傩送与翠翠这样一对“悲情”的人物形象的爱情故事为主线,以湘西边城诗情画意的山水与温暖动人的风俗人情为补充,勾勒出一幅具有极强艺术生命力的绝美湘西的图景。本文从《边城》的内容入手,通过《边城》的自然景观、娱乐民俗、人物形象,以及悲剧式结尾分析《边城》之美。

《边城》以20世纪30年代的湘西小镇茶峒为背景,以生动形象的语言描绘了边城之美。从自然景观到民风习俗,再到人物形象,其间湘西的风土人情无一不表现了沈从文先生对家乡朴实而真挚的情感,对理想世界的希冀与憧憬。而小说中人物的坎坷命运与开放性结尾则有着莎士比亚式的悲剧意味,以悲剧之美留给人无限的遐想与深思。

一、朴素而真挚地描写自然景观,状《边城》景物之美

无数的小城在无数的作者笔墨下幻化出形态各异的色彩,进而在读者脑海中形成钟灵毓秀的美丽轮廓。对于沈从文先生来说,这《边城》中的小城记忆既是他对故乡淳朴可爱的风土人情的怀念与欣赏,也是他对都市文明与工业文明冲击下世事变迁的无奈与慨叹,更是他构筑的心中“桃源”的理想画面。这里的茶峒是“诗意化的自然环境与牧歌野趣充溢的社会环境相协调,一方面构成了边城幻景的诗意境界,另一方面也构成了展现边城人淳朴、善良的人性和自然、健康、优美的生命形式的自然背景和社会人文背景”。

如果我们把沈从文先生的《边城》看作一首动人的抒情诗,那么小说中凤凰古城的石板街、吊脚楼、古石桥、水车则为我们展现出了一幅幅湘西历史和人文景观最美的画卷。沈从文先生在文中用了许多笔墨描绘边城中的风土风貌,这里风景秀丽,远离都市的喧嚣,也正因此孕育出了一群群可爱淳朴的乡民。爷爷与翠翠谋生的小溪“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被灵气所充盈。在描写溪流的场景时作者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视角转换极其巧妙,语言优美。在对翠翠独自坐在屋后白塔的背景景物描写中,桃花色的薄云与翠翠相应,既表现了边城的平静与柔和,也反衬出她内心的孤寂与悲凉,为其与二老傩送的相遇埋下了伏笔。小说后面还多次提到了皎洁柔和的月光:“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月光极其柔和,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这时节对溪若有人唱歌,隔溪应和,实在太美丽了。”着力于边城的自然景物,再现了边城的清丽与秀美,“恰到好处地点燃了人与自然的气息,人景合一,一起演化为一种清新隽永的韵味,一种涤荡人的灵魂的境界,使人的善良就像桃源的水在骨子里流淌,在自然山水间沉淀”。

边城的景色是一幅湘西的风景画,更是一个隐于湘西山水的“人性桃源”,这样的古镇景色,风土人情触及人身上的每一个器官,给人以美与舒适,更与质朴的人民、宁静祥和的生活遥遥相应,息息相关。就如沈从文先生所说:“一切都是那么静寂,所有人的每个日子都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小城中的人们正是在美好寂静中日复一日平凡而又动人地生活着,这里的一切都浸染着沁人心脾的景物之美,是一个像“桃花源”一样的美好世界。

二、幽默风趣地勾勒民风习俗,展现《边城》民俗之美

民风民俗可以说是一个民族发展、传承、创新不可缺少的东西。这些各具特色的风俗习惯,能够以小见大,彰显出一个城市本身的精神风貌与人文底蕴,是永远值得研究的宝藏。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之所以享誉文坛,离不开文字中表现出的“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这在霓灯闪烁与市井凡尘中显得尤为可贵。

在翠翠与傩送的相遇中,作者花了大量的笔墨描写端午的娱乐民俗,一方面推动了故事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有趣的民俗风情画。“端午日,当地妇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任何人家到了这天必可以吃鱼吃肉。大约上午十一点钟,全茶峒人就吃了午饭,把饭吃过后,在城里住家的,莫不倒锁了门,全家出城到河边看划船。”可以看出湘西小镇的人们对于端午这一传统佳节的重视与期待,既要穿新衣、画“王”字,还要吃鱼肉、看划船……而到了端午节的重头戏赛龙舟时—“一船快慢既不得不靠鼓声,故每当两船竞赛到剧烈时,鼓声如雷鸣,加上两岸人呐喊助威,便使人想起梁红玉老鹳河时水战擂鼓,牛皋水擒杨幺时也是水战擂鼓。凡把船划到前面一点的,必可在税关前领赏,一匹红布,一块小银牌,不拘缠挂到船上某一个人头上去,都显出这一船合作的光荣”。普镇同庆,好不热闹,长官与民同乐,大家平等团结,风俗的淳朴也映衬了人性之淳朴。

另外,在翠翠与傩送的爱情中,关于“车路”与“马路”的求婚习俗也非常有意思。“车是车路,马是马路,各有走法。大老走的是车路,应当由大老爹爹做主,请了媒人来正正经经同我说。二老走的是马路,应当自己做主,站在渡口对溪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在爷爷眼中,翠翠极其珍贵,要么应该明媒正娶,要么就是唱歌获得翠翠的欢心,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浪漫与情趣,也是一段美好姻缘构筑之前的仪式感。即使天保与傩送一同倾心于翠翠,也不至于有动刀动枪般的反目行径,或者“‘情人奉让’如大都市懦怯男子爱与仇对面时作出的可笑行为”,而是以歌为媒,在悬崖上唱歌,又软又缠绵,浪漫而又美好,极具地方特色。

列夫·托尔斯泰曾说,“基于历史事件写成的风俗画面”可以称之为优秀文学作品最富于魅力的艺术因素之一。沈从文先生在《边城》中对于民风习俗的描写赞美了湘西边城原始生命力的张扬与蓬勃,再现了民族文化在小城中的旺盛生命力。正是边城丰厚的人文底蕴使其更具有一种朴素的、野性的、生机勃勃的民俗之美。

三、地道平实地描写人物群像,勾勒《边城》人性之美

古今中外文学史上凡有所建树的大家,大多数都在天地之间拥有着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天地,可能是记忆中纯真温暖的故乡,可能是理想中缥缈美好的仙境,在这之中作者们倾诉自己的情感,吐露自己的心声。比如,威廉·福克纳就曾经描述过:“我的生活,我的童年是在密西西比的一个小镇上度过的,我在其中长大,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消化吸收,她就在我身上。”沈从文先生笔下“边城式”的湘西形象不僅承载着他对人生的期望,还承载着他对文明的期待,指向明亮的温暖的充满爱意的未来。

古语有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各具特色的地域环境、民俗风貌对于其中生活生产的人民来说产生的影响必然是不尽相同的。“淳朴善良的民风是湘西珍贵的宝藏,人性的善良与澄澈是湘西世界最温情的底色。”湘西边城中的风景美如桃源,沈从文先生自是不会忽视这一方可以集中表达生命历程、人生感悟的绝佳处所,不会放弃边城里的淳朴乡民。

《边城》的人同平凡大众一样,都具有喜怒哀乐的、丰富的情感,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形象都与现实社会人群相对应,是他们的缩影,凝聚着人类身上的诸多美好。青涩可爱的翠翠,她像春日的植物一样充满了生机,朝气蓬勃,就连一些粗俗的骂人话(“你个悖时砍脑壳的!”)在她身上也显得十分可爱。善良热心的爷爷,他以慈爱宽广的胸怀哺育翠翠,摆渡乡民,直到去世前夕仍然记挂着风雨中的渡船。坦诚开朗、手足情深的天保和傩送,他们真挚善良、手足情深,虽然都爱上了鬼灵精怪的翠翠,却并没有因此反目成仇,大哥为了成全翠翠与傩送的爱情选择了驾船远行,傩送也因为对兄长离世的内疚与自责选择了远走他乡……就算是因为痛失长子而误会爷爷的船总顺顺,也在爷爷去世后主动对翠翠提出了“不要发愁,一切有我”,《边城》中这样的人物还有很多,他们的生活圈子虽然一定程度上疏远了现实社会,但也正因如此没有受到都市文明与工业文化的摧残与污染,他们的感情丰富多彩却不繁冗复杂,真诚炽热却不矫揉造作,淳朴率真却不突兀奇怪,与桃花源中的黄发垂髫如出一辙。

所以说边城风光的关键不仅仅在于其清丽秀美的风土风貌,更重要的是边城中生动立体的人物群像。正如沈从文先生在《边城题记》中提到的:“他们是正直的,诚实的,生活有些方面极其伟大,有些方面又极其平凡,性情有些方面极其美丽,有些方面又极其琐碎—我动手写他们时,为了使其更有人性,自然便老老实实写下去。”他们的喜怒嗔痴、嬉戏打闹、生老病死无一不展现出边城的独特灵魂,不管是船夫还是挑夫,是酒家还是茶馆,是孤女还是兄弟,满镇的繁华与热闹中充斥着让人感动的人性之美。

四、重点描写人物命运与小说结局,突出《边城》悲剧之美

每个人都会在历史长河中渐行渐远,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给人无限遐思,而文人作家就像是时代长河里的拾荒者,捡起一个个富有代表性的人物串成故事,汇成文章,给人以不同的灵魂触动。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边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很善良,但最后却大部分都是悲剧收场,这与莎士比亚的悲剧美学不谋而合。正是在这样的框架下,小说中的悲剧美得以充分渲染,唯其良善才能够将人们心中悲愤的分量与感受增加。

沈从文先生先是在《边城》中构建了一个如同桃花源一样美好的理想世界,然后又一步步地侵化干扰,最终用诗化的语言将这个理想世界撕碎,使其崩塌消散。虽然小说结尾没有具体表明结果,沈从文先生只是用一种极其朦胧的手段一笔带过,在小说的结尾写道:“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却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明明《边城》中如诗如画的风景使人陶醉,善良淳朴的人们使人温暖,但是穿插其中的文字里却仍透露着沈从文先生深深的悲剧感:翠翠的父母生下她后便双双殉情离世,大老天保因受情伤出走而意外溺亡,二老傩送因对兄长离世的愧疚而选择抛下一切,远走他乡,在一个风雨之夜,白塔倒塌、爷爷去世,最后只留下孤独的翠翠等候着傩送的归来……喧闹熙攘的河街见证了翠翠与傩送的相遇与相爱,然而一切热闹终将归于宁静,一切美好终将湮灭,就如同翠翠与傩送的美好爱情理想也随着雷声轰鸣,与白塔一起倒塌,归于悲寂。《边城》中的代表性人物的悲剧命运在湘西边城中似乎随处可寻,又似乎独一无二。翠翠与傩送的悲剧爱情就像在当时社会背景下的沈从文先生难以实现的个人理想与文学抱负,翠翠的母亲与翠翠一样因爱情而神伤的悲剧也成了一种隐藏的轮回,构成了天然的悲美。正如沈从文先生说:“事实上,却等于把我那小小的地方近两个世纪以来,形成的历史发展和悲剧结尾加以概括性的记录,凡事都若偶然的湊巧,结局却又若宿命的必然。”

樊遵贤学者曾说:“由空白与未确定的言语符号所构筑的文本,能带给读者更广泛深远的审美意味,并使这些空白与未定点的意味辐射延伸到阅读活动结束以后,让稳定的文本结构所蕴含的有生命力的审美对象继续在读者的意识中增殖或者衰谢。”在那样的环境下,傩送与翠翠能否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终成眷属无人知晓,留给读者的是无尽的深思与悲悯,其中的人物命运都很难不令人感慨叹惋,给人以震撼人心的悲剧之美。

这各式各样的缤纷美丽使《边城》历经岁月的洗涤在文学长河里更加熠熠生辉,也给沈从文先生的创作生涯添上了画龙点睛之笔。它或许不同于我们平常阅读的小说那样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但其以小城之自然景观、民风习俗、人物群像以及悲剧升华来状边城之美,以朴素、简质的语言进行刻画,更直达人心,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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